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玲金這一哭又哭了很久。
後來,餘教授給最後一個病人整理好遺體,也來到了她身邊,陪她,無聲看她。
餘教授在這裡呆了好幾年了,T國話說的還不錯,所以可以跟黑人小男孩溝通。
餘教授跟黑人小男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
他們倆的聊天聲十分自如,似是沒怎麼理會楚玲金一樣。
一直我聽到他們的聊天對話裡像是帶上了楚漢陽的樣子,楚玲金的哭泣聲,小了。
她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眨巴眨巴的,轉頭看着餘教授。
“你們在聊他嗎?”她抽着鼻子,帶着哭腔問。
“孩子告訴我,首長是個好人。”餘教授回她。
當然,楚漢陽是好人,楚玲金比誰都清楚。
他不僅是好人,他還是個偉大的人。
作爲軍人裡,他也是很偉大的存在。
楚玲金抽了抽鼻子,擡手擦擦眼淚,問“還有說什麼嗎?”
“孩子還說,首長特別在乎你。”
餘教授轉頭,對楚玲金扯了道笑,“這點不用孩子說,你自己也知道。不對……其實我也看得出來。”
“你們應該是情侶吧?”餘教授問她。
楚玲金立即點頭,點的厲害。
“那也是有點奇怪。”
餘教授挑眉,生了些質疑,“我問他好幾次,他每次都否認。他讓我別亂說,別壞了你的名聲。我們醫療團隊裡,本來有幾個年輕醫生看上你了。結果看你對他這麼迷戀,那些年輕人又默默放棄了。我是不太懂你們兩之間的關係,不過,我看的出來,雖然他一直不見你,但對你,絕對有感情。”
“他否認…”
楚玲金吸了吸鼻子,臉上寫着難以置信。
她沒想到,他會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
是她之前推的太狠了吧。
所以他都不敢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
“是啊。可能是爲了你好吧。”
餘教授點頭,“估計是不想拖累你,所以沒敢承認吧。首長爲人好像挺拘謹,我一直覺得,他不是那種莽撞的人。”
雖然一直都如此覺得,但實際上,楚漢陽殺了白水禾的舉動還是有嚇到餘教授。
餘教授那幾天心裡也在怪他。
不過,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既已成定局,而楚漢陽自己也不在了。
餘教授也不好去追責什麼。
餘教授只是也有些感慨,挺好的一人民軍官,就這麼沒了。
餘教授也聽說了。
楚漢陽是個軍功赫赫的軍官,神勇無敵的軍人。
這麼厲害的人死於此處,人生也是唏噓一場。
“是啊…他不是莽撞的人。”
楚玲金鼻頭更酸,低眸,兩行清淚無聲落下。
他不是莽撞的人,他只是笨蛋。
他只會爲別人着想,他只想着別人。
而且,他還是那種會不顧一切先爲別人的人。
“雖然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莽撞的處理白小姐。但是,聽你們都說他是好人,部隊司令也保證他的爲人。所以我想,他應該是個偉大的人。或許,他的衝動有他的理由吧。”
“嗯…”
楚玲金點頭。
但,除了楚漢陽以外,幾乎沒有人知道,他這次把持不了殺戮的原因……只是因爲,聽到白水禾說害了她。
也只有她楚玲金,可以讓他衝動,讓他不及一切後果,揹負全世界罵名,甚至送上自己。
“行了。這日子一天天下去,我估計他可能已經早就沒了。”
餘教授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你也放下吧。回國以後,生活該怎麼過怎麼過,把自己的人生活好,纔是最重要。”
餘教授還善勸了她一句。
楚玲金含着淚,點頭,但不吐話,不出聲。
放下……哪裡是一件這麼容易的事?
他都放不了她。
她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放下他?
楚玲金不知道回去之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不知道沒有他的生活該怎麼過。
第二天,楚玲金跟餘教授把最後一個傳染病人的屍體火化完,便一起踏上歸程。
這是楚玲金離開這片土地的最後期限。
離開時,她最後僅剩下的一點念想也隨着越來越遠的路程,慢慢消失殆盡。
……
回到特戰部隊的那天,那麼剛好,也可以說是那麼不剛好,楚玲金碰上了部隊給楚漢陽辦的歡送儀式。
周正宇他們歸隊回來之後,就把楚漢陽的死訊同時帶回了部隊。
照餘教授的分析來看,楚漢陽不論是否失蹤與否,活,肯定是不可能了。
他身上的病,也不容他活下去。
楚漢陽的死訊帶回,特戰部隊陷入一片陰鬱悲慼的氛圍之中。
鄭司令忍痛將楚漢陽死亡的消息帶給他父母,當天,楚漢陽的父母匆匆趕到特戰部隊。
得知楚漢陽的死訊,又聽到楚漢陽連遺體都找不回,楚漢陽的母親顧有琴難過的直接暈厥。
楚漢陽的父親楚雄也是陷入一陣悲痛中無法自拔。
雖然對他們夫妻倆而言,雙方是真愛,楚漢陽只是意外。
但是,養了三十多年的意外突然就這麼意外沒了…
楚雄顧有琴也是實實在在的難過。
既然沒有找到遺體,既然是死於他國,既然是因任務而死,那麼,當鄭司令提議將葬禮舉辦在特戰軍區,楚雄夫妻倆沒有意見。
爲楚漢陽舉行喪禮的那天,天,灰暗一片。
楚玲金回到部隊時,在懵懵懂懂的情況下,被她的隊友拉進了遊行隊伍裡。
楚雄夫婦爲首,抱着楚漢陽的一套軍服,繞着部隊遊走,視爲召回楚漢陽的亡靈。
遊行隊伍裡,大部分士兵都在哭…
赤陽隊作爲楚漢陽直屬帶隊的隊伍,更是人人痛哭,嚎的跟個孩子似的。
周正宇就跟在楚雄夫婦後頭,哭的眼眶紅紅,鼻頭紅紅,鼻涕淚水一塊落,情緒崩的厲害。
金孔雀女子特種小組的女兵們也各個哭成了淚人。
楚玲金前後左右兩側都在哭,人人發着哀嚎,眼淚侵吞部隊。
但這天,楚玲金卻出奇安靜,靜的似乎連眼淚是什麼都不知道。
她麻木的跟着隊伍走,她一臉蒼白,眼神空洞,一步一步踩出,好像踩在虛空裡一樣,飄飄的,毫無知覺。
有這麼一刻,楚玲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不承認,這是在送楚漢陽走。
不承認,楚漢陽就這麼消失在她的世界了。
不承認,楚漢陽……真的就這麼死了。
而她,就這麼失去了楚漢陽。
她不承認…
什麼都不承認。
包括這場喪禮。
可是,不承認的她,在聽着那麼多人哭送楚漢陽離開時,她的心卻如揪緊般的痛。
痛的太厲害,痛到她連皺皺眉頭的力氣都沒有。
楚玲金就在這種失魂落魄,恍裡恍惚的情況下,跟着遊行隊伍送了楚漢陽。
後來,在部隊後山上的墓園處,楚漢陽的墓碑前,所有人摘帽敬禮,致送楚漢陽。
特戰部隊的後山上,早就給楚漢陽這領導級的人物留了墓碑。
鄭司令本來以爲,至楚漢陽退伍前,應該都不會用到。
因爲,楚漢陽本來早就打算,35歲之後,轉出特戰隊,轉政官,開始從政。
楚漢陽當兵這麼多年,身上大傷小傷,輕傷重傷,新傷舊傷一大堆。怕老年多病,所以他給自己的人生做了規劃,中年體弱後,他會退居二線。
今年的楚漢陽已經32歲,離轉政官就只差3年。
鄭司令一直以爲,楚漢陽能夠撐過去,能夠活到老。
誰知道,最後,這處的墓碑還是用上了。
站在楚漢陽的墓碑前,楚雄夫婦把楚漢陽身前所穿軍裝,所用配件都輕輕放上。
墓碑上,貼着楚漢陽的證件照,只不過是灰白色的。
“嗚嗚…”
看着楚漢陽那張俊朗標緻的照片,顧有琴泣不成聲。
“好了…別哭了。”
楚雄輕拍她的肩膀,“送他從軍的時候,就該做好這種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