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川!”一旁的我的對頭卞小山突然厲聲把我從興奮中拉出來,“這是命案!而且他只是一個路人甲,往後還有路人乙和路人丙,搞不好要死十個人,你這樣,合適嗎?”
我回過神,這才明白盧昶已經把我收到並且留在警察局的挑戰書拿給警長卞小山看過了。他們現在已經達成共識,這起命案就發生在今天,29日的凌晨,無法解釋的現場證明,這就是幽靈殺手所爲。
我轉頭吩咐卞小山,“卞警長,請你帶着相機跟我走一趟,咱們去報案人的房間,俯拍一下陳屍現場,再去跟報案人聊聊。”
卞小山對於我如此直白地對他下命令非常不滿,一轉頭就當沒聽見。
盧昶拍了拍卞小山的肩膀,打圓場說:“小山,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嗎?只有在工作中,你才能真正瞭解喬川的爲人,和他的能力。這是你們緩和關係的最佳機會,不要錯過。”
“誰要跟他緩和關係?我的極限就是看在盧局長你的面子上,默認這個顧問的存在而已。”卞小山桀驁不馴的樣子真的很欠揍。
“哎呀,那可不行,你可喬川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們倆能夠成爲朋友,齊心協力爲北城效力。你們倆要是合作,那就是雙劍合璧,打遍天下無敵手啊。”盧昶越來越有局長的派頭,心思全用在了籠絡人心上。
一名警察在盧昶的示意下,把相機交到了卞小山手裡。
卞小山勉爲其難,搶在我前面往京華旅館而去。
我們一前一後來到了旅館的408號房間。卞小山雖然不情不願,但是工作上還是非常盡職盡責,也覺得我有關於在此處拍照的提議正確,於是跟房間的旅客也是報案人打了招呼之後,就去窗前拍照了。
我也走到牀邊往下看,從上方看,屍體、法醫和僅有的一串腳印更加明顯。
408號房間住的是一位外交官,津城人,來北城公幹,之前在津城修家的晚宴上跟盧昶算是有過幾面之緣,但不是很熟。此人名叫郜非凡,40多歲的年紀,在京華旅館入住已經有一週時間,再住兩天就要折返回津城。
“郜先生,”我禮貌地詢問,“您能夠確定,昨晚你十點半入睡,入睡前看清楚了下方空地上沒有屍體也沒有腳印?今早5點50分,你看到下方雪地上只有一具屍體,沒有任何腳印?”
郜非凡用力點頭,老練地說:“我能以身家性命擔保,的確如此!”
我想了想,又問:“那麼昨晚一整晚,您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我是說,重物墜地的那種巨響,或者是飛機飛過的聲音。”
“你懷疑有人從樓上或者是飛機上把那個死者拋到了空地的中心?”郜非凡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是的,雪地沒有腳印,而人不可能會飛,他一定是被人拋下去的。”我當時極爲篤定,根本不知道很快自己這個推理就會被全盤推翻。
郜非凡無奈搖頭,“很遺憾,我昨晚睡得很沉,什麼都沒聽到。我這個人作息規律,習慣每晚睡覺前喝一杯牛奶,安睡一整晚。除非飛機投擲炸彈,或者有人在我房間裡開槍,否則,我聽不到。”
“等一下,”卞小山那邊突然傳來他驚異的聲音,他頭也不回,但卻一定是在跟我說話,“在屍體斜後方一米多的位置,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掉進雪地裡面的什麼東西!”
我趕忙過去窗口俯視,的確,卞小山的視力很好,如果是我,我還真的發現不了,屍體斜後方一米多到兩米的位置,雪的狀態有點變化,可能是有什麼東西連同屍體一起掉下去,但是這個東西很小,很沉,所以直接陷入雪中。
既然我這個偵探已經看過了現場,也已經拍照固定了現場狀況,盧昶便下達命令,把屍體擡回去屍檢,同時讓佟法醫查看屍體周遭。
我跟卞小山下樓,親自拿着掃雪的掃把,屍體被擡走之後,我倆開始掃雪,找尋屍體周遭有沒有什麼東西。
“找到了!”我的掃帚明顯遇到了阻礙,又用力掃了幾下,把那個阻礙物周邊的雪掃走。
“這是什麼?”卞小山湊過來,蹲下仔細查看那塊黑乎乎的、光滑的石頭。
我蹲在卞小山旁邊,掏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湊近去看石頭的表面。這麼一看,我不由得一震,石頭上刻着像字又像圖的紋路,這不就是甲骨文嗎?而且仔細一看,這也不是什麼石頭,這是龜甲啊!
“甲骨文,龜甲,”我沉吟着,“這就是所謂的路人甲,這就是幽靈殺手的提示,他果然給了我提示,這根本就不是隨機犯案。”
我跟隨盧昶他們回到警察局,親自去圍觀佟法醫的屍檢工作。
屍體躺在解剖牀上,已經被褪去了衣物。佟法醫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證件給我。
此人竟然是北城博物館的副館長,名叫黨皓東,45歲。一個博物館副館長,屍體周遭有一塊龜甲,上面還刻着甲骨文,這倒是說得通。但問題是,這龜甲應該是博物館的財產,怎麼會出現在副館長屍體旁邊?
“死因就是窒息,但不是被勒死的,勒痕的位置和方向顯示他是被吊死的。看頸部勒痕紋路,應該是普通的麻繩,大概小指粗細。”佟法醫介紹。
“能不能看出來,他有被高空拋墜的跡象?”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從高處摔下來或者被拋下來,屍體上肯定會有相應的表現。
不料佟法醫馬上搖頭,“這個絕對沒有,他全身的傷痕就只有頸部勒痕,而且沒有自己雙手的抓痕,推測他是在昏迷無反抗的前提下被人用繩子套住脖頸,然後懸吊起來。”
“沒有從高處墜落的跡象?”我不敢置信。
“這個,的確沒有,我以我十年工作經驗作保,這個死者就算有過墜落,高度頂多一層樓的高度吧。”佟法醫爲難地說,他自己也明白,那樣的現場,屍體肯定是被人從高處拋下去的啊,否則怎麼可能不留腳印?沒有兇手腳印也就罷了,連死者自己的腳印都沒有,還能是怎麼造成的?
“一層樓的高度?你不如說死者自己以一層樓的高度懸浮着飄到了雪地中央,然後落地。”卞小山嘲笑佟法醫。
“屍體肯定是垂直落下的,因爲如果是什麼人或者什麼巨大的機關把屍體從兩側的樓上拋出去,就算有足夠的力量,屍體落地之後也會在慣性的作用下滑行一段距離,在雪地上留下滑行痕跡。可是雪地上沒有任何痕跡,屍體只可能是垂直落下的。”我分析。
卞小山難得跟我站同一陣營,“沒錯,屍體是垂直落下,佟法醫又說,頂多是一層樓的高度垂直落下,所以我才得出剛剛的結論,屍體低空漂浮,到了雪地中央,垂直落下。”
“這根本不可能!”盧昶嚴厲地打斷我和卞小山,“行了,雪地無腳印,屍體漂浮的事兒先放一放,先去一趟博物館,問問看那塊龜甲怎麼回事兒,黨皓東跟誰有仇。”
卞小山疑惑,“盧局長,你懷疑是黨皓東的仇人?不是一個挑戰喬川的幽靈殺手隨機選的路人甲嗎?”
“沒錯,我也覺得這個兇手是針對我的,之所以選定黨皓東,是因爲知道他跟甲骨文有關。這就是他給我的提示,接下來的死者會跟乙有關。”我說完,也看了一眼卞小山,驚訝於我倆居然會同一戰線,一致反對盧昶。
盧昶這會兒正焦頭爛額,也懶得跟我們計較,說:“總得去問問吧!問問這本該在博物館裡鎖着的文物,怎麼就會出現在副館長屍體旁邊!”
怎麼會出現?當然是兇手爲了給我提示啊,告訴我這就是路人甲。我沒再強調這一點,因爲我看得出,盧昶壓力很大。
本應該是我和盧昶一同承受壓力,但我卻胸有成竹,盧昶反而慌亂無措。我也能理解,我要是失敗了,大不了報紙上刊登一個認輸聲明,或者乾脆就不認輸,可盧昶就不同了,搞不好烏紗不保。
午後,我跟卞小山一同上了小張開的車,前往博物館。
接待我們的是北城博物館的正館長崔館長,這會兒他正因爲聯繫不上無故曠工的副館長而頭疼,結果我們就給他帶來了副館長的死訊。
“仇人?我不知道小黨有什麼仇人啊。”六十歲的崔館長一臉莫名其妙,“小黨人緣很好,交遊廣闊,是個好好先生。”
我讓卞小山拿出龜甲物證給崔館長看。卞小山戴上手套,從牛皮紙袋裡掏出龜甲。這龜甲佟法醫已經仔細檢查過,上面一枚指印都沒有,而湊巧的是,死者黨皓東的衣服口袋裡有一副薄手套,是那種專門拿取貴重物品的絲絨手套。
崔館長一看之下連連搖頭,“贗品,肯定是贗品。”
卞小山不樂意了,“崔館長,你這就不嚴謹了吧?你就看了這麼一眼啊,憑什麼確定這是贗品?”
“因爲正品好端端地放在我們博物館的透明展櫃裡啊,展櫃鎖得好好的,我剛剛還路過看見過。一定是有人偷拍了我們這裡的展品,回去仿造的。”崔館長後知後覺,“這東西,跟小黨遇害有關?”
“它就在屍體旁邊。”我回答。
“不可能,這不可能,小黨做的贗品?還是兇手做的?”崔館長又去仔細看卞小山手中的龜甲,這麼再一看,他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自顧自嘀咕,“這贗品仿造得還挺像,仿造者手藝了得啊。”
我讓崔館長帶我們去看正品,想要對比一番。崔館長也正有此意,馬上帶我們前往。
五分鐘後,崔館長拍案大叫:“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