第1701章 不見天梯之下禍,仙宮猶奏傷南庭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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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1章 不見天梯之下禍,仙宮猶奏傷南庭

第1701章 不見天梯之下禍,仙宮猶奏傷南庭

“錚……”

隱約處琴音幽探,深瑟迴響。

越過陰凝泉川,來到寒海深處,順着寒流指引抵達寒獄,併成功找到目的牢房時。

牢房門半敞着,幽藍色厚實的冰門口,正守着一位略顯眼熟的姑娘。

她長着一張鵝蛋臉,正閉目倚着冰牆側耳傾聽琴聲,雙頰上兩個小酒窩盛滿了迷醉的笑。

她的眼睫毛黑長而翹,膚白勝雪,吹彈可破,看上去不過二十芳華。

一靠近,隱隱還能聞到那玲瓏有致的嬌軀,正散發着迷人的處子幽香。

“黛兒姑娘。”

月宮誨聲音柔和了些許,輕聲喚道。

他認識這個侍女,之前荒山處提建議的時候,黛兒姑娘給的建議最多,也最中肯。

末了,她還是第一個離開的,分明瞧不上空間戒指和靈闕的“賞賜”。

一個侍女如此“高風亮節”,更不圖別的,只是出於好心幫助了自己,這襯得月宮誨過後想想,都對自己感到羞愧。

當然,他也不至於因此就去調查這位侍女,試圖深入瞭解她。

之所以知曉黛兒姑娘的名字,不過是因爲最後臨別時,有人叫了這麼一聲。

月宮誨剛好記住了。

“嗯?”

倚在冰牆邊的黛兒姑娘顯然修爲不大過關,安全意識也亟待加強,待得月宮誨出聲後,她才趕忙睜開眼睛。

近距離看,才能見着黛兒姑娘的眼睛原來很大,濛濛色澤也很吸引人,水汪汪的像兩顆誘人的黑紫色葡萄。

“是你!”

黛兒姑娘見到外人,先是一慌,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可她背後是冰牆,已退無可退。

旋即記起來了什麼,放下心來,好笑地掩住紅脣,眼裡閃爍着狡黠,道:

“誨老,您也覺得我……嗯,我們的建議是對的吧,你果然來找奴姐姐啦!”

聽雨閣的侍女果然夠放肆!

這不禁讓月宮誨心頭頗生出了些異樣。

因爲若是在別時,走遍整個寒宮帝境,沒有侍女敢這樣調侃自己,她們連擡頭說話都不敢。

這可是離公子的人……月宮誨無奈一笑:

“黛兒姑娘冰雪聰明,老夫回去之後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來此求見……”

“嗯,求見月宮奴……小姐……一面,或纔可進荒山。”

黛兒姑娘連連擺手,小臉有些慌張。

看得出來,她很想解釋幾句,這並不是她想出來的主意,是所有人集思廣益的結果。

不能一個人背鍋。

但似是轉念一想,同一個老匹夫講太多並沒有任何好處,還容易越扯越不清。

名字被記住已經是恐怖的事情了,她不敢再多言,當下略有些尷尬地擺着手道:

“誨老不必跟我說這些的,您進去就是了……”手往牢房口一指,遣人的意味十足。

月宮誨順着望去。

寒獄的牢房本來不大,但給月宮奴小姐準備的,卻極爲寬敞。

說它是一個牢房,從環境看倒不如說是一個陰屬性的洞天福地,內裡自有乾坤,比尋常靈址還要好。

這麼望去時,透過半敞的冰牆,月宮誨甚至只能看到一條甬道,窺不見內裡全貌。

當然,寒獄看着雖好,絕非善地。

這裡亦是破法之地,規則全亂,煉靈師在此,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且聖力、祖源之力都被遏制住後,陰氣入體,每喘一口氣都是折磨。

月宮誨現在就很折磨。

他的渾身力量被壓制了九成,連動用聖念都極爲勉強。

這還是在他以“探望”名義進寒獄,得了“通行玉佩”的前提下。

月宮奴小姐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在這裡待了三十年,她得吃多少苦頭?

“黛兒姑娘不是來看望……她的嗎,怎麼在這裡站着?”月宮誨收回目光,並沒有選擇孤身進入牢房,而是看向了面前女子。

“我在……”黛兒被盯得有些侷促,“賞琴……”

錚——

牢房門口一靜。

古琴聲便波折着從半敞的門間淌出。

琴音已入佳境,聽不見半點深閨幽怨之情,而是從此前的幽泉叮咚之響,轉入錚錚肅殺之時。

月宮誨閉上雙眼,放鬆心神,便覺自己被勾入了森羅幽林環境下的洪荒戰場。

色調是晦暗的,陰翳的天穹下,有提戟長刺的盔甲騎士,有抗盾揮斧的巨人戰者……

刀劍兵戈之擊,如裂瓷碎玉。

幽魂哀怨之吟,似傷狼泣子。

戰至最後一刻,雙方軍團殺到血流漂櫓,無成王敗寇,敵我皆死傷。

於是琴音漸偃,月宮誨睜開雙目,悵然若失。

“好一曲《傷南庭》,我仿已看到罪土血禍之根,若當年術祖不墮祟陰,不掌血樹,不契血世珠,想來這一段……唉。”

搖搖頭嘆息,月宮誨不再多言,伸手指向冰門道:“黛兒姑娘與老夫一道進去吧。”

他並沒有多問這侍女在這裡的原因。

想來要麼是得罪了月宮奴,要麼是探訪的人數有限制。

月宮誨固然是第一次來寒獄看望人,卻知曉這些都無關緊要。

他想帶,就帶了。

“啊?”

黛兒指着自己,表情卻有些閃躲,“不、不好吧……”

“就當是給老夫帶帶路,走吧。”

月宮誨不由分說道完,邁步走進大門。

堂堂護靈殿殿令,壞一壞規矩帶個人怎麼了,寒宮帝境還能懲罰老夫不成?

……

月宮奴的“牢房”確實很大。

寒獄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冰之窖穴,挖在寒海的深處,溫度低得可怕,走在裡頭四處可見是粗糙的冰牆。

甬道很長,七拐八繞還沒走到盡頭,路比往常好似翻了幾倍。

黛兒姑娘很冷,跟在老者後面,裸露在外的香肩即便微微扣着,也瑟瑟發抖。

“黛兒姑娘覺得,月宮奴小姐的琴藝如何?”

月宮誨一襲黑衫,外披長袍,很有長者風範,走在前頭有一搭沒一搭主動聊着。

“那自然是……”黛兒縮了縮頭,小聲嘀咕着,“我怎敢評價,肯定是出神入化呀!”

“黛兒姑娘也會彈奏《傷南庭》嗎?”

“也、也會……吧。”

黛兒說着偷偷擡眸,瞥了身前老者一眼,雙手不自覺擡起,含住胸抓住自己肩膀,彷彿想多遮住一些。

她確實也很冷。

寒獄冷,冰牆冷。

這環境下誨老給人的感覺,也很冷。

“前面拐個彎就是房間,就能見到月宮奴小姐了……”黛兒趕緊岔開話題,說罷放下雙手,腳步噔噔噔加快了些,她已經看見了光。

“哎喲。”

可沒想到誨老突然停下來。

她胸口和臉蛋一前一後撞上去,像是撞到了鐵板,隱隱發痛。

“誨老你……”

月宮誨轉過頭來,表情無悲無喜,淡漠至極道:“黛兒姑娘來護靈殿吧。”

“什、什麼?”

黛兒表情發懵,像是想到了什麼,後背和雙手死死貼在冰牆上,陰氣入體都不知,顫聲道:

“護靈殿是、是有空缺……”

“但我、我……我不配呀……”

她都快哭出來了。

窖穴甬道口昏暗的光投來。

黛兒靠在冰牆上,就像一頭柔弱可憐的幼鹿,整張臉慘白,毫無血色。

月宮誨表情依舊淡漠,伸着舌尖輕輕舔着脣角,平靜道:“不是任職,只是來一下,便今晚吧。”

“來、來幹什麼……”

“沒什麼,老夫想聽你單獨爲我彈奏《傷南庭》。”

黛兒當場石化。

月宮誨從寬大的袖袍中掏出一枚玉牌,彎下腰,塞到姑娘的胸口中,溫和笑道:

“這是老夫的身份玉牌,憑此令可通行寒宮帝境,當然主要是能通行護靈殿。”

“放心,陰神衛不會過問原因,見到你了,也只會當作沒看見,記住今晚過來。”

“莫要害怕,這是你的造化。”

黛兒貼着冰牆滑落,屁股撲通着地。

“誰在外面?”

便這時,拐角處傳來一道輕咦聲,聲如空谷幽雀,又似佩環脆鳴:

“是黛兒麼?”

“說了不用在外面候着,來了便進來吧。”

月宮誨拍了拍黛兒失神的巧臉,笑笑起身,表情一陣抽搐後,淚水就盈滿了眼眶。

他哇一聲衝向拐彎口,甩着袖袍像只醜猿咣咣跑進牢房裡,撕心裂肺叫道:

“月宮奴小姐,老臣來看你了!”

……

牢房。

四面依舊只是冰牆。

並無什麼特殊對待的特殊陳設,相反這裡佈局十分簡單,甚至可以說簡陋。

除了幽藍色的冰桌之上,那張有點古樸味道,彷彿沉睡着仙靈的七絃瑤琴。

瑤琴後邊,坐着一位身着素白長裙的女子。

她身上亦無任何珠寶配飾,腰玉、項鍊、耳墜、玉簪……這些在侍女身上都能見着的珠寶配飾,她一無所有。

三千青絲,如瀑垂腰,是見着來人非預想中的人後,她才抓起冰桌上樸實無華的烏木簪,象徵性地挽起一個髮髻,以示尊重。

即便如此……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她單是靜靜坐在瑤琴之前,已如墜於凡塵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所以,你只是來要一枚傳聲玉簡,好去荒山求見阿離?”

月宮奴纖手輕撫於古琴之上,臻首微搖,娥眉輕蹙,“可我靈念無用,不可篆刻玉簡,沒法應你所求。”

她的聲音都如天籟,仿能讓人平心靜氣。

月宮誨見涕泗無用,早已恢復平靜,卻依舊固執己見,掏出空白玉簡道:

“老臣聖念尚且可用一二,能助小姐篆刻傳音玉簡,只要一句話便行。”

月宮奴抿脣而笑,不置可否。

她的拒絕之意,想來不言而喻。

這哪裡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情,這事兒本身就很僭越。

堂堂護靈殿殿令,去求一個罪人要一枚玉簡,以此保他去見聖帝傳人後的性命安全。

從阿離的角度思考……

他當了這麼多年聖帝傳人,威嚴還沒樹起來嗎?

竟是殺與不殺一個逾線者,都還要看一個罪人的臉色行事?

哪怕這罪人,是他的姐姐?

“阿離會不高興的,這玉簡無法給你,誨老請回吧,我要撫琴了。”月宮奴婉拒不了,索性直接拒絕。

她的性格向來如此,直來直去,不會顧忌太多,哪怕此刻身墮寒獄。

月宮誨面色卻不大好看了。

他自問給足了面子,一口一個“老臣”,撲過來的時候還吃了不少鼻涕。

只要一個玉簡而已,一句話甚至只要你的聲音而以,不答應?

“老夫……”

“不是‘老臣’嗎?”

月宮誨話還沒說完,月宮奴低眉撫琴,琴聲一震,已是多了些肅殺。

“呃……”

他尬住了。

這麼敏感嗎,老夫態度都還沒開始轉變呢?

可月宮奴顯然太明白他在想什麼了。

這麼多年,她早已看慣了人情冷暖,這些前來看望自己的人中,鮮少有真心的。

要不就是求,要不就是問,要不就是其他……總之各懷鬼胎,她輕笑道:

“阿離只是去自爆,還沒隕落吧?”

“不想尊重我可以不必,以後也儘量別來。”

“但請尊重一下月宮離,再怎麼說,我也都是他這聖帝傳人的姐姐。”

這便是在趕客了。

月宮奴自認爲已經沒給多少好臉色看,倘若是個正常人,這會兒或怒或抑,都該拂袖而去。

月宮誨沒有,表情扭曲過後,還想掙扎一下:“小姐,老臣是真心的,阿四真不能死在外邊,他是影子,現在情況太過嚴峻……”

“你在和一個罪人談事嗎?”

“呃……”

“你想住我旁邊的牢房嗎?”

“唔……”

月宮誨表情陰晴不定,想爆發又不敢爆發,想再求下去又拉不下面子。

月宮奴是心善的,從來如此。

他完全沒想到過,自己這一趟來,會吃一個閉門羹,幾乎是在被攆着走。

可月宮奴哪裡只是罪人啊?

哪怕在寒獄待了三十年,她從小是被當作聖帝傳人在培養的,她纔是正統!

她的思維,本就是上位者思維。

見誨老不動,月宮奴目光一挪,望向門外:“方纔,是兩個聲音吧?”

雖無靈念,月宮奴還有耳朵。

她聽得出來之前門外有兩個聲音,好似還有黛兒的聲音。

黛兒是她以前的貼身侍女,關係最要好了。

在月宮離成爲聖帝傳人後,便送往聽雨閣服侍弟弟去了。

主要是罪人不配有侍女,黛兒在二人之間,卻可以起到一個傳話筒的作用。

平日裡,也是這姑娘來看望自己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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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兒?”

月宮奴輕喚了一句。

自己送不了客,聽雨閣的侍女,離公子的人,總可以了吧?

“嚶……”

門外聞聲轉出來一個哭哭啼啼的女娃兒,手還在揉着眼睛抹淚,分明是在哭。

月宮奴愣了一剎,回眸瞥向誨老,再看回黛兒,俏臉已是面布寒霜:

“怎麼了?”

她的手放在古琴上。

明明無聲,牢房內幾人如墜冰窖。

“嚶嚶嚶……”

黛兒只是在哭,不敢作聲。

月宮誨也轉眸望了過去,他轉身前一臉茫然,轉身後揹着月宮奴,仿若化身成了一頭猙獰惡獸。

表情恐怖得可怕,簡直青面獠牙,帶着點不可置信——他完全不敢相信,黛兒還敢在月宮奴面前哭!

閉嘴!

給老夫閉嘴!

然後滾出去,滾離這裡!

“說。”

月宮奴凝眸望去,聲音凜若冰雨。

“嚶嚶嚶……”

黛兒哭着終於作聲了:“奴姐姐,我不敢說,你保不住我的,嚶嚶嚶,我想鼠了。”

月宮誨愣住了,她在說什麼,她怎麼敢的?

月宮奴也愣住了,黛兒這是……

哪怕感覺再古怪,她依舊冷聲言道:“我保不住你,阿離可以保住你,你跟在他身邊那麼多年,還不瞭解他爲人嗎?”

“嚶嚶嚶,阿離我瞭解,但阿離在自爆啊,這不,他一不在,月宮誨都敢揹着你,對我動手動腳……”

“他怎麼你了?”

月宮奴截然打斷,話是在問黛兒,美目一凝卻是盯上了月宮誨。

被這麼一個罪人盯上,月宮誨竟不寒而慄,額上冒出了冷汗。

主要他給黛兒嚇到了。

沒想到這個侍女竟然這麼勇,敢說出來!

“說!他怎麼你了?”月宮奴已是氣怒交加。

黛兒嚶着哭着,小腳一跺,指向了月宮誨:“他想上我。”

咚!

整個牢房,突然安靜了下來。

月宮奴都木了一剎,短暫沒反應過來“上”,是一個什麼字眼。

待得回過神後,她又有點錯愕,何至於,用詞用字,如此粗俗……

“放屁!”

月宮誨暴怒而起,衝上前就揪起了黛兒的衣襟:“放肆,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誨老,你好大的狗膽。”

黛兒柔柔弱弱的,話卻十分驚人,淚眼婆娑看向月宮奴道:“你看他還抓我衣服……”

月宮奴完全愣住了。

黛兒這……

“放肆!放肆!好生放肆!”

月宮誨鬆開她的衣服退後,卻越想越氣,再次上前揪住這侍女的頭髮,怒而擡手,就要一巴掌拍下,“給你臉……”

“給你臉了是吧!”

黛兒暴起,突然伸手,直接打斷了月宮誨的右臂,接着掏出一柄長劍,直直就往誨老嘴裡扎去。

“啊——”

這劍貫穿了喉嚨,用力之巨,甚至將誨老推到了牆上,釘上了冰牆。

“黛兒?”月宮奴依舊坐着,聲音卻有些陌生了。

“呵……”

黛兒笑着,失聲笑着。

她頻頻搖頭,一臉好笑。

末了伸手抓住自己的脖頸,將皮肉往上一撕,將整張臉皮撕掉,扔到了月宮誨驚恐的臉上。

“有趣。”

“真是有趣。”

撕掉皮肉的黛兒非但沒有濺血,反是露出一張眉目端正的大好皮囊。

他邊走向被釘到牆上的誨老,邊笑着搖頭:

“寒宮帝境確實冷得滲人啊,來一趟,本殿都差點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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