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才一開始打的是代替他哥,占人寶物妻子的主意,但想要不留痕跡,便需要一個萬全之策。
他這個萬全之策,乃是一條歹毒的計劃。
不過,在這個計劃裡,李府七位下人裡,必須有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失蹤,好替李明亨的屍首騰出個身份。
這個人就是張知來。
在謝載月的瞭解中,這個年輕人一來缺錢,二來膽子大,比較好誘惑。
還記得,牛肉麪攤的張老闆曾說過,兒子最後一次回家悶悶不樂,但是帶回來許多銀子。顯然,一開始張知來以爲自己只要帶着銀子,遠走他鄉,改名換姓就行。
他不知道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不是許春幽,而是李明才,且李明纔想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今天一早,在看過張知來的屍體後,劉渝便派了兄弟去來來客棧盤查。但因此案主要的矛盾在李明才殺兄殺嫂上,謝載月潛意識選擇了從這兩件兇殺案上着手。
可沒想到一番審問過後,李明纔在兩起案件中,竟然只起了挑撥裡間的作用,並非直接動手的兇手,加上李明才無情無義嘴臉盡顯,讓謝載月又氣又怒,亂了陣腳片刻。
經顏少卿提醒,謝載月重新理清思緒,能一招制敵的,其實是李明才親手犯下的罪!
堂下李明才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
說話間,得意樓的掌櫃走上公堂。
謝載月低緩道:“王掌櫃,本官問你,八月二日的晚上,張知來和誰在喝酒?”
王掌櫃指了指李明才,“就是這人。”
謝載月道:“他們幾時離店?”
王掌櫃想了想,道:“具體幾時小的不記得了,但一定過了丑時。”
謝載月道:“離店後二人去了何處?”
王掌櫃道:“當時兩人都是酩酊大醉,小人原本想幫他們僱輛馬車,但是這位老爺拒絕了小人的提議。”
謝載月道:“張知來是八月三日寅時到卯時死的,李明才那時你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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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才道:“出了得意樓我便和張知來分開了,我嘛,當然是回家了,只可惜許春幽死了,不然她能給我作證。”
許春幽死了,死無對證,李明才便故意把什麼事都往她身上推。
謝載月冷笑一聲,讓劉渝將伊典豪喊來。
伊典豪一進公堂,首先遞給謝載月一個眼神。
謝載月會意,繼而嚴厲道:“李明才,你在撒謊!八月二日,你約張知來去得意樓喝酒,其實是想趁此機會殺了他。於是你將張知來灌醉,又悄悄在他杯裡下毒,在毒發前你帶他離開得意樓,去往城郊。緊接着,張知來毒發,你便找了處僻靜的地方,挖坑將他埋了,本官說的可對?”
李明才怒視着謝載月,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想必張知來也是許春幽殺得。”
謝載月搖搖頭,道:“李明才,你不知道張知來素有小偷小摸的習慣,在他離開店的時候,順走了自己喝酒的杯子!而這杯子直到他死還攥在手中!”
李明才喃喃道:“一個杯子?”
謝載月道:“伊典豪你來說。”
伊典豪肅然道:“杯中之物尚有殘留,經過我的檢查,酒杯中的殘渣正是張知來所中之毒。”
張知來死前在得意樓和李明才喝酒,喝的酒裡卻有毒,其中的聯繫不言而喻。
話音剛落,原本在人羣中旁聽的張老闆忽然一躍而起,撲上去就要和李明才拼命。
李明才站起身,輕巧一避,老人哐噹一聲,重重栽倒在地,可是李明才的眼中已經全無波瀾。
謝載月一揮手,張老闆立刻被扶了下去。
這時,李母也叫罵道:“孽畜!原來你不止害死了哥哥嫂子!”
李明才摸着鼓囊囊的腰,目露兇狠之色,“他算什麼哥哥?我手筋都被人挑了,他也不願意給我錢。”
李母嚎啕道:“作孽啊!你哥不讓你去賭錢,那還不是爲了你好!”
李明才眼睛都懶得擡一下,繼續道:“爲了我好?你們可知那件玉帶鉤是我看上的,本來想要問他借點銀子從摸金校尉那裡收來,誰知道他竟然瞞着我自己去將玉帶鉤買下!我不服!那麼好的寶物,爲何要落在他的手上,我要殺了他,非但要殺了他,還要讓他家破人亡!娘,你不是說大哥事事都比我強?比我強,許春幽能甘心跟着我?比我強,他能讓我送進地府?”
李母氣極了,哇的一口吐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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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才視而不見,依舊吼道:“一母同胞,他穿金戴銀,我只能東躲西藏,憑什麼!憑什麼!”
“李明才。”顏寒冷然的聲音忽然響起,這一聲寂寥悲涼,詭秘悠長,宛如來自冥界地府,讓人肅然起敬,讓人不寒而慄。
大理寺原本油鍋一樣沸騰的正堂,立馬平靜下來。
“眼之慾,貪美色奇物。是你的慾望,滋養了你的惡念。”顏寒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話音一落,周遭景物突變,大理寺公堂還是那個公堂,只是明晃晃的日頭不見了,滿眼只有冰冷的白色。而堂上衆人,除了李明才一臉驚恐,周圍之人都宛如定格一般,一動不動。
思歸緩緩走上前,唸了句:“閻王慈悲。”便看見李明才的頭頂燃起幾簇小小的火焰。
顏寒站起身,向謝載月伸出手。
謝載月正因爲大理寺突變地府而震驚不已,恍然見顏寒的手放在自己面前,便傻乎乎的要將自己的手搭上去,顏寒卻道:“那個紫玉葫蘆。”
謝載月尷尬不已,連忙取出紫玉葫蘆遞了過去。
顏寒道:“載月,我只做一遍,你要看好。”
載月點點頭,原來顏寒這是教他如何回收惡念。
顏寒指着李明亨頭上的小火苗,道:“世人有七情六慾,神仙則是三魂六魄,你看這些藍色的火,便是李明才的六慾,中間燒的格外過火的這一簇,便是他的眼之慾。這一欲被外來的惡念附着,纔會膨脹的如此厲害。而你要做的,就是將這一縷惡念收入法器。”
顏寒說着,手持紫玉葫蘆慢慢靠近那格外活潑的火焰。少頃,火焰中升起一道藍光,游泳似的進了紫玉葫蘆的瓶口,顏寒將蓋子蓋好,又還給載月。
“記住了?”顏寒像位輔導學生的老師,也像教弟弟踢皮球的大哥哥。
載月愣愣的點點頭,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出神間,吧嗒一聲,那火焰之中又掉出個泛着藍光東西,晶瑩剔透,卻不知是什麼,隱約看來好像一把鎖頭的一小塊。
謝載月想拾起來遞給嚴寒,誰知道剛一碰到,那藍藍的東西便霎時消失在他的指尖。
顏寒瞳孔一縮,隨即淡淡道:“前塵往事,終歸繞不開,逃不掉。載月,你一定要記住,黃泉碧落,我會永遠護着你。所以……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怕。”
顏寒最後這句話似夢似幻,似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謝載月聽得模模糊糊,身子一輕又回到了大理寺的公堂之上。
罵罵咧咧的李明才已被人帶了下去,虛弱不堪的李母也沒了蹤跡。
劉渝朝李明才的背影啐了一聲,接着扭過頭來拍手道:“精彩,精彩!有顏大人坐鎮果然不一般。”
伊典豪滿臉黑線,踢踢老劉的腳踝,道:“老劉,拍馬屁也要有個限度,這案子是謝推官破的。”
老劉道:“那也離不開咱少卿大人的英明領導。”
顏寒悲嘆一聲,默默道:“自造一切,皆爲因果。李母寵愛大兒子,李明亨又看不起弟弟,從小在這種家庭長大,李明才也是個可憐人。”
老劉道:“慈悲!少卿慈悲!”
謝載月兀自思索着方纔之事,根本沒聽見大家在議論些什麼。
宋流光忽然碰碰他的胳膊,指着堂下站着的思歸,小聲道:“謝兄,本王問你,那邊那個奇怪的黑臉,不會就說顏少卿最欣賞的人吧?”
謝載月一愣,擡頭看向思歸。
宋流光撇嘴道:“長得又黑又醜,顏寒怎麼會欣賞他?”
鬼差思歸是個順風耳,宋流光所說,一字不落的全聽進了耳朵。只見他立刻雙手合十,偷偷看着謝載月和顏寒的臉色,誠惶誠恐道:“這位小哥,話可不能亂說。閻王慈悲,顏大人千萬莫要怪罪。”
宋流光:“......”又被謝載月這小子騙了
思歸此番來人間,乃是受顏寒託付,差事一了就準備回地府報道。
將走之際,謝載月忽然將他拉到一邊,嘰裡咕嚕的耳語一陣,接着又二人相視一笑,不知道在密謀些什麼。
顏寒沉得住氣,旺旺可沉不住,它山大王似的喝道:“你們倆偷偷摸摸幹什麼呢!”
思歸正縮着脖子大笑,聽到不怎麼熟悉的聲音響起,下意識扭頭去看,只看見說話的竟然是一隻小小的白貓。
思歸道:“閻王慈悲,好可愛的小貓。”
旺旺已懶得解釋自己威武霸氣的品種,只淡淡道:“載月,過來。”
謝載月拍拍思歸的肩膀,囑咐道:“千萬別忘了兄弟說的話,到時候成功了,你的好處絕對少不了。”
思歸拍拍胸脯,道:“放心,有我給你牽線搭橋,一定能能成。”
“牽線搭橋?”顏寒低聲道,疑惑且不滿。
顏寒一說話,思歸竟似怕得要死,連忙大聲道:“打擾了顏少卿,思歸告辭了。”
說罷,一眨眼就沒了。
謝載月心想,顏少卿柔弱可人,哪裡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