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註定是一個多事之秋。
潤福已經八個月的身子了。此刻倚在貴妃椅子上,旁邊一個臉生的小丫鬟打着扇子,屋子裡擺着幾盆冰水,潤福還是覺得熱得有些窒息,她昏昏沉沉的,朦朧中看着胤禛絲毫不覺得熱,穿的嚴嚴實實的,端端正正的坐在看看着摺子,讓潤福暗自佩服。
而胤禛呆在潤福的書房裡,看着十三給的密貼,臉上掛着一抹不容易辨認的笑容,在暗沉的燈光下,竟然將素日裡陰沉的臉顯得有種難言的魅力。
他轉過頭看着在打着盹的潤福,難得的柔聲的問“怎麼樣,會不會太悶了,都說不用你在這兒了,左右也幫不上忙,懷着這麼大的肚子,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算了,我們一起回去休息吧”
這幾句話讓潤福一個冷戰。直愣愣的盯着胤禛,他也穿了麼?
看的胤禛皺起了眉頭,“鈕鈷祿氏?”連連喊了好幾聲
潤福猛然的回過神來,看着眼前胤禛略帶擔憂的眼神,臉微微的紅着,尷尬的說“沒什麼的,貝勒爺,剛剛有些愣神,許是白日裡睡的太多了吧”。
胤禛看着潤福臉紅的表情,坦白說潤福自打懷了孩子後,體重直線上升,現在連雙下巴都出來了,從側面看,如同一個滿月一般,胤禛倒覺得這副圓圓忽忽的樣兒,比之前的瘦瘦弱弱的模樣招眼了一些,潤福看着胤禛打量着自己,臉更是通紅的,她自個兒也知道最近胖了很多,不過她倒覺得沒什麼不好的,不過今兒個這胤禛的視線不知道爲什麼覺得有些刺眼。
潤福有些羞怒胤禛的視線,但又不好說什麼,佯裝着轉過了頭,不小心和旁邊伺候着的小丫頭的視線對上了,小丫頭忙不迭的低了頭,帶着拘束,看着潤福的視線。手腳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潤福的心微微的冷了,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還是不習慣。綠袖已經從她身邊離開了近有兩個月了,因爲潤福的身子,身邊不能缺了人,胤禛很快叫那拉氏從內務府選了家世清白的兩個小丫鬟和一個手腳麻利的嬤嬤給補上缺了,但這位置是補上了,但潤福心裡的那個缺口卻如何也補不上,不但是她,連杏兒都一夜之間就成熟了很多,她沒有問任何關於綠袖的事兒,但潤福卻經常看着她莫名的垂淚,潤福從來不拘了她,因爲那淚,也代表她流不出不能流,。人的感情,總不會一刀兩斷的。
胤禛順着潤福的視線望過去,看着那個梳着包子頭的婢女,微微低着頭,心裡略略瞭解潤福的想法。
不過他沒有說什麼,有些坎兒。必須要自己過了纔是真的過了,坦白說,他就覺得女人沒用,想他這種事兒見多了,也碰到多了,所以見人都是三分疑的,無論是對誰都好,如果說全心信任的,也就身邊那幾個人而已。想到這兒,胤禛就覺得自己能在鈕鈷祿氏這兒說這麼多隱秘的事兒感到對自己的不可置信,這個鈕鈷祿氏,可還真是有一種讓人放心的感覺。
想着事兒,胤禛走在潤福旁邊,一會兒給功夫就回了房裡,小丫頭跑去把帷帳放了下來,潤福搭着胤禛的手,走到炕邊就坐了下來,喘了口氣,“這天真的是熱的緊,對了紫陌”潤福喊着小丫頭的名兒,本來叫小芳的,潤福覺得叫起來就想起那村兒裡的姑娘,索性給改了個名兒,“給杏兒那放些藥酒去,晚上讓紫纖給她擦擦身子,這得了熱風不容易好”,邊說潤福邊扶着腰,那個叫紫陌的小姑娘拿着一個抱枕墊在了潤福的腰後,聽着潤福的話。點了點頭“曉得了,主子”。這杏兒前兩天得了熱風,加上這段時間帶着新人,實在是受累,潤福索性放她好生休息下。
胤禛就着炕沿上首做了下來,從炕桌上抽出本書,看了兩眼,清咳了一聲“鈕鈷祿氏,剛纔老十三來信了,說十八的身子好多了,十六的精神也好多了,真苦了十六了。”胤禛略略嘆息了下,對於十六這個弟弟,他倒是覺得不像十三,反而像兒子更多了些,連那些嚼舌的人都說,這十六的性子像自己比弘暉都多。頓了下,胤禛又看着站在那伺候的侍女,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那清麗的侍女看看潤福,又看看胤禛,看着潤福微微點了點的頭,做了一個萬福下了去。走到沒人的地方,悄悄站着。
見侍女退了下去,胤禛招招手,潤福挪着幾下坐到了胤禛的跟前,只聽胤禛說“皇阿瑪他們已經到了”木蘭圍場”了,稍待月旬在布爾哈蘇臺行宮休整後,就準備回京了呢”
潤福心裡一咯噔,布爾哈蘇臺?她低垂着頭,微微靠在胤禛的肩膀上,聽着胤禛跟着她說。
“這木蘭圍場倒是年年都去,不過和皇阿瑪出巡倒是很稀罕。爺還記得那時候,爺剛弱冠,十三還是個小毛小子,整天跟着爺讓爺帶着去圍獵,爺嫌他煩,就帶着去嚇唬他,不想惹來了黑瞎子,被黑瞎子好頓追,爺本來想讓他騎着馬先跑的,不想那個小子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就是不走,後來還好是皇阿瑪看着我們兄弟倆沒回來,喊了侍衛過來找人的,才僥倖逃了過去”胤禛一手摸着潤福的秀髮,聞着潤福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兒,閉上了眼睛,看似回憶看似感慨的說。
潤福靠着靠枕歪着,窗外的蛐蛐在叫着,把夜叫的更加的寂靜,屋子裡的冰塊不時的爆出一聲嘎巴的融化聲,只剩下胤禛清冷的聲音裡帶着嘶啞的曖昧,在那裡低低的訴說,潤福不知道對於胤禛的話,說什麼好,戒急用忍,他一個人要把多麼濃烈的感情用盡剋制住,才能做到一個清冷的四阿哥?靠着胤禛的肩膀,她聽着他的回憶,卻隱約記得曾經看過關於這個男人的一篇文章,說他在準備自己的葬禮時,沒有設置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像生,他根本不相信麒麟、狁猊會帶給他死去的吉祥。不過,他卻在陵墓的大紅門前,放了一對獬豸,獬豸在福臨的孝陵和康熙的景陵中都沒有的,在所有清朝皇帝的墓園中,唯有皇太極的昭陵裡有一對獬豸。
這對獬豸泄露了他生命最後的心境。古書中說:獬豸是傳說中的異獸。見兩人相鬥,便用那根粗壯的獨角抵死壞人。這個精神流浪的孤兒,他這輩子都沒有踏實過,用着無慾無求來掩蓋自己濃烈的感情,唯有希望他在漫長的死亡中,能夠有一點踏實的安全感。這是一個孤獨的男人,一個精神流浪的孤兒,他從出生就得不到的安全感,已經完完全全的烙印在他的靈魂中,鬆掉了就不是他自己了。他信佛,卻不相信佛能給自己帶來幸福和安慰。
想到這兒,潤福緊緊拉住了身邊這個男人的手,胤禛正回憶着那個時候幾個兄弟一起拉起松花江裡的網,那伴隨着銀光閃閃而撈出的魚將船頭壓得搖搖晃晃,哥兒幾個轟然的笑聲,感覺到潤福拉着自己的手,難得見的她這麼主動,胤禛有一怔,他緊緊的又拉住了潤福的手,在燭光裡,笑容裡帶着一絲惆悵。
他沒和潤福說的是,皇阿瑪把老八派回了京城,說是協理政務。
他也沒和潤福說,大哥和二哥在圍獵中,差點釀成大禍。
他還沒有和潤福說,十八,怕是染上了天花。
他把這些全部都掩入他的心底,但不知潤福卻知道的可能比他更多,他伸出粗糙的手,帶着扳指的大拇指帶着一絲涼意,輕輕的摸上了潤福的肚子上,“呵呵,爺今兒個話多了,你聽聽就算了,你趕緊給爺生個胖小子,雖然有個和你一樣的閨女也不錯,但爺的子嗣,還是薄弱了些”胤禛低低的說着,說到後面,原來聲音裡的嘶啞已經沒了,又是一副清冷的模樣。
潤福摸摸胤禛的手,沒說什麼微微的笑了“爺,歇着吧”
sss最近更新都比較晚些,白天都沒時間,只能晚上碼字了。呵呵,請親們見諒...感謝你們的支持,不過,能不能投票哇,啥票都行。。。咳咳,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