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已經把窗簾打開,外面下了一場雨,窗外的一棵叫不上來名字的樹頂端已經抽出來一點綠芽,今年的第一場春雨,冬天真的過去了。
早晨的陽光帶着涼意,透過玻璃射進來幾縷,有幾片落在我的被子上,照出一個一個斑駁的影子。一晚上沒睡好的焦躁奇異的消散了些,我伸了個懶腰坐起來。
今天沈世林來的倒是還沒來,以往我醒來的時候都能看到他,今天也不知道是我醒的早還是他來的晚。
病房裡靜寂的很,沒有一點動靜,尚未清醒清楚的腦子有一些困頓,昏昏沉沉的,我閉上眼養了一會神。正渾身鬆懈下來,突然,刺耳的鈴聲響起來,劃破這靜寂的一刻,直直的刺激我的神經。
我睜開眼,皺着臉把從牀頭拿起來,也沒看是誰打來的就摁下接聽鍵,電話接通。我說,“喂?”
陳琦的聲音響起來,還有些稚嫩的聲音有些興奮,跟我說。“經理,到今天早上,我們最後一個客戶的預付款已經都打到公司賬上了,那個名單上的客戶,基本上都被我們拿下來了。下一步我們要怎麼做?”
我愣了愣,過了一會兒腦子才轉過來陳琦說的是什麼事。最近這兩天我在醫院,假裝一切平靜,差點忘了外面還有怎樣的翻天覆地。
陳琦沒聽到我的回答,又“喂”了一聲,說,“經理?您在聽嗎?”
我點點頭,又想起她是看不到的,連忙應了一聲,說。“我在聽。”
陳琦又接着問,“經理,現在客戶已經都掌握在我們這裡了。那份資料所有的痕跡,我全部都清除了,那麼接下來,我們再怎麼做呢?”
我沉默了一會兒,想起昨天汪仲跟我說的那些話,遲疑了一秒。
陳琦說,“經理?”
我應了一聲,瞬間做了決定。
“讓聯繫那些客戶的業務員,注意維護跟客戶之間的關係,這些訂單不能出岔子,最後這批訂單成功做成的話,根據每個人手上客戶的多少。每個人從他們客戶的這筆淨收入裡,抽取一個點的獎金。”
陳琦驚喜的“呀”了一聲,我被她逗的一笑。
我繼續說,“當然,這批客戶雖然重要,但是對所有人來說,不過是個外快,自己該做的本職工作還是要做。客戶要求的訂單,儘快準備出來。另外,設計部要抓點緊,我們新產品革新的太慢了,這樣下去。這批客戶我們留不住的。”
陳琦說,“我知道了,經理,我會把您的意思轉告設計部的。”
我的眼角瞥到沈世林已經出現在門口,一如既往的拎着粥,提着個方便袋的樣子,實在是跟他那身筆挺西裝,和那副高冷模樣不適合。
我對着電話說,“那就先這樣。有事再聯繫。”就掛了電話。
沈世林正好走進來,把粥放在牀頭桌桌上,隨口問,“跟誰打電話?”
我隨口回答,“跟青城。我擔心他在學校有什麼不適應的,打個電話問問。”
沈世林的表情一頓,有些異樣,過了一會兒恢復正常,說,“都三年了吧,還有什麼不適應的?”
我說,“我平時對她的關心太少了,覺得這個姐姐做的不合格,彌補一下。”
沈世林看了看錶,淡淡的說,“早上七點?”
我點點頭,“那又怎樣?”
沈世林笑了笑,沒說什麼,只是拆開粥,小米粥的香味飄了出來。連續十多天只吃這個東西,哪怕再好吃的東西,我也有些反胃。
沈世林看了我一眼,突然說。“這些天,一直是我在照顧你。”
我坐起來的動作頓了頓,說,“我知道。”
我一直努力忽略掉的一個現實。
不想叫爸媽擔心,又不知道還能麻煩誰,沈世林這些天,雖然不能說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可至少也是盡職盡責的。想到我對他做的那些事。我經常也會遲疑。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場計劃,從三年前離開這裡去德國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他給我的痛我一刻也不敢忘懷,就是怕自己會猶豫。我去德國,接觸機械,學珠寶鑑定和設計,爲的就是現在。
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這樣很矛盾,這樣下去恐怕離精神分裂也不遠了,想想也是挺可怕的。
沈世林說,“知道就好。”
他好像並沒有別的意思,我鬆了口氣。
吃過飯,沈世林收拾好東西,脫下西裝外套放在一邊,解開手腕上的扣子,又扯鬆領帶。捋起袖子,我嚇了一跳,這一系列動作太熟悉,我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說,“你幹什麼!”
沈世林頓了一下,黑眸裡閃過了然,然後閃過一抹笑意。
他邪魅的勾了勾嘴角,“你覺得我要幹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朝我靠近,我嚇了一跳,不住的往後縮,直到縮的不能再退後的時候,沈世林停住,笑了笑,拿過我旁邊的衣服。
是我前兩天替換下來的髒衣服。
我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拿着衣服走進洗手間,隨即聽到一陣水聲。
心裡當然是震動的。這些天,一直是護士幫我洗護,卻是不讓我碰一滴水,今天沈世林動手,我怎麼也沒想到。
高高在上的沈大少爺,知道洗衣服是什麼概念嗎?
病房裡很靜,所以洗手間裡傳來的水聲就格外的清晰,我正在凌亂,突然響起來,我拿起來,竟然是青城的。
接起來,青城的聲音有些喘,“姐,你最近跟世林哥還有聯繫嗎?”
我忍不住朝着洗手間那邊瞄了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問,“怎麼了?”
青城說,“沒什麼,就是我剛剛去醫院給舍友拿藥,碰見世林哥拿着飯在醫院,我問他幹什麼,他說看一個朋友,我問他是誰,他只是笑笑沒說話,我就想問問,世林哥他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頓時覺得臉上騰騰的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