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易文翰跟鍾敬勳見面已經過去一週時間,兩人當時在辦公室裡互留了聯繫方式,一週內,易文翰沒有再找過鍾敬勳,沒想到卻先接到了鍾敬勳的來電。
要不是有來電顯示,易文翰一準以爲電話裡是機器在說話。
“易隊長,你好,我是鍾敬勳。”
易文翰根本聽不出對方到底有何意圖,跟鍾敬勳說話就得直來直去,“鍾先生,你好,有事?”
“傅先生想要見你和吉老師。”鍾敬勳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傅熙喆?”易文翰一下子緊張起來,傅熙喆不單單要見他,還有吉時,這說明什麼?他已經知道了喬川筆記的事嗎?
“是的。”
“爲什麼?”易文翰警惕地問。
“傅先生想跟你們聊聊喬川筆記的事。”鍾敬勳毫無保留。
“你們怎麼知道筆記?”易文翰首先排除了吉時泄密的可能,而後馬上想到了孫教授和劉非,進而又排除了他一向尊重信任的孫教授,“劉非?”
“是的。”鍾敬勳直接承認。
易文翰冷哼一聲,表示對劉非的不屑,然後索性正面迎戰,“好啊,約個時間地點吧。”
“這兩天的工作時間都可以,傅先生在辦公室裡,隨時恭候二位。”
去傅熙喆的地盤,這讓易文翰更加警惕。但是轉念一想,光天化日之下的,自己還是警察,傅熙喆能把他怎樣?
“好。”易文翰也拿出自己的機器音。
“別忘了,吉老師也一起。再見。”鍾敬勳說完,自顧自掛斷電話。
易文翰給吉時發微信,告知了傅熙喆的邀約,問他什麼時候方便。
吉時一直到半小時後纔回微信:剛剛在上課,我明天下午沒課。
週五中午,吉時下班,上了停在校門口等他的易文翰的車,一同前往傅承大廈。
打從坐上副駕駛,吉時便身體僵硬,一言不發。
易文翰卻異常放鬆,調侃吉時的狀態,“我說,不知道的以爲你要去相親呢。”
吉時撇嘴,“真要是相親還好了呢,咱們倆跟傅熙喆的關係太複雜了,我真的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好。而且,我們現在完全搞不清狀況,敵暗我明,不利局勢。”
“待會兒看他怎麼說吧,”易文翰輕鬆地說,“其實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即便是一脈相承的後代,經過將近百年,我們跟前輩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牽連,所以對我來說你就是吉時。我們面對傅熙喆時也可以秉持這樣的態度,他就是傅承製藥的法人,一個企業家,嫌疑人。”
吉時頓時茅塞頓開,他不吝用欣賞的眼神上下打量易文翰,原來他的這個朋友比他要豁達開明得多。
二人抵達傅承大廈樓下,停好車,直奔大門。自動大門開合,二人進入,一樓大廳並沒有想象中的奢華,而是簡約大方,白色系,給人肅穆潔淨的專業感。正前方是寬大的前臺,前臺小姐落落大方,衝二人彎腰90度行禮。
“下午好,易隊長,吉老師。”前臺小姐展露職業化的笑容,一開口,聲音清脆悅耳。
易文翰眉心一緊,傅熙喆可真是夠重視這次會面,連前臺小姐都能一眼認出他們倆,傅熙喆對他們倆的底細一定是瞭若指掌。。
不等他們倆作迴應,前臺小姐已經迎到二人面前,“二位,董事長恭候多時,請跟我來。”
易文翰和吉時對視一眼,跟在前臺小姐後方,走到了電梯間的另一側,一部單獨電梯前。看來他們的待遇是真的不錯,這部電梯應該是公司高層專用的,直達傅熙喆所在的樓層。
打從辦公室的對開門被前臺小姐打開,易文翰和吉時便目睹了百平米的辦公室,以及辦公室的主人傅熙喆。
傅熙喆的辦公室跟大廈的整體風格一致,簡約大方,低調但不奢華。傅熙喆似乎在通過整體建築和裝修風格展示自己是藥企法人,是專業的實幹派,而不是以炫富和八卦爲樂的富二代。
網上介紹傅熙喆今年30歲,3年前父親傅滄源過世後正式接替董事長的位置,執掌大權,因爲一直忙於工作,今年年初才抽空結了個婚。
實際見到傅熙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一些,沉穩成熟,標誌性的商人臉,精明,深不可測。
傅熙喆親自起身,微笑迎接,“易隊長,吉老師,感謝二位賞光蒞臨。”
“你好。”易文翰皮笑肉不笑,跟主動伸手的傅熙喆握手。
“你好。”吉時也跟傅熙喆握手。
三人在會客區的沙發坐好,秘書端來三杯咖啡。
易文翰恨不得變成第二個鍾敬勳,毫無表情,機器人一樣提問:“傅先生找我們來有何貴幹?”
傅熙喆收斂笑容,極爲鄭重地說:“我有一位朋友跟日報社的社長劉非相識,一次,朋友在劉非家中做客,無意中看到了一些複印文件,掃了一眼,看到了一些上面的內容。”
易文翰見傅熙喆正慢悠悠地措辭,乾脆替他往下說,“然後這位朋友又恰好在閒聊中跟你提及了複印文件的內容。於是你便去找劉非,當然,不是你親自去,應該是你的心腹司機鍾先生去找劉非,利誘或威逼,得到了劉非手中的全部複印件,並且得知了複印件的來源。”
傅熙喆先是一愣,隨即釋然微笑,“易隊長果然是個推理高手。”
“這些哪怕是推理菜鳥也能猜得到。”易文翰的謙虛不太友好。
“既然如此,”傅熙喆清了清喉嚨,嚴肅地說,“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開門見山。我找你們來之前自然是對你們倆做了一番功課。我坦白,我知道喬川有一本筆記,現在在你們手上。”
“你還知道什麼?”吉時看傅熙喆的樣子,猜測他八成是沒看懂那部分筆記的複印件,不知道自己的祖先在喬川的錯誤推理和錯誤指使下鑄成大錯。
“我還知道,喬川在糾錯,他想要通過筆記裡虛構的案件去暗指真實案件,告訴讀者,他知道自己曾經犯下了滔天大錯。”
“你知道?”吉時訝異。
傅熙喆誠懇地說:“你們已經破譯了筆記,這一點劉非是知情者。就算是局外人,從劉非處獲得了這些信息也猜得到真相,更何況,我是局內人。”
易文翰不動聲色,等着傅熙喆的進一步解釋。
傅熙喆明白易文翰的意思,雖然難以啓齒,但他還是努力開口,“喬川是個失敗的偵探,至少上世紀30年代他很失敗,銀行經理和小百合的案子,他全部推理錯誤,錯把傅琛當做殺害小百合的真兇,把伍玉霖當成了替罪羊。”
吉時本以爲傅熙喆叫他們來是想要狡辯,不肯承認事實,或者乾脆花錢堵住他們的嘴,或者是威脅恐嚇讓他們閉嘴,或者是曉之以理,從企業發展和造福社會的角度說服他們閉嘴。他怎麼也沒想到,傅熙喆叫他們來真的會坦白承認一切。
“喬川推理錯誤,所以纔會對傅琛發起復仇,制訂了那個偷樑換柱的計劃,讓我的曾祖父伍峻取代傅琛,夥同其他八名別館的下人一起燒死了真正的傅琛,無辜的傅琛,然後集體說謊,瞞天過海。”傅熙喆艱難地說完這些,痛苦地閉上眼。
易文翰等了一會兒,見傅熙喆仍舊無法平靜,便主動提問:“所以呢?”
“我想,你們會好奇,爲什麼喬川會用筆記,用虛構案件的方式去暗示真相,”傅熙喆深呼吸,誠摯得彷彿他跟易文翰和吉時是同一陣營,“我想告訴你們原因,也就是後來喬川的境遇。”
易文翰和吉時紛紛表現出洗耳恭聽,願聞其詳的態度。
傅熙喆表示,1969年之前,其實他祖父一直認定,傅琛是殺害小百合的真兇,他們當初殺害傅琛是替天行道。直到有一天,傅熙喆的祖父的心腹鍾愛國告知他,在分發那八個人每年的分紅之後,鍾愛國發現他們鬼鬼祟祟。
當時鍾愛國便跟蹤他們,這才發現八個人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他們在輪番照看一個老人。老人住在一棟破舊的筒子樓裡,瘋瘋癲癲,還是個跛子和啞巴,他們輪番每天去給老人送飯,並對鄰居自稱是老人的遠親。
鍾愛國跟蹤到筒子樓,老人的房門被用鎖鏈鎖着,名義上是爲了防止瘋子老人跑出去傷人,可鍾愛國怎麼看都覺得這是監禁。
隔着門,鍾愛國問老人是誰,對方瘋瘋癲癲,回答不上來。
於是鍾愛國便把這件事彙報給祖父。祖父覺得這事兒必須深究,他得警惕那八個人聯合起來算計自己。於是鍾愛國便私下撬開了八人其中之一的嘴,得知被囚禁的瘋子老人正是喬川。
喬川不是當初偷樑換柱計劃的主謀嗎?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地步?鍾愛國繼續追問,好不容易纔得知真相,而且是驚天真相。
原來,早在別館火災發生的第二年喬川就推翻了之前自己認定的推理,他發覺是自己被感情衝昏了頭腦,誤會了傅琛是殺害小百合的兇手,其實真正的兇手就是伍玉霖。
喬川意識到自己鑄成大錯,一時間無法接受,猶豫了三個月之久,他居然決定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