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公子!”
撲克大人在白霧茫茫的魚背上來回走動。
“阿棗!你們在哪裡啊?”
四周一片寂靜。
撲克大人慢慢蹲了下來。
“咚,咚。”
敲擊魚背發出清脆的聲響,就像敲在金屬板上。
魚背十分堅硬,看不出有任何機關。
霧似乎更濃了,天地之間一片迷茫,撲克大人感覺自己身處夢中。
“蔣公子!阿棗!”
撲克大人大聲的呼喊着,聲音漸漸消融在悽迷的霧色中。
他焦急不已。
從色子石之行開始,四人就一起面對過種種困難,經歷過生死考驗,早已建立起非比尋常的親密關係。
這是一個團隊,而自己毫無疑問就是這個團隊的領袖。
身爲領袖,卻將團隊帶入了這樣的危險之中,他自責不已。
撲克大人開始在魚背上到處摸索,他們一定是落入這怪魚腹中了。
但哪裡都是滑溜溜的,就像一塊巨大平整的玻璃。
撲克大人霍然起身,一張撲克牌赫然出現在手中。
既然找不到入口,那就自己創造!
不管這條魚是什麼材料的,撲克大人深信自己的牌一定能穿透它的外皮。
手中的牌慢慢變大,直到有一個鏟子大小,鋒利的邊緣透過迷離的霧氣泛着白光。
“嗖。”
就在撲克大人準備全力對付怪魚的脊背時,一個黑影從身邊一閃而過。
“誰?”
半晌,悄無聲息。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撲克大人用盡全力揮出手中利器一般的撲克牌,鋒利的邊緣深深地插入了魚背中,鏟子大小的牌立在魚背上,就像怪魚的鰭。
撲克大人停了下來。
撲克牌畢竟不是鏟子,魚背也不是泥土。
想要用這張牌穿透怪魚的脊背就像手握一把小刀想要挖穿一塊巨大的山岩一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嗖。”
又一個黑影從身邊閃過。
“誰?誰在那裡?”
肯定有人在這魚背上,撲克大人確信這一次自己沒有看錯。
“哼哼,怎麼不挖了?”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但白霧茫茫,看不到人影。
“就算你挖上600年也到不了魚腹中。”
“你到底是誰?”
“我是駝神的使徒。”
“駝神?駝神是誰?”
撲克大人疑惑了,他從沒聽說過什麼駝神。
“怎麼說呢?就像你們信仰渡神一樣,駝神是我們信仰的神。”
“大膽!這個所謂的駝神怎麼可以和渡神大人相提並論!”
撲克大人憤怒了,作爲神使的候選人,或者說作爲渡勝島的一員,渡神大人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對,是不能相提並論。”陰陽怪氣的聲音充滿了嘲諷,“是渡神不配和駝神相提並論!”
“住口!”
撲克大人霍然掏出了槍。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違反了渡神準則。”
“知道。”對方的聲音毫不在意,“那又怎樣?”
“怎麼樣?我是渡神的使徒。專門負責清理那些違反了賭神準則的人。”撲克大人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槍,“小子,別以爲身在霧中就可以肆無忌憚,我撲克大人的槍法可謂百發百中,你愚蠢的話語已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我一槍就能要你的命!”
“哦?是嗎?”
“嗖。”
黑影一閃而過。
四周再次安靜起來。
撲克大人快步跑到剛纔聲音傳出的位置,但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在你後面。”
陰陽怪氣的聲音忽然從撲克大人身後傳來。
“你……”
撲克大人霍然轉身,手中還緊緊握着槍。
“就算我不動,你能打我?別忘了,你已經沒有子彈了。”
對方的話令撲克大人震驚不已,自己都已經忘記了子彈的事情,對方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有子彈你能打中我?”
話音剛落,撲克大人感覺一道黑影從自己身邊一閃而過。
“嗖。”
“我在哪?”
“在……”
撲克大人剛轉到聲音發出的地方,又一道黑影從自己身旁閃過。
“嗖。”
“在這漫天大霧中。你怎麼可能找到我?”
“嗖,嗖,嗖。”
數道黑影從撲克大人身旁閃過。
撲克大人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槍,他說的沒錯,在這大霧瀰漫的夜晚自己無法找到他的準確位置。
“關於你違反渡神大人準則的事情我暫時不去計較,但你把我的朋友們都藏到哪裡去了?”撲克大人冷冷的說道。
“他們應該在魚腹中接受第三次考驗。”
“哼,莫名其妙,剛纔那個蒼老的聲音也是這麼說的,但我們憑什麼要接受考驗?”
“想要得到駝神的認可就要接受考驗。”
“住口!這島上只有一尊神,那就是渡神!”撲克大人對着悽迷的白霧大聲喊道。
“看來你對渡神很忠心啊。哼哼,我們對駝神也一樣。”
“這個所謂的駝神在哪裡?”撲克大人冷冷的說道。
“你想見她?”
“對。”
“好吧。那就要看你能不能通過第三次考驗了。”
“廢話少說,開始吧。但我先說清楚,見到駝神我就會要了她的命。”
撲克大人憤怒地說道,他絕不饒恕不敬渡神的人。
“哼哼,隨你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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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白霧中忽然飄來一陣香氣。
香味清新撲鼻,很快在霧色中瀰漫開來。
“這,這是……”
這香氣令人愉悅,但此刻卻像一把利器貫穿了撲克大人的胸膛。
他跌坐在地上。
“哼哼,是不是有些熟悉呢?”
時間可以模糊許多記憶。
很多我們經歷過的事情,見過的人都在腦海中慢慢混沌,慢慢消失。
但氣味卻是例外。
它穿透歲月,恆久彌新。
這分外熟悉的香氣撥開了撲克大人腦海中塵封的記憶。
這是……
這是一種花的香味。
“考驗很簡單,我想你已經猜出我手中拿着一朵花。”
“對。”
“那麼這朵花……”陰陽怪氣的聲音忽然一個停頓,“有幾個花瓣?”
撲克大人陷入回憶之中。
小時候,自己每天都和夥伴們在滿上遍野的花叢中奔跑,那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山坡上各種顏色的花爭奇鬥豔,繽紛色彩讓人眼花繚亂。
但有一種花是特別的,她那清新淡雅的花香蓋過了所有的花朵。
即使是寒風瑟瑟,百花凋零,甚至是大雪紛飛,寒冬已至,這花依然盛開在自己的故鄉。
在故鄉那漫長的寒冬中,只有她肯與北風繾綣。
她潔白無瑕,當雪花飄落在她的花瓣上時,兩種純美的白色就像在喁喁私語一般。
所以她被稱爲冰語花。
但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種花了。
這偌大的渡勝島上只有自己的故鄉冰之領域的霍克村擁有這種花。
但故鄉已經消失了二十年了。
那年,自己才七歲。
那是一個深夜,一顆火球從天而降,漫天大火將自己的故鄉變成了一片焦土。
厚厚的積雪全都融化變成了渾濁的雪水,連那傲然盛開在冰雪中的冰語花也全都消失了。
當骰子大人匆匆趕來時,除了被父母拼死扔出熊熊燃燒的屋舍的自己,霍克村已經基本沒有活人了。
是骰子大人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十七瓣。”撲克大人痛苦地說道。
不管過去多久,有些事情是忘不掉的,冰語花有十七個花瓣。
“很好,有些事情果然是忘不了的,你合格了。”
來人並沒有現身。
“等等。”撲克大人向前伸出一隻手。
“駝神大人在下面等你,從發光的魚眼下去吧。”
陰陽怪氣的聲音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還有漫天的白霧。
視野漸漸清晰,璀璨的星空再次在頭頂上閃爍。
撲克大人向前望去,巨大的魚背上空空蕩蕩,彷彿從來沒有人出現過。
一道金光閃過,怪魚的一隻眼睛像一道門一樣打開了。
撲克大人朝着這扇門走了過去。
……
血河快要漫上來了。
匍匐在地上的子奇並沒有前進多少。
四周都是濃濃的血腥氣和血液翻滾流淌的聲音。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不要說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即使四周燈光大作,即使前方只有一條通道,自己也很可能來不及去到數十米外的出口了。
子奇飛快地站了起來。
翻騰的血液就像岩漿一般灼熱。
自己這次真的危險了。
神奇的直覺在這黑暗的血流之屋中失去了威力,眼前沒有出現任何看得見的路線。
勇氣,勇氣!
子奇已經拿出了全部的勇氣,他渾身都溼透了。
緩緩上升的血水伴隨着一股一股的熱浪馬上就要漲到子奇的腳面了。
出口,出口……
出口遠在天邊。
但這一次,子奇絕不放棄。
這是一間屋子對吧?
一間屋子不論如何巨大,一定有牆壁。
自己不妨先離開這扭曲分散如迷宮般的橋,試一試能不能爬上牆壁,這樣就能多贏取一些時間。
雖然血水很快就會漲上來,但萬一這奔騰的血河不會佔滿整個房間呢?
地面是柔軟的,也許這牆壁也像地面一樣柔軟呢?
勇氣,勇氣!
只要有一絲可能,自己就不能放棄!
子奇霍然轉過頭,他呆住了……
自己真是太蠢了,爲何會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所謂的出口上呢?
子奇笑了。
他已經明白了這個考驗的精髓。
巨大漆黑的房間,滾滾流淌的血河,轉瞬即逝的火光,遠在天邊的出口……
這一切都是爲了引導自己。
讓自己身陷焦慮,讓自己拼命向前,讓自己無暇顧及,讓自己不要回頭。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