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好像分外的漫長，對於許久沒有看到夜空的人而言每一顆星星都是那樣的新奇。
星光自天穹上垂下，雖然終究是抵達不到這片漆黑的大地上，但是總算是聊勝於無。
“星空好漂亮。”
彷彿依舊是多年前站在櫥窗外看着那些糖果的那個小女孩，艾琳讚歎道。
她站在莫邪的面前，由愛麗絲與她的複製體們陪伴着，那些大人們都低着頭。
這些低着頭的人臉上都有着愧疚的意思。
他們是做錯什麼了麼？
“……愛麗絲，你是說你把保護傘的人都活埋了？”
莫邪依舊是盤坐着的，只是他睜開了眼睛。
眼中的銀芒依已經斂盡，不知是睏倦了還是放棄了，他不再去觀察自己體內的劍氣。
“是的，我忘記裡面還有活人了……”
愛麗絲的臉上滿是愧色，不過更多的是疑惑——自己是怎麼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的？
對於他們而言基地中的物資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基地裡的那些科研人員，他們腦中的東西是能夠救世的。
而若只是愛麗絲一人忘記了基地裡還有保護傘的人的話情有可原，只是這裡的所有人都彷彿選擇性地忽略了這一點。
這幫子人是中了幻術了麼？
莫邪的目光直射向衆人中唯一一個有精神方面的能力的人。
那個傢伙此時正在仰望着星空。
“好吧，是我做的。”說話的人不是那個衆人中唯一沒有低頭的傢伙，而是一個愛麗絲的複製體。
她擡起了頭，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坦然。
她飛快地從護腕中抽出小刀，隨後毫不猶豫地往自己的喉嚨處抹去。
無論是誰、因爲什麼樣的原因毀掉了‘消滅t病毒’的希望都該自裁以謝罪。
“錚！”
鐵青着臉，莫邪隔空一揮手直接打飛了她手中的小刀。
“我佩服你的精神，但是此刻不是你替人頂罪的時候。”
莫邪的目光從頭到尾都一直落在艾琳的身上，這個被《聖典》特意提及的女孩兒終於低下了仰望星空的腦袋。
“那些人都該死。”女孩的聲音彷彿可以切斷冰雪，“無論怎樣他們的命我都是要取走的，若是復仇算是罪過的話你可以殺了我替他們報仇。”
她的臉龐是白皙的，病態的白皙，彷彿嚴重貧血。
她的眼眶是深陷的，恍若多日未曾閤眼。
莫邪知道，這應該是精神力透支的跡象。
施展了能夠讓如此多的人們忘記某事的術之後，此刻的她應該是連站都站不穩了吧……
可是她依舊站着，沒有藉助機械抑或是他人的助力，彷彿刻意的，這個女孩兒固執地依靠着自己孱弱的雙腿站在了這片星空之下。
她的臉上甚至還帶着笑。
這笑配上她那一身公主裙彷彿是風中即將凋落的百合。
“呃……”
不知是這笑容太過虛弱還是剛剛刮過沙洲的風兒夾帶着的沙礫打在了莫邪的頭髮上，他合上了雙眼看似有些傷腦筋般地撓了撓頭髮。
笑話，那些傢伙的死活莫邪根本不在乎，畢竟按照《聖典》給出的標準操作與積分的獲取模式他都應該殺光那些傢伙。
讓他傷腦筋的問題來自體內。
基地裡有多少守衛是被霖溟施了秘術的？
恐怕有上百吧……
這一炸……
“莫邪，天還沒亮吧……”
陰冷的精神力從莫邪的身體中潮水般地涌起，彷彿陰魂不散的幽靈，霎時間便凍結了莫邪全身的血液。
霖溟的聲音是那樣的冰寒，這股冰寒比之莫邪先前所感受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死在基地爆炸中的事先被霖溟施以秘術的守衛們此時盡了自己最後的利用價值，他們的靈魂成爲了喚醒霖溟的祭品。百來份的靈魂只是剎那就讓霖溟恢復到了全盛水平。
不，豈止是全盛水平，得到了那麼多靈魂的獻祭的霖溟甚至突破了《聖典》的壓制，有那麼一刻他甚至取回了那部分被封住的力量。
“霖溟……”
這次的交鋒只有一剎，莫邪敗得很乾脆，乾脆得連向《聖典》求救都來不及。
壓倒性的精神力直接將莫邪對於身體的控制權搶走，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的眸子已經是一片純粹的漆黑。
“艾琳啊……”霖溟用手掌掩飾了一下人格替換時候全黑化的雙眼，“你並沒有做錯什麼。”
出乎意料的話語從這位‘騎士’的口中吐出，那樣的語氣彷彿從未將那些死難者視爲同等的生命。
“莫邪先生……”愛麗絲出言道，她本能地以爲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前奏，“艾琳還是個小孩子，她什麼都不懂的……要怪你就怪我們吧……是我們疏忽了。”
“艾琳，你過來。”
無視了衆人的求情，霖溟一手掩着雙目一手對艾琳招呼着，他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莫邪先生！”
愛麗絲急道，她攔在了艾琳與霖溟之間。
霖溟雙眸中黑芒一凝，這目光透過指縫有如實質地落在了愛麗絲的身上，只是須臾愛麗絲就僵住了。
此時的霖溟可是處於真正的巔峰狀態，一眼之下就足以止住愛麗絲的動作。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在此時的霖溟看來不是什麼好事。
上百份的祭品實在是太多了，霖溟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撐爆了。
這樣的感覺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他也體驗過，若是沒有人分擔這一份暴漲的力量的話等待他的就只有靈魂意義上的爆體而亡。
莫邪是不用指望了，畢竟他剛剛纔把莫邪從身體中擠掉，若是他一開始就打算和莫邪一起分擔這一份負擔的話完全不必如此。
事實上莫邪也負擔不了這個擔子，上一次只是五十份的靈魂就差點讓他們兩個都跪了。此時若是有人可以看見霖溟的靈魂的話必定會被這一幕震驚到——
霖溟那黑色的靈魂已經被祭品的靈魂像是吹氣球一般地吹了起來，脹大的‘氣球’表面薄得像是紙片，隱約之間甚至已經可以窺見這氣球的內容物。
這‘氣球’的外面還裹着一層淡淡的金網，《聖典》給出的實力限制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救了霖溟一命。
只是隨着‘氣球’地不斷脹大，這層金網也被撐大了，看起來即使是用來限制莫邪與霖溟的實力的東西《聖典》也還是用了水貨。
霖溟，終於再一次被自己那不完全的術坑到了。
“唔……”
霖溟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膨脹到極限了，而那不清楚還有多少的祭品之力還在涌入，看起來那座基地真是良心工程，直到此時其中的人員還沒有死絕。
或者說他們正在不斷地死亡着……
“快點過來！”
霖溟低聲吼着，他的額頭上有汗水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