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熙喆給的名單裡,還有三個人暫時安全,但也身處危機之中,分別是剛剛組建家庭的二婚夫妻——賈偉傑和範欣,還有一個未婚的女孩——刁珊珊。
賈偉傑和範欣易文翰和吉時都已經見過,剩下這個刁珊珊,他們雖然沒見過,但是刁珊珊的單親母親顧霞,他們倆是見過的。
顧霞便是那位囤積癖阿姨,那本喬川的筆記就是被存放在她的家中,機緣巧合之下,被不把它當回事兒的顧霞贈給了吉時。
刁珊珊父親幾年前就病故,所以沒有結婚沒有子嗣的刁珊珊相比較各自有孩子的賈偉傑和範欣,似乎更加符合條件,下一個被剷除目標的條件。
易文翰打算叫上吉時,一起去會一會這個刁珊珊,提醒她注意安全,也是試探一番,看她是否就是殺害錢益多和紀瀟瀟的兇手。
剛完成手上的工作騰出空來的易文翰,計劃卻被變化給打破——有案子被移交到市局,交給他偵辦。
易文翰只能暫緩去會見刁珊珊,先完成本職工作。他相信,這會兒這三人一定已經取得聯繫,各自深知所處險境,或者是提高警惕,或者已經跟傅熙喆談判。
易文翰回到辦公室,翻閱案件資料。這麼一看,下巴差點驚得脫臼,案件的受害者竟然是老熟人——鍾敬勳!
三天前的晚上,在鳳棲山宿營的一幫驢友羣發現了暈倒在樹林裡的鐘敬勳,連夜把他送往醫院。
鍾敬勳的頭部被用鈍物擊打,顱內出血,身上還有十幾處外傷,明顯跟人搏鬥過。如果不是碰上了這羣驢友,鍾敬勳被及時送醫,肯定會死在鳳棲山上。
鍾敬勳是死在醫院的,搶救無效,致命傷正是後腦勺上的鈍物擊打傷。看形狀,應該是被錘子之類的工具敲打。
最重要的一點是,醫生從鍾敬勳的嘴巴和食道里取出了一些東西。正是因爲這東西,案子被認定案情複雜,被移交到市局偵辦,交給易文翰負責。因爲上面認爲這是易文翰擅長的領域。
易文翰苦笑,這明明是吉時擅長的領域。
易文翰翻閱案卷資料,找到了這重要證物的照片。從鍾敬勳嘴巴和食道里取出的是碎紙,因爲還沒有到胃部,所以碎紙沒有被胃液腐蝕,取出來拿專業溶液泡一泡,上面的字跡還能顯現。泡好了之後,再小心拼湊一下,又剛好能夠拼成兩頁完整的紙。
這是兩張只有64開的小筆記本的內頁,是那種隨身攜帶的小記事本。記事本也已經在驢友們發現鍾敬勳地點的周遭被找到。
那是一本隨處可見的普通記事本,黑色塑料封套,右下角有個小花的圖案。內頁只被撕掉了兩頁,也就是被鍾敬勳吞下的那兩頁。筆記本的封套上有除了鍾敬勳之外的其他人的指紋,推測可能是兇手留下的。
這兩頁紙上面是黑色中性筆寫的數字和字母,全都是看似亂碼的組合,一個漢字都沒有。案子移交市局之前,分局已經做過筆跡鑑定,這些數字正是出自於鍾敬勳本人之手。
筆記本原本是豎版的,裡面的數字字母卻是橫版的,原本的橫線變成了縱線,筆記本的主人無視了這些縱線,並不是一個數字或者字母佔據一個空位。
易文翰苦笑,以往的文字資料可以找語文老師吉時,這次是不是得找數學和英語老師了?
再看一遍這些數字字母,易文翰可以斷定,暫時不用找數學英語老師了,因爲這些數字字母中至少每一行的前八位他是能夠看懂的,因爲它們太明顯了,就是日期。
兩頁紙一共有七串數字和字母的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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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時間絕大部分易文翰都是如此熟悉!他這段時間一直就在跟這些時間打交道啊!
前面三個1991年、1997年和2001年的時間正是姜力鈞出車禍、許菁菁墜崖、殷大昌觸電身亡的具體日期!
後面四個日期都是今年的,5月11日錢益多在江邊溺水身亡,8月4日雖然不是法醫推斷的紀瀟瀟的死亡時間段,但法醫進一步屍檢給出的範圍是8月2日至3日。只差一天,絕對有可能是法醫的推斷有誤差。
還有最後一個時間,9月9日,正好就是三天前鍾敬勳出事的當天。
七個時間中有六個都能夠跟人物和事件對應上,這絕對不是湊巧。這兩張筆記本內頁,很可能是鍾敬勳這個殺手的犯罪記錄,這七串數字,是鍾敬勳以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的方式記載的,他的備忘錄。
鍾敬勳是傅熙喆的心腹,也是他們傅家的忠僕,是爲傅家掃除障礙的殺手!
易文翰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自己之前還真的信了傅熙喆,以爲是這些人爲了有限的蛋糕而自相殘殺。他恨不得現在馬上拿着這七串數字去找傅熙喆對峙。
僅僅衝動了一秒鐘,易文翰便冷靜下來,跟傅熙喆對峙根本沒用,沒有確鑿證據,鍾敬勳又死了,死無對證,傅熙喆根本不會認罪,僅憑七串無法徹底破解的亂碼,他又能拿執掌商業帝國的大財閥如何?
冷靜下來後,易文翰又迴歸到七個時間之中,重點關注本年6月28日這個日期,只有這個日期易文翰是陌生的,無法跟某個相關人物對上號。莫非這個日子裡遇害的人跟罪惡分紅無關?只是傅熙喆指使鍾敬勳去殺的其他仇敵?還是說,又多出來一個自己不知道的領取罪惡分紅的人?
易文翰把高朗叫進辦公室,“我要一個名單,今年6月28日過世的人,包括本市以及周邊,正常和非正常死亡的,反正只要是那天死的,都要涵蓋。”
“啊?”高朗意外,“這跟咱們眼下要偵辦的鐘敬勳的案子有關?”
“你說呢?”易文翰不願對吉時以外的人透露太過有關鍾敬勳是傅家殺手的信息,至少在不必要的時候不透露。
高朗撓了撓頭,應承之後離開。他暗暗犯嘀咕,易文翰對這起案件好像特別緊張。
易文翰的目光再次回到那七串數字上,這一次,他注意的是最後一串數字。如果鍾敬勳是個殺手,那麼這最後一個日期就是他事先確定的殺人日期。
已經52歲的鐘敬勳極爲自信,畢竟打從30年前,他22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他的殺手生涯,雖然中間隔了二十多年未曾再動手,相當於休眠狀態,可是今年被傅熙喆重新激活之後,他以爲他還是當年的身手,依舊自信。
起初的幾個任務,鍾敬勳都算完成得不錯,所以他更加自信,最後一次,他在出任務之前便提前記錄下了時間和自己的暗語密碼。但遺憾的是,這最後一次,他被反殺了。要麼是這次對方實力更勝一籌,要麼是這次對手已經察覺到了危機,早有準備。
鍾敬勳很可能是把這最後一個目標帶上了鳳棲山,打算趁夜色在山上找個地方毀屍滅跡。可對方卻突然趁其不備反擊,二人搏鬥之中,對方用工具擊打鐘敬勳的後腦。
意識到落了下風的鐘敬勳並不戀戰,及時逃跑。他艱難地逃跑,途中意識到自己很快就會失去意識,而口袋的筆記本上還有他的犯罪密碼,於是他用最後的力氣扯下那兩頁,撕碎之後本想就此丟棄,又怕會被警方勘查現場時蒐集拼湊,於是便要吞了它。
只可惜鍾敬勳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他以爲他能夠用盡最後的力氣把罪證吞到胃裡,被胃酸腐蝕,但這罪證卻一部分停留在食道里,一部分還在嘴巴里,最終還是被警方拼湊完整。
這個反殺殺手的目標是誰呢?他是活着離開了鳳棲山還是死在了山上某個角落?如果他活着,爲什麼不報警?因爲沒把握答應正當防衛的官司?還是因爲他不想暴露他跟鍾敬勳或傅家的關係?
易文翰的注意力放在日期後面的那些亂碼上,他能夠肯定,這些字母和數字的組合要麼是殺手的目標人物,要麼是殺人方式或者地點。
總之,破譯了後面這些“亂碼”,就能知曉鍾敬勳案件的兇手。而這個兇手,也就是鍾敬勳意圖殺害的目標,很可能就是目前僅剩的賈偉傑、範欣和刁珊珊其中之一。如果是分蛋糕的人,那麼不報警的理由就很充分了。
難道是自己和吉時得到了喬川的日記,對傅熙喆產生了巨大的威脅,所以這傢伙狗急跳牆,在沉寂了二三十年之後,他急於在一年之內剷除所有瓜分蛋糕的人?
不行,必須保住這僅剩的三個!讓傅熙喆和鍾敬勳這兩個幕後臺前的兇手繩之以法!
易文翰又聯繫了老同學雷永希,之前他曾經拜託過雷永希重點關注賈偉傑和範欣。想要了解這對兒夫妻的近況,找他問問就行。
“他們夫妻?”雷永希不假思索地說,“他們夫妻去旅遊了啊,五天前走的。”
“你確定?他們中途沒回來過?” 易文翰驚訝,如果排除了這兩人,豈不是隻剩一個刁珊珊?一個年輕女孩怎麼反殺一個男性殺手,還是在野外那種環境裡?
“歐洲七天四國遊,他們跟團走的,這會兒應該還在歐洲呢,想要確定很容易,聯繫旅遊公司找導遊。不過他們這一走倒是證實了你的猜測,這對兒夫妻心裡有鬼啊,明顯是出國避風頭去了,帶着兩個孩子一起走的,臨時跟學校單位請假,這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啊。”
“馬上確認一下。”易文翰很心急。
十分鐘後,易文翰收到雷永希的回信,旅行團從歐洲發回消息,那對兒夫妻連同兩個孩子一直跟團履行,別說中途回國了,連掉隊都沒有。
易文翰苦笑,這對兒夫妻啊,逃避能逃避多久?縱使家裡再有錢,也不能餘生都周遊世界吧?即使他們知道鍾敬勳死了,也無法安心回到尚城,因爲以傅熙喆的實力,再培植一個心腹不過是時間問題。
接下來就是刁珊珊,雖說一個女人反殺一個半職業殺手的可能性不高,但她的確是現在唯一的人選。
現在是工作時間,不能叫上吉時,自己又剛剛給高朗佈置了任務,易文翰便帶上了另一個偵查員一同前往刁珊珊的工作地點。
“什麼?出差?”易文翰的撲克臉徹底崩了,他沒想到刁珊珊也玩逃避這一套。
“不是出差,是駐外,我們公司在西北有個項目,刁珊珊主動請纓過去的。”刁珊珊的頂頭上司部門經理滿臉自豪,“刁珊珊這個年輕人不錯,原本我以爲小姑娘嬌氣不能吃苦,沒想到這麼一個苦差事,大家都想辦法推諉,她倒是自告奮勇。不過我也能理解,三年後再回來,不出意外,小姑娘能跟我平起平坐。”
易文翰心裡說:你理解了個寂寞。刁珊珊纔不是爲了晉升而駐外,她這個逃避的方式可是比那對兒夫妻更高杆,一逃就是三年啊。
“什麼時候走的?中途沒回來過?”易文翰不死心,因爲刁珊珊可是排除法之後僅剩的一個嫌疑人。
“半個月前出發的,怎麼可能中途回來?項目剛開始,忙得很,團隊每天都要跟公司開視頻會議的。”
易文翰點頭,看來殺了鍾敬勳的人跟6月28日遇害的人一樣,不屬於罪惡分紅系統的。也對,傅熙喆這樣的貨色,肯定樹敵不少,只要他想要除掉的人,忠犬鍾敬勳就會出動。難道接下來要查傅熙喆的所有仇人?這個工作了可太大了。
回到辦公室,易文翰更加仔細地去翻看分局勘驗現場的報告,寄希望於在現有的資料中找出線頭,順藤摸瓜。但看來看去,全是徒勞。
要是分局自己能夠有所發現,這案子也不會轉到他這兒了。鍾敬勳是在鳳棲山腳下被發現的,推測是從山上下來,要是擴大搜索範圍,搜山,難度不亞於調查傅熙喆的仇家。
似乎是每條路都被堵死了,易文翰揉了揉太陽穴,無力地仰靠在椅子上,目光再次無意中掃到了面前的“亂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