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玲金這邊的情況有點失控,所以,當下屬兵通知到楚漢陽時,楚漢陽心中就隱隱察覺到不好。
這場戲,因爲怕自己演不好,所以,他猛灌了很多酒,灌到自己半醉狀態,方纔進入戲內。
手下們要在他身上化妝,畫上可以以假亂真的傷口。
可是,他拒絕了這項提議,他讓手下打他,真打。
因爲他想感受這種痛,他想讓酒精跟疼痛麻痹自己。
想在楚玲金接受心理上痛苦的時候,他也是在承受痛苦。
否則,就這樣騙她,玩弄她,他的心過不去。
所以,演到後來,楚漢陽差不多被打的只剩半條命。
他身上大部分傷口,也都是真的。
最後裝死的時候,楚漢陽確實是趴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是手下們扶他起來,凌天生用藥物借他醒神,方纔讓他從這一頓打擊中,漸漸清醒一些。
然而他沒想到,他清醒了,卻聽說楚玲金……快瘋了。
手下們來通知他,告訴他,楚玲金失控的狀態,讓他們很無措。
所以最後,楚漢陽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自己過來了。
他已經站到了地下室跟前,他充滿傷口的手掌握上地下室的把手,聽到地下室裡,傳來她悲愴的哭聲,吼聲…
那時,楚漢陽眼圈立刻泛紅,淚水充盈了他的一雙眼。
他站在門口深呼吸了兩番,他告訴自己,是時候要進去接受他的懲罰。
他又一次騙了她……
站在部隊的角度上,這只是一場對特種兵身心上的考覈訓練。
可是站在他楚漢陽的角度上,這又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欺騙。
說好不騙,說好以後誠心對她。
可是,還是再給了她這樣一次經歷。
想到這些,想到這種事,楚漢陽心口的痛楚便足以讓他窒息。
所以,深呼吸都緩解不了他心中的愧疚。
最終,帶着這一份難道溢出的愧疚,他擰開地下室的門把手,一步一步,走進地下室。
“混蛋!你們這些混蛋!殺了我啊——快殺我啊!”
地下室的門被打開,又一道刺目的陽光乍泄進楚玲金盈滿淚水的瞳孔。
她像個瘋子一樣朝着門口,扯着嗓子大叫,邊叫邊落淚,邊叫邊在這椅子上奮力掙扎。
這張鋼鐵釦的椅子已經被她磨的失了些方向。
可想而知,她早在這張椅子上掙扎的花了多少力氣,她該有多痛苦。
老遠處看着她這失控的如同瘋子模樣,楚漢陽再也控制不住胸中不斷翻攪的情緒。
他擡腿大步跑向了她…
很快,他便跑到了楚玲金見面,跪下,拿起捆在鐵椅腳下的鑰匙,給她解鎖。
楚漢陽心中不知有多愧疚,有多痛。痛到他都不敢擡頭看她…
可是,那刻的楚玲金卻盯着他禁了聲。
楚漢陽不知道,此刻,她那雙盯着他的瞳孔縮的緊緊的,而眸眶卻一直在放大!
她瞪起了眼,她目光灼灼的瞪着他…
她好似不敢相信,好似怕自己瞎了眼,更怕自己一晃眼他就會不見…
所以,那刻,楚玲金一直睜大眼睛瞪着他,瞪着他。
那雙眼睛,那道視線,不敢從他身上移開,不敢眨動。
楚漢陽給她解了雙腿上的鎖,又給她解了手上的鎖,解完之後,方纔擡眸看向她。
那一刻,對上她瞪大的瞳孔時,楚漢陽紅彤彤的眼眶裡,終是落下了一行醞釀許久的眼淚。
“玲金…”
他脣瓣微微顫抖,眉頭深深擰起,喚了她一聲。
這一聲喚落下,下刻,她便一把猛撲到了他身上!
“哇——”
她就這樣一把抱住楚漢陽,雙手緊緊抱住楚漢陽的脖子,身子傾壓到楚漢陽身上,隨之,也立刻便大哭了出來!
楚漢陽身上都是傷,沒有多少力氣,所以她整個人撲身而來,他招架不住,只被她往後一推,推倒翻地。
那一時間,兩個人,兩具身體一起翻倒在地。
楚玲金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她情緒失控,抱着他,摟着他的脖子放聲大哭,哭得好不傷心…
她從來沒有這樣哭過,從來沒有。
過去柔柔弱弱的撒玲兒沒有,現在堅強的楚玲金也更沒有過。
所以這一刻,聽到她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聲音,楚漢陽這顆心也隨着她一起哭,隨着她的聲音一起顫抖。
他雙手抱緊了她的身子,他的下巴埋進她肩膀。
他緊緊抱她,深深呼吸,吸取她身上獨屬於她的氣息。
當楚漢陽閉起眸子的那一刻,兩行清淚從他眼眶中滑落…
“結束了,玲金…結束了…”
他在她耳邊輕說,他抱緊了她哭到顫抖的小身子。
結束了。
她通過了。
她做的比任何人都好,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
多年前,楚漢陽在經歷戰俘訓練時,那隻特種隊給他設置的局是他父母…
楚漢陽的父母皆是兵,皆參與了那場局,爲考驗他爲國爲民的決心。
楚漢陽還記得,當時他很硬氣,他咬着牙關,親眼看到他父親死在他眼前。
爲了他的母親不受敵方十幾個男人的侮辱,沒有辦法的他,只能親自掐死他母親。
戰俘訓練在挑戰人性在黑暗的一點,在挑戰大愛與小愛間,該如何去平衡的那個點。
所以,楚玲金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了。
她想過要保他,她爲此而努力過,她甚至敢欺騙敵方,冒着會被擊斃的危險而保他。
她真的很好……非常好。
她是一名合格的兵,她有具備成爲特種兵的資格。
是他楚漢陽……不具備成爲一個好愛人的資格。
“嚇死我了……我好怕……嗚嗚……我怕你死,我怕死了。”
楚玲金哭的模糊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
可這字字句句,楚漢陽都聽得無比清晰。
他一邊聽,一邊抱她更緊,脣瓣附在她耳邊,幽幽輕吐,“結束了,都結束了。我在,我還在…”
“嗚嗚……太陽……”
楚玲金哭着喊他的名字,邊喊邊擡頭,隨後,用那張哭到五官皺起的小臉,緊巴巴的看他。
“太陽,是你……嗚嗚…太好了是你……嗚…”
她的那雙小手在楚漢陽滿是傷痕的臉上小心翼翼的擦了擦。
當然,她不敢觸碰楚漢陽臉上的傷口,只敢在他臉上鮮少好一點的地方輕撫。
彷彿這樣觸摸到他肌膚的溫度,就能感受到他還是個生生活人一般。
“是我……我在。結束了,這是一場訓練。”
楚漢陽輕輕捏住她的小手,將其帶到脣邊,一邊吐字,一邊輕吻她的手指。
他親暱的動作,溫柔似水的眼神,無一不讓人沉醉。
楚玲金皺着那張小臉,顰蹙一雙眉頭,眼淚汪汪,苦巴巴地看他。
好一會兒…
過了好一會,她纔回味起他剛纔說的那句話。
隨後,楚玲金那副苦生生的表情便倏地僵下,面目也在那一刻冷下。
很快,她便爬起身子,坐定,帶着那滿臉淚痕,微微歪頭,不敢相信的看向楚漢陽。
她不哭了,就算傷心的情緒還在,也只是抽噎兩下鼻子。
楚漢陽見她霎時間冷靜了,他單手撐着地面,一點點坐起身。
等他坐好後,楚玲金看向他的目光,已經開始帶上幾分清淡。
“什麼訓練?”
她出聲質問,因爲哭嚎太久,聲音有幾分沙啞。
楚漢陽緊鎖眉頭,目光深深的對住她質疑的視線。
他不閃躲,他迎上她的瞳孔,縱然他的心中存着深深恐懼…
“是戰俘訓練。成爲特種兵的最後一項訓練。”
啓脣,他儘量用平穩的聲線說道,“考驗特種兵對國家的保密性,只有通過這最後一項訓練,才能成爲特種兵。纔有資格成爲國家組織的,最神秘的特戰隊伍。”
他說完,楚玲金才知道,原來,整個任務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