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就像是漩渦的中心,立刻吸引了圍攏在漩渦外所有的人。
彷彿時間被靜止了,每一個人都停下了腳步。
剎那間,一片安靜,只有微風順着人羣的縫隙簌簌作響。太陽在不知不覺中又下落了,開始試圖將每一個身影撥弄的很長。
忽然,終於有人忍耐不住問出了聲。
“是,是你在說話?”離神秘二人組很近的一個火精族人閃爍着一雙黃橙橙的眼睛問道,“我沒有聽錯吧?”
攤主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一雙正被陽光捉弄着的眼睛努力睜開,直愣愣地看着那個剛剛吐完草屑嘴角還帶着一抹墨綠的傢伙。
“看看你四周的人,你就知道,”這位神秘人吊兒郎當的說道,“你沒有聽錯。”
這話沒錯。
聚攏在攤位前有將近一百人,但沒有一個人默默走開。這就說明,大家聽到的是一樣的話。
誰殺的巨獸?呵呵,我知道啊。
正是這樣一句話像一根根無形的銀針將每一個懷揣好奇的人釘在了原地。
“你說,你說你知道巨獸是誰殺死的?”火精難以置信的又重複了一遍。
神秘人沒有說話,而是眼中帶着笑意,默默地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脣角那零星的墨綠。
人羣再次喧囂起來,猶如蜩螗沸羹。
“他,他真的知道?”
這是難以置信的聲音。
“他,他是什麼人?爲什麼會知道?”
這是驚慌失措的聲音。
“好,好可怕的一張臉。不,是兩張臉。”
這是膽戰心驚的聲音。
“哼,又來一個吹牛的傢伙。”
這是彪形大漢的聲音。
“吹牛?”神秘人再次舔了舔脣角,然後輕輕問道,“你認爲我在吹牛?”
聲音很輕,就像稀薄的空氣,卻瞬間給彪形大漢帶來一股無形的壓力。
他,他笑了?
彪形大漢覺得在一剎那,他分明看到這個流裡流氣的傢伙嘴角動了動。但當他真正定睛觀察時,卻發現這張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改變過。
這,這就像是一張人皮面具!
大漢惶恐地後退了兩步,差點撞到身後的人。
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
我應該沒有看錯?
難道,難道那張笑臉是面具後面實際出現的表情?
“怎麼?”神秘人並沒有動,“害怕了?”
“沒,沒有。”大漢立刻否認道。
“呵呵。”神秘人冷笑兩聲,但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他用一雙冰冷無息的眼睛一一掃過圍觀的衆人,“有多少人想知道巨獸是怎麼死的?”
人的好奇心是無法阻擋的。所以,這本是一句充滿誘惑力的話。但此刻,聽在衆人耳中,這句話分明變了味道。
這句普普通通的問話轉變成了這樣一句話。
有多少人想死?
“他,他說了什麼?”
“他說,誰,誰想死?”
“我,我纔不要死。”
“他真的,真的這麼說的?”
“好可怕!”
人羣再次騷動起來。
大家相互看看,面面相覷。
片刻後,隨着第一個人逃命般的跑開,擁擠的人羣開始陸續撤離。
“呵呵。”神秘人又冷笑兩聲。
對於逃跑的人羣,他既不挽留也不嘲諷,他根本毫無所謂。而他身旁那個人就更神秘了。自打出現以來,他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而且,自打站定以後,他根本連動都沒動過!
這真的是一個人嗎?
攤主沒有隨着人羣逃跑,不但因爲魚攤上有他的身家性命,還因爲他與擠在道路上的衆人不同。他的身前就是那兩個可怕的傢伙,而身後則橫亙着一堵長牆,他根本無處可逃。
彪形大漢也沒有逃跑,雖然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立刻離開這裡。但面子又告訴他,他必須要留在這裡。
最後,面子戰勝了理智。
片刻之後,曾經“門庭若市”的魚攤完全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了。
最終不管是有意還是被迫,留下來的只有四個人。
攤主,彪形大漢,和彪形大漢有仇的地魔,以及最先問話的那個火精。
“看來,幾位怎麼也想知道這個秘密啊。”神秘人吊兒郎當的說道。
“你,你少裝模作樣。”大漢裝着膽子說道,“如果知道,你就大大方方說出來!”
“呵呵,那可不行。”
“爲什麼?”攤主問道。
“你不是見過巨獸嗎?”神秘人盯着攤主說道,“那是個可怕的傢伙,對吧。”
“我……”攤主愣了一下,最後小聲說道,“對,是個可怕的傢伙。”
“所以,能夠殺死那樣一隻怪物的人也不簡單,對吧?”
“對對。”攤主點了點頭,不知道這可怕的人到底想說什麼。
“所以,”神秘人用一雙充滿寒芒的眼睛一一掃過四人,“這是一個大秘密,對吧?既然是個大秘密,我豈能大大方方的告訴你們?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話音剛落,強留下來的地魔與火精就後悔了。他們開始不安起來。但這雙充滿寒芒的眼睛就像是盯住獵物的蛇的眼睛,令他們不敢動彈。
“你,你想怎麼樣?”地魔問道,本像洪鐘般的聲音也小了很多。
“很簡單,”神秘人開始向自己的衣服中摸索,很快從中取出一副小巧玲瓏的紙牌,“玩個遊戲。”
“遊戲?”四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這並不是一副完整的牌,”神秘人用狹長的手指夾着紙牌說道,“但玩個小遊戲還是可以的。”
“你,你想幹什麼?”攤主說道。
“呵呵,”神秘人笑了笑說道,“我數到三,就會將手中所有的牌拋向天空。我們每個人選一張牌,在落地前抓住它。”
“喂,你……”火精說道。
“沒有抓到牌的人算輸,抓到的牌大於一張的,也算輸。”神秘人不理會衆人的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然後,用你們手中的牌分別與我手中的牌比大小。”
“你,你不要太過分啊。”彪形大漢說道。
“贏了我的人自然就能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而輸了的人,那就對不起了。”神秘人擺好姿勢說道。
“喂,你這傢伙……”四個人再次異口同聲的說道,還不約而同的向前伸着手。
但神秘人並不理睬慌亂的四人。
“一。”
倒計時開始了。
四個人相互望望,每一雙眼睛中都充滿了恐懼。
“二。”
恐懼更甚。
“三!”
話音剛落,銀光一閃,一副紙牌已經衝上了湛藍的天空。
就在衆人擡起頭的瞬間,漫天紙牌散開了,猶如天女散花。每一張牌都翻轉着落回地面,午後的陽光打在牌面上,熠熠生輝。
四個人終於明白,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於是,每一雙眼睛都帶着渴望搜索起自己頭頂上的那一方天空。
正面,背面,正面,背面!
一切瞬息萬變,一切稍縱即逝。
既看不真切,又不敢決定。
當神秘人早已手握一張牌負手而立後,四人還是一無所獲。此刻的地面,一片銀白。
蔚藍的天空中,還剩下最後幾張牌在翻滾打轉。
四人終於焦躁起來。
還管什麼大小?能抓到牌纔是此刻最要緊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給上天吧。
當心中不再有雜亂的念頭時,一切都簡單了。
當最後一張紙牌就像無限眷戀着天空般姍姍落地後,每個人的手中都多了一張牌。
“好,很好。”神秘人一面說着,一面將背後的手伸到了前面,兩根手指正緊緊抓着一張牌,牌底朝上,“現在,到了我們亮牌的時候了。”
“等,等等。”大漢伸手阻止。
神秘人沒有說話,而是用眼睛瞥了大漢一眼。
“那,那個,”大漢壯着膽子說道,“在亮牌前可要先說清楚,如果,如果輸了會如何?”
“對,輸了怎樣?”
大漢的話立刻得到了另外三個人的贊同。
“呵呵,”神秘人又笑了,“不要緊張,輸了也不打緊。只要將這些散落的牌一張張撿起來交還給我就可以了。”
“啊,這樣啊。”大漢不敢相信的說道。
“還好還好。”火精覺得自己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了。
“真是的,早說嘛。”地魔的聲音重新響亮起來。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攤主不住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四個人都像復活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神秘人沒有說話,兩根修長的手指不斷地揉搓着手中的牌,不知道在想什麼。而另一個彷彿帶着面具的傢伙就更可怕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動過。
“攤牌吧。”神秘人忽然說道。
“好。”四人異口同聲地應道。
這一次,誰也不緊張了。
“我,我的牌很小,應該贏不了。”大漢已經做出了要去檢牌的準備,“我只是紅桃3。”
果然,他輸了。
在燦爛的陽光下,神秘人手中的牌纖毫畢現,那是一張紅桃Q。
“唉。”火精嘆息一聲,“我也輸了,本以爲自己已經不小了。”
他手中是一張草花J。
“我也輸了。”地魔說道,但聲音很愉快,“輸的一點也不冤。”
他手中是一張方片7。
就在這個時候,攤主說話了。
“我,我贏了?”攤主難以置信,一雙眼睛不斷的在神秘人與自己的牌上游走,“我,我好像真的贏了。”
他確實贏了。
因爲在他那攤開的手掌上,躺着一張黑桃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