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寒帶着謝載月不走尋常路, 直接從窗戶一躍而出。
堪堪落地,謝載月目視前方,舉步就走, 剛邁前腳, 才發現手還握在顏寒手中, 想豪氣萬丈的將手抽出, 顏寒卻握得更緊。
謝載月回首看看顏寒, 見對方身姿飄然,容顏殊麗,眼波顧盼流轉, 如雪霽初晴,清麗尤絕, 每每含情看上他一眼, 三魂六魄能攝去一半。
顏寒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隱約又見當年地府小太子的影子,雖然地位尊貴, 天資卓越,卻也是整個冥界最孤單寂寞的神仙。
想到這裡,謝載月胸口又酸澀,又滿滿當當的全是柔情。唉,罷了罷了, 美人在抱, 何苦糾結誰上誰下, 他謝載月男子漢大丈夫, 委曲求全又如何, 再說顏大人他......技術可不差。
一路胡思亂想,兩人已行至松柏林深處, 周遭密密麻麻除了松柏一無他物,冬風一吹,竟有點陰森恐怖之意。
謝載月原本想將顏美人往懷裡摟摟,忽就閃過美人生猛的畫面若干,淒涼想到還是自己往顏大人那邊靠靠才符合邏輯。
“匕首!”顏寒聲音一沉,打斷謝載月的胡思亂想。
他立刻順着顏寒所指看過去,只見土裡插着一把鋒利的匕首,刀鋒上還殘留着片片血漬,看來他們所料不差,兇手果然是從這條路上進出。
謝載月撕下一片衣角,將那匕首抱住撿起,走回小路之上,藉着日頭仔細打量。
“這匕首做工考究,劍柄還鑲着枚藍寶石,想來價格不菲,汴城裡能買得起的人,恐怕不多。”謝載月分析道。
顏寒點頭道:“先收起來,回去讓宋流光看看。”
謝載月將匕首包好,揣進袖內,二人又繼續向前走去,沒多久,醒醉樓的院牆便赫然出現在眼前。
院牆不矮,綿延不絕,若不是飛檐走壁的高手,根本無法翻過,平常人如果想要出入,必須通過那扇朱漆小門。
也許是因爲這後門很少有人出入的緣故,年久失修,紅漆斑駁,和醒醉樓恢弘的格調很不搭配。
謝載月打量着那薄薄的小門,感慨道:“麗影這美化工作不到位,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顏寒走到門前,掃了一眼那鎖,淡淡招呼道:“載月,來看這個。”
謝載月走上去,低頭左右打量一番,沉聲道:“這鎖倒是不舊,而且連點灰塵都沒有,說明至少昨天還有人從此們通過。”
謝載月若有所思,退後幾步看看院牆,心想不知此門通向何處。剛挽起袖子,想要施展輕功翻出去,倏忽又想到身後站着個神仙,何須他來獻醜,便道:“顏大人,我想去外面看看。”
顏寒負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謝載月摸摸臉,心道這笑古怪,難不成顏大人看這處風景奇絕,要就地比拼一下車技?
“叫我顏寒。”顏寒淡淡開口。
“啥?”謝載月一怔。
顏寒道:“我不喜歡你叫我大人,也不喜歡你喊我陛下。”
謝載月地府生地府長,和地府的花花草草鬼鬼仙仙一樣,他對顏寒的敬仰深刻於靈識,就算二人後來心意相通,翻雲覆雨,謝載月還是一口一個太子殿下。
顏寒不喜歡謝載月這樣叫他,卻硬是沒將他這個習慣掰過來,此番趁着謝載月地府的回憶還沒找全,趕緊提出這個要求。
今日不同往昔,謝載月一聽顏寒所說,立馬心潮澎湃,喜滋滋的改口:“顏寒。”
顏寒微微一笑,攜着他的手,穿|牆而過。
院牆外,鞍馬稀疏,人影寥落,竟然是條逼仄的死衚衕。
謝載月奇道:“不知什麼人會從此處出入。”
二人又順着小路走了一截,謝載月忽見不遠處金光閃閃,拉着顏寒走近一瞧,發現地上躺着枚金燦燦的鑰匙,栓在條紅色細繩上。
謝載月拾起鑰匙,在手中把玩一番,心想不會這麼巧吧,兇手剛好將後門鑰匙落在此處?
收起鑰匙,兩人又向前走了三裡地,才又見一條大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這裡怎麼瞧着眼熟?”顏寒蹙眉。
謝載月左右看看,亦是吃驚道:“這裡是玄武大街!沒想到醒醉樓和玄武大街離得這樣近,估摸着宋流光花了不少銀子纔買下醒醉樓。”
感慨一番人間土豪的闊綽,顏寒和謝載月又重回醒醉樓後門。
謝載月取出剛撿的鑰匙,對上鎖孔,只聽咔噠一聲,果然打開那鎖。
顏寒沉吟片刻,道:“如此看來,兇手行兇後先將兇器丟棄,接着從後門逃出,逃跑路上不小心丟了這枚鑰匙。”
謝載月皺眉道:“那豈不是找出匕首的主人,就抓到了兇手?這案倒是簡單。”
二人對望一眼,心裡都覺得有些古怪。
“顏大人,謝大人,你們怎麼在這?”劉渝的聲音遠遠響起來。
劉渝跑得氣喘吁吁,見到二人,一邊擦汗一邊道:“醒醉樓太大了,要不是我看北邊無緣無故有個ti子,根本想不到這還有片樹林。”
“ti子?”謝載月一挑眉。
劉渝一見謝載月神情,心想自己大約貢獻了一個重大線索,立馬興致勃勃道:“就在那邊,我帶大人去看。”
三人順着醒醉樓的牆繞了一個彎,來到可賞百花的北面,現在隆冬時節,百花凋謝,花園只餘白茫茫一片。
這堵牆很奇怪,只有二層屋子能開窗,一樓的窗戶都被死死封住,而在左手第一層第一扇窗戶下靜靜立着個ti子。
劉渝道:“謝大人你說是不是咄咄怪事,這ti子高度只及一樓,可是這面牆一樓根本從外面進不去。”嘿嘿一笑,又道:“可我想,咱顏大人說過,凡事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要有大局觀,看問題要全面,於是我靈機一動,繞道東邊一看,害,果不其然,這邊一樓有窗戶!”
謝載月讚道:“老劉明察秋毫。”
劉渝比劃着還在說:“北面這牆就好比是眼前的利益,那整個醒醉樓可不就是全面、大局,嘿嘿,顏大人,我說的可對。”
顏寒木然道:“你要如此理解,也沒什麼不對。”
謝載月尷尬一笑,強行讚道:“老劉,你瞧,顏大人都說你厲害。”
劉渝點點頭,滿臉正義的漢子忽然就有些羞澀。
謝載月拍拍老劉肩膀,自豪道:“老劉,聽顏大人的果然沒錯吧?”
劉渝連連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低聲言道:“謝大人,你要是辜負顏大人,可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
謝載月愕然:“老劉,你在說什麼?”
心裡卻道:我和顏大人那點事,怎麼連你都知道了?
劉渝曖昧一笑道:“謝大人,別藏着掖着了,顏大人能看上你,你應該敲鑼打鼓放鞭炮纔對。”
謝載月細品這話一番,發現其中對他嫌棄之意甚重,不悅道:“這是何意?”
劉渝不答,轉而向顏寒道:“顏大人,如果被謝大人敢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可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幾個誓死保護顏大人!”
“我能做什麼事?”謝載月怒道,想他從前也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怎麼到了大理寺,人人都向着顏寒?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看臉的世界?
劉渝瞥眼見謝載月長身玉立,皎若朗月,五官英挺,勉強道:“謝大人倒也不是那種人。”
不知爲什麼,從來冷淡的顏寒,此時也露出點笑意。
謝載月見顏寒笑了,耳根立時變得通紅,想到還在同僚面前,連忙清清嗓子,正經問道:“可問出什麼線索?”
劉渝聞言正色道:“還真有些古怪之處。”
謝載月和顏寒一起看向劉渝。
劉渝擰眉道:“麗影那邊倒是一切正常,怪就怪在楚洛的婢女上。這小姑娘一直哭哭啼啼,支支吾吾,一會說自己昨夜是睡着了,一會說自己沒守在屋裡,總而言之前言不搭後語。”
謝載月想這婢女表現,料定她還知道些什麼,便道:“她在哪裡?”
劉渝明白這是謝大人要親自盤問,二話不說前面帶路引謝載月往屋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