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晚上十點半,我剛剛回到家。這一下午和晚上的經歷我歷歷在目,沒想到,一個謎題還未解開,另一個謎題接踵而至。
現在盧昶要面臨兩起命案,而我,要面臨兩個謎題,一個是雪地無腳印之謎,另一個是密室之謎。
曾經因爲接到挑戰和有趣的案子而產生出的興奮已經蕩然無存,我心情低落,因爲我終於意識到了,這場比賽,我沒有必勝的信心。如果輸了,爲了避免再有人死去,我得刊登認輸聲明,全北城,全中國都會知道我的無能。
這個該死的幽靈殺手,我真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但前提是,我得知道他是誰!
中午,我簡單在路邊攤吃了一碗麪,然後便去了警察局。
盧昶不在警局,他這個局長居然會親自出馬,跟卞小山一起守在封神公園。我倒是沒有太過驚奇,畢竟盧昶是個實幹派,本身就是從警長升任局長的,眼下這樣的局勢,他根本坐不住。
於是我趕忙在警局隨便換上了一件便服大衣,還特意找了一頂能夠遮住半張臉的帽子,不放心又找了一條圍巾,喬裝打扮一番,親自去封神公園。
我必須要喬裝打扮,因爲幽靈殺手既然向我發起挑戰,那麼他一定認識我,如果被他發現了我,那麼就會知道周圍都是警察,說不好他會放棄犯案就此逃跑。
等一下,我是不是小看了我的對手?幽靈殺手是一個能夠設計出那樣一個雪地無腳印謎題的傢伙,這第二次犯案,他會輕易被警方抓到,或者輕易放棄犯案?
我偵探的直覺告訴我——不可能!
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是對的。
我來到了封神公園,這裡一切如常,遊客不多不少,乍看之下沒有什麼人形色可疑。警察們非常完美地把自己掩藏在了環境之中。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警察隊伍比之前陶漢昌在位時業務水平要高得多。這是因爲盧昶和卞小山都是實幹派。
不久,我找到了佔據假山上制高點的卞小山。假山下一直徘徊着兩個混混模樣的年輕人,阻止其他人登上假山。我認識他們,他們都是警察。
我自然能夠通過他們倆這道關卡,攀上假山。
“怎麼樣?”我走到卞小山身後問。
卞小山仍然拿着望遠鏡盯着下方的形勢,身體恨不得貼在地上,聽見我的問話,身體沒有絲毫改變,冷冷地說:“孫興一直在辦公室裡,裡面還有一個工作人員和兩個我們的人。目前沒發現可疑的傢伙。”
“盧昶呢?”我問。
“盧局長在對面那座假山上,我們兩個的位置可以看到整個園區。”
我在卞小山這邊呆了一會兒,又去到盧昶那邊呆了半個下午,其餘時間,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遊客,把整個封神公園轉了個遍。
下午五點半,已經到了孫興下班的時間,只要他離開了公園,想要完成“路人乙”的設定就必須把孫興的屍體再搬回公園太乙真人雕像旁邊。公園六點閉園,幾個大門都緊鎖,想要搬屍體回來就是翻閱柵欄,還可能會被守在公園裡的警察發現。
如果我是幽靈殺手,我就會在白天孫興在公園裡的時候下手,使用更加隱蔽的殺人手法,比如下毒之類,只要孫興在公園裡,那麼就算勉強跟“乙”搭邊。
當然,如果我是幽靈殺手,我會猜到公園裡已經佈滿警察,所以我可能先喬裝一番進來查看,如果確認這裡真的已經成了警察的地盤,那麼我就退而求其次,等到晚上孫興回家後再動手。
雖然在別的地方殺死孫興,並且不把屍體運回太乙真人雕像旁邊,不太符合“路人乙”的設定,有點牽強,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六點,孫興到家,跟妻子孩子在一起過着再日常不過的生活。警察們不敢靠得太近,只有兩個面孔最生的警察假裝孫興的朋友,帶着酒過去串門,跟他們一家四口一起吃飯。
我跟卞小山以及盧昶就守在孫興家樓下的車裡,透過車窗和他家的窗戶,我們甚至能夠看得見桌子上擺了幾個菜。
六點半,我們三個都沉不住氣了,不約而同冒出同一個想法——是不是我們找錯了目標?
“難道,”盧昶用力撓頭,“難道會是姓乙的人?”
“還有這個姓氏?”卞小山驚訝。
“有啊,出門前我特意去查過咱們北城本地的戶籍資料,有二十幾個姓乙的。我也派人去了解過,都是很普通的人家,沒有誰是作奸犯科的或者能夠跟外國人扯上關係的。”
“沒錯,我說過,幽靈殺手很可能是在制裁他認定有罪的人,如果路人乙只是姓乙,但是本身清白,就好比高手過招的比賽一方作弊,是很自貶身份的作法。我覺得幽靈殺手不會這樣。” 我贊同盧昶的說法,雪地無腳印的手法讓我對這個對手刮目相看,我相信以他的實力不會作弊。
卞小山難得贊同我的想法,“有道理,沒理由第一個殺的是個賣國賊,第二個就是無辜的老百姓啊。幽靈殺手肯定早就做好了準備,事先調查好了下手的目標,他是從北城的所有罪人之中挑選出三個剛好符合甲乙丙的目標,而不是根據甲乙丙去生拉硬套某三個人。”
盧昶用力敲頭,痛苦地閉上眼,“現在距離12點只有不到6個小時了,這麼短的時間,我們上哪去找路人乙?”
卞小山眉心打結,歪頭苦思冥想,嘀咕着問我:“之前你說過的也可能是跟化學物質和時辰有關?你說的那些化學物質什麼乙烯乙炔的,還有什麼?”
“乙醇,乙醚。”我下意識回答。
“乙醇,乙醇?”卞小山突然回頭,瞪着後排的我,“乙醇是不是就是酒精,是酒?”
我點頭,“你想到了什麼?”
卞小山突然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該死,我怎麼早沒想到?我知道有個酒鬼,名叫胡盼迎,因爲妻子沒法生育,每次喝醉都要毆打妻子。他的妻子叫祝丹媱,有一次被打的滿臉是血跑到街上,差點被我的車撞到。”
“然後呢?”盧昶緊張地問。
“然後我本來想把這個胡盼迎抓回來的,可是半路上我就被胡盼迎的大哥給攔下了,他大哥當時開着的是美國人的車……”卞小山說着,眼睛瞪得溜圓,又給了自己一巴掌,驚聲說,“胡盼迎的大哥是美國人的狗腿子!他跟我說這是胡家的家務事,威脅我如果驚動了美國人,警察局會有麻煩。”
“所以你就放過胡盼迎了?”我好不掩飾我的不滿和責備。
卞小山沒好氣地說:“我還能怎麼辦?就算強行把人抓回來,打老婆而已,我還能關他多久?最後還是要放人,還會惹一身腥。而且,而且,祝丹媱她自己都改了說法,說身上的傷都是她自己撞的!”
盧昶怒吼:“那你還等什麼?快開車去他家!”
“等一下,”我指了指孫興家的方向,“盧昶,你還是留下坐鎮,現在還不能完全確認孫興是安全的。”
“說得也對,咱們分頭行事。”盧昶說着便下了車。
卞小山不再廢話,發動車子。
胡盼迎的家住在狹長的巷子裡,所以我們的汽車開到巷子口就只能停下,剩下的路我們必須步行。
卞小山急得很,一馬當先,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個練家子,跑得快,身輕如燕,很快便把我落在後面。
眼下這種情況,我只能盡力追上去,總不能讓他停下等我,畢竟我們現在是爭分奪秒,如果胡盼迎這個酒鬼真的就是路人乙,那麼運氣好的話,我們還能撞上前來殺人的幽靈殺手。
遠遠地我便看見卞小山跑進了一家開着院門的住家。院門開着,說明家裡有人啊!
我趕忙加快腳步奔去。
“該死,門鎖着!胡盼迎,胡盼迎,你在家嗎?”卞小山急促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伴隨着的還有用力砸門的聲音。
我跑到院子門口往裡一看,卞小山正用力拉房門,但房門是鎖着的,要是任憑一個人就能這樣把門拉開,那這門鎖也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了。
卞小山還跟門鎖較勁,一邊用力拉門一邊指揮我,“你去側面和後面挨個窗戶看看,能不能看到裡面的情形。正面我看過了,裡面沒人。”
我下意識便聽從了卞小山的命令,此時此刻,我滿心都是胡盼迎,哪裡還顧得上自己跟卞小山的關係和麪子問題?
側面的窗子我挨個看過,沒人。我繞到房子的後院,看到了臥室,一個微胖的男人倒在地上,腹部插着半截玻璃酒瓶,身下是快要乾涸的血跡,顯然已經死去一段時間了。
我又檢查了這座小平房的所有窗戶,全都是鎖着的,想要進去,除非砸破玻璃。
我繞到前面,只見卞小山這個野蠻的男人已經把房門的把手給拽了下來。房子的入戶門都是向外開的,一旦沒有了把手,便可以徹底斷了拉開門的念想,只能向裡撞,徹底破壞門框和合頁了。
卞小山手裡握着門把手,有些無措。
“別跟門較勁了,打破玻璃窗進去吧。”我說。
“打破玻璃窗?不好吧?”卞小山下意識反駁,“我們這算是私闖民宅。”
“不算了,”我哀嘆一聲,“人已經死了。”
“不會吧?”卞小山錯愕地朝我跑來,也開始挨個窗子往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