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翰的辦公室裡,他跟吉時各自安靜工作。
吉時很享受在這樣的環境裡工作,這讓他覺得自己距離正式給刑偵支隊當編外顧問的目標越來越近。雖然當年當警察的理想這輩子是不可能實現了,但是能當個顧問,跟警察們一起查案,也等於是在現有有限條件下最大限度實現理想。
吉時又一次進入那個仙俠的世界。
與正派徹底決裂之後,沐秋棠開始四處逃亡療傷的日子。這期間他又遭遇了一些困難,遇到了追殺他的正派人士,不理解他的妖族,同樣也遇到過對他這個妖友好的人,和對他惺惺相惜的妖。
同樣,與沐秋棠並行的其他線索,比如沐風和芷嫿那兩條線也有他們的故事進展。
接下來,到了下一個小高潮。
沐秋棠療好了身上的傷,輾轉來到了一個傳言中聚集了最多的妖,人和妖最能井水不犯河水的小鎮——黑木鎮。沐秋棠打算在這裡隱姓埋名,僞裝成一個遊醫,找點事做,賺點小錢養活自己,也等同於是幫助他人。
爲什麼一定要僞裝自己?那是因爲哪怕是在人和妖相處最和諧的黑木鎮,妖仍舊是上不了檯面的存在,這裡的鎮民雖然對妖沒有那麼深惡痛絕,甚至默契地還多加幫扶,但是他們仍舊不敢把他們的態度大大方方地擺出來。
沒辦法,黑木鎮就算再開明,也不是脫離世俗存在的世外桃源,這裡往來很多外人,要是真的把對妖的友好擺在明面上,整個小鎮都得遭到外界排擠。
在黑木鎮,有人知道沐秋棠就是妖,但是他們彼此心照不宣,表面上只把他當做人,而且是個造福鎮民的好人。
這種安穩的好日子沒過上一年,變數又來了。鎮上來了一個所謂的大俠,名叫苑祥炆,風流倜儻,文質彬彬。他自稱江湖百曉生,這些年到處遊歷,知道不少,賺的也不少。說白了,就是個情報販子。
沐秋棠注意到苑祥炆是因爲這傢伙居然搬到他家隔壁,跟他成了鄰居。沐秋棠心知肚明,對方爲他而來。
沐秋棠暗暗觀察這個苑祥炆,此人看起來面向和善,文質彬彬,像個讀書人,但他長着一張大衆臉,只要淹沒在人羣中,很難被人發現。這是他的先天優勢,因爲樣貌不起眼,才容易做各種僞裝,不引起他人注意。
但既然苑祥炆保持按兵不動,沐秋棠也不好先搬家,便以不變應萬變,看看苑祥炆到底想怎樣。
吉時擡頭,暫時從仙俠世界中脫離,他一邊給自己衝咖啡一邊對辦公桌前伏案工作的易文翰說:“找到了,你畫像上那個男人應該是個私家偵探。”
易文翰驚異,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這,小說裡也有?”
“有啊。”吉時玩味地看着易文翰,眼下他跟易文翰這種局勢,他很喜歡。
“好吧,小說裡怎麼說的?”易文翰趕緊恢復冷靜,他也意識到了,他越是驚訝,吉時越是得意。
吉時便把小說裡苑祥炆的情況大致講了講,總結來說,大衆臉和文質彬彬的形象正是把畫像上的可疑男人跟小說裡的苑祥炆聯繫起來的特徵。
“江湖百曉生,”易文翰馬上抓住重點,目光再次轉移到畫像上,“所以接下來只要全網搜索有這個外號,或者是自己拿這個名號打廣告的私家偵探,就能鎖定這個人。”
“沒錯,找吧。不過如果他就是兇手,估計這會兒肯定躲起來了,不好找。”
易文翰冷哼一聲,“那要看是誰要找他。”
眼看易文翰急匆匆出了辦公室去跟手下佈置任務,吉時繼續迴歸自己的本職工作。
一天,沐秋棠出門去買他最愛喝的茶葉,看到苑祥炆在家門口擺了張臺子,居然當起了說書先生。周圍聚集了幾十個聽衆。看來不管是什麼時候,什麼世界觀,直播都是深受大衆喜愛的娛樂方式。
沐秋棠本不想聽,但是對方聲音太大,他的耳朵又沒封住,還是聽到了。
苑祥炆講的是修仙正派傳陽派的故事。說是就在不久前,傳陽派的小師妹紫韻過世了。爲什麼過世呢?是因爲斬妖除魔中受了傷,又因爲心繫從前的少主師兄,不顧傷勢四處尋找師兄,想要帶師兄回家,挽救他,感化他。
紫韻臨死前還握着掌門人沐風的手,遲遲不肯嚥氣。她念着的還是師兄,那隻藍翎鳥妖。紫韻多善良啊,哪怕是對方是妖,她仍然不願徹底與之爲敵,仍舊念及同門情誼,想要挽救他!
這是什麼精神?這就是不拋棄不放棄啊!哪怕對方恨不得她拋棄放棄,大家各自安好,獨自美麗。可是人家紫韻就要堅守美好品德一直到最後一口氣,她短暫的人生因爲有了這個主題和目標,因爲有了這樣偉大的品格而被賦予了高尚而深厚的意義。
苑祥炆模仿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姑娘說遺言,狀態誇張搞笑,聲音卻大得出奇。
“師父,我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師兄,請您一定不要放棄他,一定要找他回來。哪怕是把他永遠封在傳陽峰的結界裡。千萬不要讓他在外面辱沒敗壞了傳陽派的名聲,不管他是人還是妖,他始終是在我們傳陽派長大的。”苑聞詳模仿女孩子的語氣。
沐秋棠的腳步沒停,平靜地去市場買他的茶葉去了。
正全情投入聲情並茂表演的苑祥炆盯着遠去的沐秋棠的背影,默默感嘆:妖果然是妖,無情!人家惦念着你,臨死都不忘你,你呢?得知小師妹死了,竟然不爲所動!
買完茶葉,沐秋棠還買了一些祭祀用品。店家很關切地問沐秋棠打算祭祀誰。沐秋棠說是一個妹妹。店家附和說你們兄妹感情一定很好。
沐秋棠說:“不好,她不懂我,我不懂她。”
夜裡,沐秋棠提着祭祀用品來到鎮子外的一片荒地。他只是默默給紫韻燒紙錢,一個字都沒說。既然活着的時候語言都無法讓他們彼此理解,死了,更是多說無益。
有些鴻溝,沐秋棠永遠無法填平,因爲他一邊填,對方一邊挖;有些道理,沐秋棠永遠說不清,因爲對方已經封住了耳朵和心,本能抗拒傾聽和接受。
突然,一條白色的小蛇從火堆旁遊走過來,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
小白蛇說:“公子,能不能幫幫我,有個道士非要把我趕盡殺絕,就在剛剛,他對我設了一個結界,把我封在了這片荒地。我在這裡面出不去,他要找到我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如果他找到我了,一定會殺了我!”
沐秋棠問:“你要我帶你出結界?”
小白蛇說:“我看得出,你是修爲比我大很多的妖,只要你願意,可以輕鬆打開結界,輕鬆打敗那個臭道士。”
沐秋棠說:“我並不想與人爲敵。這樣吧,你化爲原型,藏在我的袖子裡,我想辦法暫時掩藏咱們倆身上的妖氣,直接從道士眼前經過。”
小白蛇開心地問:“可以嗎?要是這能這樣那再好不過。其實,我也討厭打架。”
沐秋棠說到做到,他燒完了紙錢。把小白蛇藏在自己的袖子裡,施法暫時壓制散發的妖氣,大大方方地原路返回黑木鎮。
途中,一個道士攔住他,問他可看見一條小白蛇。沐秋棠說沒看見。道士自言自語,怪了,這結界完好,小白蛇不可能跑出去,怎麼就找不到呢。
沐秋棠說他只是來燒紙錢祭奠親人的,這會兒天色已晚,他要儘快回家。
人家都這麼說了,道士自然沒理由留人家幫忙找小白蛇。就這樣,沐秋棠回到黑木鎮,放小白蛇出來。
小白蛇面色很差,說是沐秋棠修爲高,用法術鎮壓妖氣自然沒什麼,可對於她來說,根本承受不了,現在虛弱得很,請求沐秋棠把她送去姑姑家,讓姑姑幫她治療。
沐秋棠沒想到小白蛇的修爲連這點法術都扛不住,也覺得自己好心辦了壞事。爲了彌補,他答應連夜送小白蛇出黑木鎮,前往附近的山洞找小白蛇的姑姑。
小白蛇說,她的姑姑是神獸騰蛇,原本是在天界當官,後來犯了錯被貶下來的,再過千年,還能再回天界。
一聽說小白蛇的姑姑是神獸騰蛇,沐秋棠更想去見一見了。其實沐秋棠也有私心,人人都渴望理解認同,沐秋棠也想找到一個或幾個同盟,幫他一起想想辦法,怎麼樣才能讓那些正派人士放棄對自己的執念,不要爲難他,也不要再自我爲難。
一路護送小白蛇來到了一個明顯有居住痕跡而且是仙氣繚繞的山洞,沐秋棠卻沒能如願見到神獸騰蛇,反而是見到了一個來自天界的神君陸寧甄。
陸寧甄說他恭候多時,他之所以前來,完全是被一個癡情女子感化,專門前來幫助沐秋棠的。
一聽癡情女子,沐秋棠轉身就要走,在洞口,遭遇了苑祥炆的阻攔。苑祥炆和小白蛇是一夥的,小白蛇用計把他騙來,這都不足以讓沐秋棠驚訝,但有一個人也來了,這讓沐秋棠怎麼也沒想到。
沐風,他的父親竟然也站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