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說不出話來。
雖然她是閨中少女,單純爛漫,但並不無知。
那位特使大人確實生得腰細腿長,膚白無須,舉止文雅,聲音陰柔,僅從外貌上說,男子氣概確實不是很足。
還有,她也聽說烏蒙國的皇族生得非常醜陋,纔不辭萬里的跑來強娶晴國的公主,從這個角度來說,那些醜陋的王子怎麼會派一個美男子來幫他們選妃?
難道,那位神秘優雅、勇猛無敵的特使大人,真的是太監不成?
虧她對他一見鍾情,浮想聯翩呢……
“唉,我還是出家吧。”良久後,柳青青垮下臉來,一臉認命的道,“先遠離紅塵幾年再說。說不定,我再也回不來了……”
“這次,你繼續相信我就好。”景琅微笑,“我賭陳麟一定活不了太久。半年之內,你和你母親、你弟弟一定能回到柳府,全家團聚。”
因爲,她沒打算讓陳麟活那麼久。
她故意把時間說得那麼長,只是不想讓柳青青太過期待而沉不住氣。
“嗯,”柳青青露出久違的燦爛笑容,“久久,我相信你哦。”
景琅與柳青青的對話就此結束,因爲,柳府上下終於知道了陳府連夜退婚的消息,全都跑來一看究竟,而後又哭又笑,整夜不得安寧。
但很快,柳家人又得面對柳青青必須“出家克災”的事情。
柳青青出發的時候,柳纖纖拉着她的手,傷感的道:“張姨娘去了,珉兒去了,奶奶病倒了,爹爹精神也不太好,夫人又看我們這些庶出的不順眼,現在連你也不在家裡了,我真不知道我們家接下來會怎麼樣。”
她所說的夫人,指的是柳浩的正室。
柳家人雖然看起來還算和睦,實則妻妾之爭始終存在,而柳浩忙於生意,無暇顧及家事,幸得老太太精明並掌管家事大權,柳夫人做不了妖,妻妾之間纔沒有鬧出不可收拾的紛爭。
但老太太病倒之後,柳夫人就順理成章的接管了老太太的權力,開始打壓妾室,只是之前因爲陳國公府的威脅,柳府不得不一致對外,柳夫人不敢做得太過分罷了。
現在,陳國公府的威脅消失了,柳夫人再也沒有了顧慮,只怕要作威作福了,而她們這些留在家裡的妾室和庶女們,日子大概要不好過了。
柳青青聽後一怔:“大姐早就嫁了,夫人又沒有兒子,她一個人還能把你怎麼的?”
柳夫人就生了一個長女,而這位長女早在數年前就已經遠嫁外地,柳夫人除了有個“正室”的頭銜,並不算得很有勢力。
柳纖纖憂心忡忡:“可夫人畢竟是正室,孃家又頗有勢力,還早我們的母親好幾年嫁進來,論起人脈和地位,她還是比我們強的。我真怕沒有奶奶和你們支持,夫人會強行取消我與司公子的婚事,將我嫁給官宦人家……”
夫人幾年都未必能見到女兒一面,於是也看不得妾室和庶出的女兒過得舒坦,加上她一直嫌棄司翰林無權無勢,幫不上柳家的忙,確實很有可能借機拆散二姐的婚姻。
柳青青這下也擔心了,揪着頭髮道:“那……怎麼辦纔好呢?要不我乾脆不出家了,就在家裡陪着姐姐,直到姐姐出嫁爲止?”
她的生母雖然也是姨娘,但因爲給家裡生了一個兒子的緣故,在家裡很有地位,連夫人都動不得。
現在,張姨娘“死”了,其他兩位姨娘在府裡沒有權勢,其他兩位小姐又還年幼,這個家確實沒有人能壓制得住夫人了。
“陳國公還沒有垮,三小姐必須出家。”一直沉默的景琅開口了,“小不忍則亂大謀,還請三小姐冷靜。”
“可我真的很擔心夫人會對姐姐和我的人,包括對你下手耶!要不我把我娘和我弟弟的事……”
“我會保護二小姐。”景琅快速打斷她的話,不讓她泄露天機,“請三小姐務必相信我。”
別人不知道她有多聰明,柳青青還能不知道麼?
柳青青當下放心了,抱住景琅,很感動的道:“久久,那我就把我二姐交給你了。就算我出家了,你也可以隨時來找我玩,跟我商量事情哦。”
柳纖纖拿手絹點了點額:“……”
久久就是一個被三妹收留的孤苦女子,還能保護得了自己?
但她的性情向來溫和恬靜,也沒有提出質疑,免得久久難堪。
“姐,久久是我的朋友,”柳青青隨後又拉起柳纖纖的手,“以後呢,久久就放在你的屋裡,你也要把她當成朋友,好好招待她哦,以後你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全都聽久久的就是。”
柳纖纖又汗:“……”
雖然不以爲然,但她不想三妹擔心,還是答應下來。
於是,柳青青就帶了兩個丫環,義無反顧的辭別家人,去尼姑庵修行去了。
接下來的柳府,就如同柳纖纖所擔心的一樣,柳夫人手攬大權,開始全面打壓妾室和庶女,而且總能師出有名,不落把柄,兩位妾室和柳纖纖完全拿她沒有辦法。
景琅將柳夫人的所作所爲看在眼裡,默不作聲。
她既然已經向三小姐作了保證,那就一定會保護柳纖纖,不過眼下,柳夫人尚沒有真的害到柳纖纖,那她就不會出手干預。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氣,將病中的陳麟給殺了。
柳青青出家的第七天。
日上三竿的時候。
陳國公府前門大街,一頂四人擡的軟呢小轎從街角轉出,往陳國公府行去。
轎子裡,太醫院朱院判手捧自個兒研製的養生茶,邊喝邊哼着小曲。
今天又到了他上門給麟小侯爺看診的日子。
說到麟小侯爺,那斷臂是絕對不可能再長出來的,所中的毒也會慢慢消除,而陳國公府裡也有名醫長住,根本用不着他這個大御醫出手,但陳國公非要花大價錢請他定時上門複查,他只能說陳國公錢多人傻,而他這人是最愛錢的,自然不受白不受。
“街上有沒有大夫?我母親突然犯了羊癲瘋,快要不行了,如果有人能救她,我願出一千兩酬謝!”
突然,一道驚慌焦灼的高喊聲傳進他的耳裡。
一千兩?他的心裡就是一動,掀開轎簾,對着站在某棟大宅子門前不斷喊叫的男子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一千兩銀子,現場支付?”
那人的穿着不俗,身後的宅子也不俗,應該出得起這樣的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