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江白衝進梅香芸的房間的時候，在那一剎那，將腳步慢了下來。他緩緩地走到牀邊，生怕看到的是香消玉殞的梅香芸。
“梅姐姐，我來了。”
躺在牀上的梅香芸閉着眼睛，聽到江白的聲音，這才緩緩睜開了眼，露出了一絲笑容。
“江白，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江白搖了搖頭，強忍着淚水，也是報以一笑。
“胡！梅姐姐你國色天香，絕對是一代佳人，怎麼可能醜呢？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最美的。”
“臭子，你的一張嘴就像是抹了蜜似的，話怎麼那麼甜呢！不過我現在是什麼模樣，我自己清楚。沒關係，用不了多久，我就永遠解脫了。塵世種種，再與我無關。”
梅香芸氣若游絲，聲音很，一下子了那麼多話，似乎廢了很大的力氣，再度閉上了眼睛。
“梅姐姐！”
江白握緊梅香芸的手，淚語道：“梅姐姐，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一定不會死的。”
過了一會兒，梅香芸似乎恢復了一些氣力，再次睜開了眼睛，瞧見了雙眸之中淚光閃閃的江白，驀地一陣心酸。她原以爲自己死的時候會無牽無掛，但在此時，卻對這她厭倦已久的濁世突然有了一種眷戀感。
這眷戀像是一顆種子，種入了她的心田，迅速地生根發芽，在她心田之中滋生蔓延。
“江白，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嗎？”梅香芸含笑看着江白。
江白抿緊雙脣，搖動着腦袋，他此刻的內心之中充滿了自責與愧疚。要不是他自作聰明使了離間計，梅香芸豈會被鐵玉朝當做叛徒對待，那麼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生命垂危。
“你喜歡我？”
江白不答話，梅香芸索性直接問出了口。
“嗯！”江白重重地了頭，“梅姐姐，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
“傻子。”
梅香芸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似乎變得好了一些，道：“我這個人在黑暗之中行走得太久了，所以我一直有個夢想，就是看一次日出。這些年總覺得自己有的是機會看日出，現在想來，世事無常，該做時不做，便很可能沒有了機會。江白，你能陪我看一次日出嗎？”
“梅姐姐，可以！”
江白看了一下時間，凌晨四半了，大概再有一個多時，太陽便能看到了。
“梅姐姐，我帶你去山，我們去山看日出！”
“能幫我個忙嗎？”梅香芸不想讓江白記憶中的自己是現在的這副模樣，所以她要打扮一下。
“我想化個妝，可是這裡沒有我需要的東西。”
“有！你等着，我很快就給你拿過來。”
江白起身出去，鐵玉朝的房裡一堆護膚品和化妝品，那裡要什麼有什麼。江白也不知道梅香芸喜歡哪些，索性一股腦地全都帶回了沒想要的房中。
綾羅已經回來了，接過江白手裡的那些瓶瓶罐罐，道：“江公子，香芸姐讓你在外面等等，我來爲她梳妝打扮。”
“有勞了。”
江白從屋裡退了出來，站在門外抽着煙。在這樣的一個寒冷孤寂的夜晚，唯有縈繞在指尖的煙霧才能稍解他心中的愁悶。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門打開了，綾羅從裡面走了出來。
“江公子，請進吧。”
江白了頭，邁步進入房內。梅香芸已經梳妝打扮完畢，換上了新的衣服，整個人靠在椅子上。她的體力已不足以支撐自己站起來。
“梅姐姐，我帶你去看日出。”
梳妝打扮之後的梅香芸看上去已經看不出多少病態來，不過依然不會有往日的風采。
江白直接把她從椅子上抱了起來，邁步走出了房間，抱着梅香芸離開了玄音寺。
躺在江白的懷中，梅香芸有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就此死去，或許也不會有什麼遺憾，唯一的遺憾便是無法與這壞子天長地久地做一對神仙眷侶。
江白的腳步很緩慢，這可能是他和梅香芸走得最後一段路了，所以他儘可能地想讓這段旅程過得長一些。
楓林山並不算是一座高山，最高處也不就是六百多米高。江白抱着梅香芸終於來到了山，在山上的一塊青石上坐了下來。
“梅姐姐，你看啊，天邊已經出現了魚肚白了。很快，很快太陽就會衝破雲層，出現在我們的眼前。我們很快便能夠沐浴在陽光下了。”
“真好。”
梅香芸睜開了眼睛，看着東方的一抹魚肚白。
“梅姐姐，以後我天天陪你看日出好不好？”江白握住梅香芸的一隻手，觸手冰冷。
“梅姐姐，好嗎？”
在許久未得到梅香芸的迴應之後，江白再次詢問，但是他依舊沒有得到梅香芸的迴應。
他掌心的那隻手已經變得冰冷，怎麼也捂不熱。江白張開了手，梅香芸的手便從他掌中滑落了。
“梅姐姐……”
所有的話語在這一瞬間全部都梗在了喉嚨之中，江白雙目瞬間便溼潤了。淚水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擡頭東望，東方的魚肚白還未消退，而曙光也並未閃現。梅香芸至死也沒有能夠看到日出。
“梅姐姐，我陪你看日出，一定陪你看日出。”
江白擦了擦眼淚，抱好梅香芸，就這樣枯坐在那裡，等待着日出的到來。
約莫一刻鐘之後，太陽終於衝破了天邊的雲層，從紅雲下方鑽了了紅色的大圓盤。
曙光灑落，楓葉上的露水閃爍着光澤，黑白交替，又是新的一天。
“梅姐姐，日出好美啊，你快看啊。”
淚珠滑落，滴落在梅香芸的身上，江白懷抱着冰冷的梅香芸，癡癡地坐了許久。
“梅姐姐，咱們終於看到了日出了。山上風好大，你一定是冷了吧。走吧，我帶你下山去。”
江白站了起來，抱着梅香芸，像是一具被掏空了靈魂的軀殼，機械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回去的，當他抱着梅香芸進入玄音寺的時候，衆女全都等候在了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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