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的身體立即僵起來,擡頭卻看到汪仲抱着爆米花,拿着兩杯可樂,嘴裡叼着兩張票,正看着我。
“趴着幹嘛?不舒服嗎?”他問。
我連忙搖搖頭,再看向對面的海報。那裡已經沒有了沈世林的身影。
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慶幸,我深吸了一口氣,對汪仲笑了笑,站起來說,“已經開始檢票了,我們進去吧。”
汪仲把爆米花和一杯可樂遞給我,然後把嘴裡的票拿下來,右手輕輕環過我的肩膀。護住我。
我頓了頓,沒有推開他。
進去的時候,電影已經開始放映,裡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汪仲讓我站在原地,一直到找到位置才領我走過去。
因爲是臨時買的票,座位比較靠後。影院裡人倒是不少。汪仲湊過來,在我耳邊輕聲道,“就是爲了這個?”
我點點頭。
這部電影叫《花殺》。
我的第一部電影。總是想看完它的首映,再走。
沒有再說話。汪仲轉過頭去看電影,我也靜靜的把目光投向屏幕。
電影演到一半,影院裡就有了一些細碎的鄙夷聲,尤其是我把羅溫若演的女主角推到水裡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對電影裡那個機關算盡的惡毒女配恨的咬牙切齒。
所有的故事,既然是故事,就總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最後當然是女主角和男主角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惡毒女配爲救男主角獻出性命。
影片的最後,男主角幡然悔悟,一劍刺入惡毒女配的胸口,那個從頭到尾算計了半輩子的女人,在深愛的男人面前,笑的像個孩子,嘴邊的鮮血淋漓,豔麗,就像她的名字。常嫣。紅豔常開不敗。
她用手握住那把劍,殷紅的血從手心裡流下來,她問男主角,“蕭郎,你愛過我嗎?”
樑宸扮演的蕭郎冷硬堅決,說,“我愛的,從來都是是纖纖。”
我看着電影裡那個女子轟然倒地,輕輕的閉上了眼睛,衆人一陣拍手稱快,我卻心酸極了。
沒有再看接下來的彩蛋,我抹去眼角的淚。對汪仲說,“我們走吧。”
漆黑的影院裡,臺階上防止行人摔倒的深藍色彩燈幽幽的亮着。我抓着汪仲的胳膊,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一直到回到車上,我的情緒還有些失落,汪仲和我坐在後座,吩咐完司機回家之後就轉過頭來看着我。
他說,“你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感情,求不得,丟不得,要不得,捨不得。活在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飽受煎熬。有人說,那樣的話,寧可不愛。”
我擡頭看着他,看他笑了笑繼續說,“可是我不這樣覺得。只有傾盡所有的愛過,聲嘶力竭的哭過,才能知道,什麼是最真的。也許等到你一轉身,就能發現,原來最好的東西,就在你身後。”
我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說,“如果那份愛,讓人痛不欲生之後,心裡只剩恨了呢?”
汪仲說,“總有一個人,願意傾盡所有,和你一起報未完成的仇。”
我沉默了一會兒,擡起頭來笑着說,“這個話題太沉重了,不適合咱們倆。還是聊聊別的吧。”
汪仲的嘴脣動了動,沒有說話。
一路無言,我不敢去看汪仲的眼睛,只好轉過頭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叫人看的心慌。
回到汪仲的房子,我換下拖鞋,正要往臥室裡走,汪仲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頓時僵了一下。隨即勸自己,汪仲不是那種人,頓了頓,我轉身看着他。“有事?”
目光放在糾纏在一起的兩隻手上。
汪仲的目光順着我往下看去,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閃,卻沒有鬆開手。
他說,“青絲,你先坐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我慌了一下,我知道他要說的話肯定不是我想聽的。可是我吃他住他,還要靠着他送我去德國。有些事不是我想怎樣就怎樣。
所以我只是遲疑了一秒,就不動聲色的把手抽了回來,走到沙發上坐下,然後看着站在房間中央的汪仲,說,“什麼事,你說吧。”
汪仲看着我這副樣子嘆了口氣,走過來坐到我對面,看着我開口,“青絲,你不必這樣排斥。”
我下意識的否認,“沒有。”
汪仲笑了笑,有些無奈,“沒有嗎?你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我不好意思的別開視線。
汪仲嘆了口氣,突然伸手抓住我放在桌子上的雙手,我頓了一下。沒有動,聽到他的聲音輕輕的響起,“你知道c市汪家嗎?”
我愣了愣,看着他搖搖頭。“不知道。”
汪仲笑了笑,說,“c市汪家,和b市沈家一樣,機械起家,後來逐漸涉及到各行各業,漸漸成爲龍頭企業。因爲業務相似,難免會有競爭。”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問,“所以,你是汪家的人?”
汪仲點點頭說,“我是汪家人。現在汪氏掌權人是我父親,我是他唯一的兒子。”
所以是,繼承人。
我沒說話。也不知道他跟我說這個是爲了什麼,總不至於卑微到想用他的家境讓我臣服。
輕輕掙了掙,想要把手拿出來,汪仲卻緊緊的抓住了。
我說,“汪仲,如果你以爲我像你求助,在某些程度上意味着我會屈服的話,你就錯了。”
汪仲笑了笑,乾淨的面龐上突然露出一抹沉穩而志在必得的笑。
他說,“青絲,我想要一個女人,還沒到用錢留住她的地步。”
我垂下眼瞼說,“是嗎?那就鬆開我。”
可能是聽出我動了氣,汪仲擡起手來鬆開我。
我站起來就要走。
汪仲叫住我,“我只是想說……”
我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說,“算了。”
我走進臥室的時候,聽到身後汪仲的聲音傳過來,淡淡的,說,“明天早上十點,你準備好,沈世林那邊一直盯着我這裡,今晚上你又出去了一趟,他那裡難保不會得到消息。能儘量早點走就早點走。”
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