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重重的一跪,膝蓋撞擊水泥地面發出的‘撲通’聲,直接敲打在許啓盛的心尖上,他坐在椅子上,閉目,面色一片哀傷,沒有人更明白女兒的苦,許諾從小懂事,對這個家付出這麼多,作爲父親的,又怎麼會不心疼?
他是氣自己,到底是自己沒有這個能力替自己女兒鋪一條平坦大道,纔會讓婆家人看輕了去。
結婚三年無所出,這讓他老臉往哪裡擱?親家母有意無意的含沙射影,他不是不明白,爲了女兒能幸福,也就只得忍着,看着劉家人給的臉色,可如今呢?
滿心希望女兒能幸福,也一直以爲女兒是幸福的,卻是換來了離婚的消息,他有什麼臉面去面對已故的妻子?
終究還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職了,是他錯了,內疚佔據了他的心房,一夜之間,臉上的痕跡似乎越發的深刻了,頭髮也越發的稀白。
許諾一直一直跪在外面,不曾挪動半分,她已經沒有心思去管是不是在下雨,也沒心思去理會自己這樣做會不會生病。
只想得到父親的原諒與理解,只是不想自己僅存的一點父愛也失去,那樣,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對以後的生活失去信心。
許久許久後,屋子裡沒有動靜,連帶院子裡也一片安靜,一切似乎都溶化在整個雨夜裡。
直到屋子裡僅存的一點亮光消失,整個房間淹沒在寂靜的山林間,許諾的心彷彿也跟着那消失的亮光而沉入了谷底。
父親還是不能原諒她麼?痛,她感覺到無盡的疼痛蔓延整個身體,直到全身麻木不堪,委屈的淚也順着臉頰流進了心裡,流盡了荒蕪,整個心臟似乎全都被拋進了洪荒之中,找不到邊際。
不知不覺間,已然失去了知覺,許諾醒來的時候,整個腦袋都昏昏沉沉的,入眼的是一片純淨的白色。
這是哪裡?心裡正疑惑間,一個清朗又帶着焦急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打斷。
“姐,你可算是醒了,快要急死我了。”許謙滿眼焦急地看着牀上躺着的許諾,急急地說道。
“這……這是哪裡?”許諾一晃神,開口問道。喉嚨裡有些隱隱作痛。話落,便要起身,許謙一把將她按住。
“姐,你別動,還輸着藥水兒呢!”
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在醫院裡,隨即心下一喜,難道父親原諒她了?
“許謙,爸他原諒我了嗎?是爸爸送我來醫院的嗎?他現在人呢?”一連串的問題一出口,許謙直接沉默了。
好半晌才說:“爸爸可真狠心,你都生病了,他也不管你。”頓了頓,才又說:“姐,你也真是的,下雨了還在雨裡跪了一個晚上,要不是你的朋友發現將你送來醫院,指不定你現在非燒成肺炎不可。”
“姐,你也別太往心裡去了,爸他是一時接受不了你離婚的事實,等過一段時間,他心裡平復了,也就好了,我看你現在也別回家了,爸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除非他自己想通了,不然,就算你現在回去,也和他說不清楚的。”
許謙說的是大實話,許啓盛是樸實的鄉下人,舊思想觀念比較嚴重,在他看來,離婚是有害風化,傷風敗俗的一件事情,更認爲離婚了便是不光彩,他接受不了女兒離婚的事實,所以,一直不願意原諒女兒,也就硬着心腸讓她在雨地裡淋了一個晚上,硬是沒有開門。
聽着許謙的話,父親的話在許諾心裡像是埂了一根剌似的,又痛又難過,卻也撥不得。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將隱忍着的淚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不能在弟弟面前流淚,弟弟還小。
知道姐姐心裡難道,許謙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卻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來安慰姐姐纔好,沉默了半晌,才說:“姐,你放心吧!回頭我勸勸爸,過段時間也就好了,到是你,現在可要保重好身體,不就是離婚了嗎?也沒啥大不了的事兒,就算以後沒了好男人,你找不到依靠,弟弟我養你,等我畢業了,就出門工作,找好多好多錢,你以後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姐,你可千萬要活得好好的啊!不然,劉志平那渣渣可更得意了,就算不爲父親,你也得爲了你自己保重身體,要活得更精彩,讓劉志平這個渣後悔死去,這個王八蛋的,最好別讓我再碰到他,不然,看我不打殘了他。”
許謙原本是安慰姐姐的,可說到劉志平,那情緒就不可抑制地越發激動起來,許諾一聽這話,怕弟弟這血氣方剛的年紀,真說不定找了劉志平的麻煩,經過這件事情,對於劉志平的爲人,許諾真是失望透頂,更知道劉志平的小人行徑,怕弟弟年不更事,在劉志平面前吃了虧。
於是開口說道:“許謙,不許你亂來,你姐姐還沒這麼脆弱,我不會被劉志平這個渣打倒的,你不用擔心我了。”
“我看到你躺在病牀上這個樣子,一想到這些年你辛辛苦苦爲了劉家而拼命,而劉志平卻揹着你養了三兒,我就恨不得打死那王八羔子的。”
“別以爲自己當了校長,就很了不起,學人家包小三兒了,他以爲他是個什麼人物,整一個鳥人來的……”
許諾嘆氣,許謙又怎麼會明白她和劉志平之間的事情呢?她和劉志平之間,並不是三主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
“許謙,別說了,你記着,我不許你再管我的事情,也別找劉志平的麻煩,我們已經離婚了,我也不想再談這件事情,你只要好好讀書,姐也就放心了,閒暇的時候就多回去陪陪父親……我今天就回京都去,等爸氣消了我再回來看他好了。”
許謙看着姐姐,嘆了一口氣,囁着嘴想說什麼,可終究什麼也沒有說,許諾沉默着,不想說話,她怕一說話,會在弟弟面前變得軟弱,她不想讓弟弟擔心。
開門的聲音打斷病房裡的寂靜,許諾閉着眼睛沒有睜開,也不理會是誰進來,許謙轉頭看向門邊,見着來人,臉上一喜,站了起來。
“楚大哥,您回來了?”
“嗯,你姐姐她醒了嗎?”低沉暗啞的聲音自房間內響起,直驚得許諾一睜眼,擡眸正好對上一雙深邃難測的眸子,裡面的深色像是黑洞漩渦,彷彿要將她吸入其中。
她一個驚呼,從牀上坐了起來,直直嚇了許謙一跳。
“姐,你幹什麼?小心輸液針頭啊!”
“楚……楚總……您……您怎麼來了?”結結巴巴,吃驚了好一驚。
“給你帶了點吃的東西,如果餓了,就先吃吧!吃飽了,纔有力氣做其它的事情。”他淡淡地說道,話語裡的深意,許諾聽得懂。
許諾點點頭,也不矯情,不過腦子卻如檔了機的電腦,竟然好久都轉不過彎來。
直到,她坐上了男人的車,在開往回程的路時,腦子還有些迷糊,許是生病初愈的原因,整個人顯得很是虛弱,上車後,也就閉了眼睛休息,事實上也是不知道應該怎樣去面對坐在他身邊的男人。
耳邊迴響着弟弟許謙說過的話,“姐,是楚大哥送你來醫院的……”
她心裡一陣煩亂,感覺像是風長的蔓藤般,纏繞着整個心房,使她理不清,也想不明白,更不知道楚逸凡爲什麼會趕得那麼巧?
當然,在面對弟弟許謙時,她壓下了心頭的疑惑,恢復了以往的堅強,冷靜理智的讓弟弟好好讀書,照顧父親之類的話,天知道,她其實心好累,卻努力的堅強着,只是不想讓弟弟擔心,更不想在某個男人面前表現出懦弱的行爲。
身旁的男人見着女人的動作,只是緊緊抿着嘴脣並未說話,眸光裡一片暗涌流動。
車子一路兼程,加上莫七的車技好,到晚上,便抵達京都。
許諾現在什麼也不想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將自己捲縮起來,她需要時間去消化掉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
楚逸凡很是貼心的將她送回了三環路麗景小區的公寓,下了車,她看着鑽出車外的男人,勉強打起精神說道:“謝謝楚總送我回來,太晚了,我就不請您上去坐了,再見。”
男人只是看着她,並沒有說什麼話,好半晌,才聽得他低低地問了一句。
“鑰匙?”
“啊?”許諾一愣,有點搞不清楚楚逸凡的意思,還沒回過神來時,男人已經拿過她手裡的包包,直接拉開拉鍊,在她包裡翻找起來。
許諾看着男人的動作,原本心情就不好,此時楚逸凡的行爲卻讓她禁不住想發火,可一想到這個男人之前的幫助,卻是生生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走吧!”楚逸凡找到鑰匙,也不多話,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便徑直萬着步子往她樓上走去。
“哎,你這是什麼意思?”許諾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見着男人的動作,終是惱了,帶着怒意質問道。
誰知男人只投給她一個淡漠的眼神,既而轉身看着從車裡鑽出來的莫七,說:“明天早上六點來這裡接我。”意思不言而喻,莫七顯然也是一愣的。
不過,他哪裡敢多嘴問,也就應着,鑽進車裡,灑着尾氣溜出了小區。
“如果你不想要我抱你,最好走快一點。”許諾正看着莫七那瀟灑的漂移,車尾擺動間,便消失在她眼前,還沒回過味兒來,耳邊響起男人冷冷的威脅。
蝦米?抱她?許諾徹底被男人的話給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