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蓉格的聲音在顫抖,像她這樣聰明伶俐的小女孩很少有這樣猶豫不決的時候,這說明她害怕了,還說明,”弗洛伊德頓了頓繼續說道,“還說明,她準備撒謊了。”
望着弗洛伊德略帶得意的表情,子奇忽然覺得很憤怒。
“你算什麼神明?”子奇大聲質問道。
“什麼?”弗洛伊德撇了撇嘴。
“誠然,蓉格的生命是你給的,阿德勒的生命也算是你給的,但你有什麼權利禁錮生命?”子奇指着阿德勒大聲吼道,“虧你口口聲聲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大家好,還說蓉格準備撒謊了,其實根本是你自己在撒謊!”
“我?”弗洛伊德蒼老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嘲諷般的笑意,“我撒謊?”
“對。”子奇直視弗洛伊德的雙眼說道,“就是你在撒謊!”
“我騙誰了?”
“所有人。”子奇繼續說道,“不僅僅是蓉格與阿德勒,疾風管局所有人都受到了你的欺騙。”
“笑話。”弗洛伊德不以爲然的說道,“我騙大傢什麼了?”
“爲了他們好。”
“什麼?”弗洛伊德愣住了。
“你做任何事情,出發點都被描述成爲了對方好,每一次你都打着這個幌子。”子奇解釋道,“但這根本就是一種欺騙。”
“胡說。”弗洛伊德干脆的說道,“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我也一直是這麼做的。就拿阿德勒來說,我給與了他一切,知識,權利,地位,親情,愛情。我難道不是爲了他好?”
“不是。”子奇也乾脆的說道。
“不是?哼哼,那我是爲了誰?”
“你是爲了,”子奇緩緩伸出一隻手,指向孤零零的弗洛伊德,“你自己。”
黑暗之屋中霎時安靜下來,但這種死一般的靜僅僅維持了幾分鐘。
“我自己?”弗洛伊德漸漸激動起來,他像個章魚吧般張牙舞爪的喊道,“這真是笑話,我將自己的一切對阿德勒親囊享受,我也全心全意愛着蓉格,到頭來,我卻是爲了自己?”
“對。”子奇寸步不讓的盯着弗洛伊德,“你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爲了滿足自己變態的嗜好。”
“什麼嗜好?”
“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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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
“神,成爲這些人的神,成爲疾風管局的神。”子奇繼續解釋道,“你是一個對於控制別人有着強烈執念的瘋子,你希望自己是這些人唯一的神,你可以完完全全主宰這些人的命運!”
“哼。”弗洛伊德冷哼一聲,沒有說什麼。
“還有你所謂的對別人的好,這更加離譜,更加可笑,那簡直就像在圈養動物一般。”子奇繼續說道,“疾風管局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籠,裡面全部都是你精心挑選並飼養在這裡的動物。哪個人乖了,你就摸摸頭,給點吃的,你對此樂此不疲,因爲只有你自己高高在上,無時不刻不在俯瞰着由自己親手創造出的牢籠中的一切!”
子奇所有能的話都講完了,但他還是覺得意猶未盡,心中那團怒火併沒有完全發泄出來。
“說完了?”弗洛伊德眼含笑意地問道。
“哼。”儘管還想繼續說下去,但子奇發現他真的沒詞了。
“我並不覺得哪裡不好。”弗洛伊德說道,“我主宰別人的命運又有何錯?”
“什麼……”子奇想不到弗洛伊德會這樣直白的說道。
“我是他們的神,他們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我自然要掌控他們的命運,這很公平。”
“這,這不公平。生命應該是平等的,應該有自己的選擇,應該……”子奇說不下去了,因爲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那個懵懂的小傢伙,還不是在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時候被自己親手押上了賭桌?
現在,自己站在這裡冠冕堂皇的呵斥弗洛伊德。其實,自己與弗洛伊德又有何區別呢?
“應該如何?”弗洛伊德反問道,他看出子奇陷入了痛苦之中。
子奇覺得胸口發堵,呼吸漸漸艱難起來,好似整個黑暗之屋中的空氣都被抽走了。
我竟然一直在質問弗洛伊德?
我與他有何區別?
我有什麼權利決定另一個,不,是兩個生命的生死?
如果弗洛伊德是瘋子,我又是什麼?
子奇慢慢蹲在地上,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頭髮。
不,我遠比弗洛伊德可惡,因爲,因爲弗洛伊德只是個NPC,他口中的一切只不過是一串程序,一串代碼。
而我,而我……
“子奇大哥?”靈靈感覺出了子奇的異樣,她關切的問道,“你,你沒事吧。”
子奇微微揚起頭,勉強笑了笑。
“哼,說啊?”弗洛伊德就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般咄咄逼人的問道,“生命怎麼會是公平的呢?”
“生命,生命……”蹲在地上的子奇聲音細若遊絲,“生命就應該是公平的,每個人,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望向弗洛伊德,而是兩隻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
“錯!”弗洛伊德乘勝追擊般說道,“生命不公平,從來都沒有公平過。”
“我主宰別人的命運是因爲我足夠強大。每一個生命都會被別的生命影響和左右,生命的本質就是這樣。”弗洛伊德繼續說道,“而我,一面享受着對別的生命的影響與掌控,一面又誠惶誠恐的被另一個生命操縱着。”
“誰?”靈靈一雙大眼睛澄澈無比,就像天上的星星。
“那個人是誰?”靈靈又問了一遍,這纔是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哼哼,就像我是弗洛伊德與蓉格的神一樣,那位大人自然也是我的神。”弗洛伊德說道。
“你的神是誰?”靈靈追問道。
“不急。”弗洛伊德擺了擺手說道,“我說過會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你們,我自然會這樣做。但現在,我只想談談頭骨的問題。”
靈靈皺了皺眉頭,決定不再打斷弗洛伊德。
因爲,這個老頭實在是太固執了,不讓他將頭骨的問題講完的話,他恐怕不會說別的事情。
“蓉格她,果然撒謊了。”弗洛伊德揮了揮手說道。
雖然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但事件卻沒有取得進展。話題兜了一個大圈子再次回到了原地。
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靈靈靜靜地望着弗洛伊德,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個頭骨,那個頭骨之所以不讓我害怕,還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是因爲,是因爲那是,那是我的頭骨。蓉兒終於將這句話結結巴巴的說了出來。哼,這和我想的一模一樣。”弗洛伊德繼續說道,“你的頭骨?你爲何會這樣認爲?難道那頭骨上寫着你的名字嗎?我輕聲問道。這時候,我分明看到蓉格打了個哆嗦。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但看到這個頭骨的時候,心中就冒出了奇怪的想法,這不就是我的骨頭嗎?當時,蓉格頓了頓說道,當時我就是這樣想的。好,很好。我拍了拍手問道,那還有一個呢,另一個頭骨又是誰的呢?”
弗洛伊德的話依然中氣十足,清晰有力。
但傳入子奇耳中卻變了樣子,不僅每一句,彷彿每一個字都和許多莫名其妙的聲音疊在了一起,分辨不出。
如同一羣和尚在自己耳邊唸咒。
嘰裡呱啦,嘰裡呱啦,子奇覺得自己腦袋生疼,他想立刻結束這種狀態,於是他擡起頭,微微掃了弗洛伊德一眼……
天啊!
那串鮮紅奪目的數字竟然所剩無幾。
三,三分鐘?
竟然只剩下三分鐘?
子奇剛想開口,卻發現口中苦澀無比。
弗洛伊德還在繼續他氣勢磅礴的“演講”。
“是,是阿德勒。蓉格說完低下了頭。在這一瞬間,我分明看到阿德勒臉上閃過一絲奇特的笑容。哼哼,我太瞭解阿德勒了,這笑容代表他很滿意蓉格所說的話。他當然滿意了,因爲這本就是他們靠眼神商量後的答案。”弗洛伊德繼續說道,“我開口了,我說蓉格,我的好女兒,這個夢實在是有意思極了,我很喜歡。嗯。蓉格咬着嘴脣迴應道。搞了半天,這兩個頭骨原來是你和阿德勒啊,我笑嘻嘻的打量着二人,兩個人的頭埋得更低了。好了,這只是個夢,我故作輕鬆的說道,不代表什麼的,你們一直都做得很好,巨獸也在一天天的壯大,雖然離最終盛典還有段距離,但這一天肯定會到來的!在我的鼓舞下,阿德勒終於擡起了頭,父親大人,阿德勒說道,我,我和蓉格妹妹會永遠聽您的話,永遠追隨在您左右的。這時候蓉格也擡起了頭,她沒有說話,但眼神代表了一切。呵呵,我笑了,好了,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今天的彙報就到這吧,你們可以走了。我說完後故意將臉移向了別處,但沒有事情可以逃過我的眼睛,藉着辦公室程亮的玻璃窗,我分明看到蓉格與阿德勒都深深鬆了口氣。”
不知怎麼搞得,聽到這裡,靈靈覺得自己也鬆了口氣。
“就在蓉格白玉般的手剛剛搭上門把手時,”弗洛伊德眼中帶笑地說道,“我又發話了。等一下,我輕輕說道,有件事情該告訴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