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經歷了這麼多年，這句詩依舊很寫實。
推開孤兒院的大門，歸來的三人立即得到了熱烈的歡迎。
不，準確的說是他們手中所提的東西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莫邪扛着兩隻麻袋，其中一隻上印着“面”，另一隻上印着“米”，每個袋子看起來都足有七八十斤重。
至少是在迎接他們的那些孩童看來是這樣的，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如此大袋的糧食了。
只是光光是這樣裝在麻袋裡的原材料顯然還不至於引起什麼巨大的轟動。
引起轟動的是莫邪系在手腕上的、半透明的塑料袋中裝着的包子。
對於經受過了長時間的飢餓、抑或是雖不至於捱餓，但是食之甚少的人而言，見到食物就有種難以言述的情感。
像是身體裡起了一把火，而能夠撲滅這火的東西便只有眼前的食物。
不管這食物是冷是熱，是淨是髒。
“包子！”
不知是誰爆出了第一聲，緊接着，一大羣孩子就將莫邪圍住了。
這些還只是圍聚在門廳裡的孩子，隨着這一聲彷彿帶有魔力的呼喊，更多的孩子從邊上的門裡涌了出來。
一樓是公共活動室，白天的大多數時候孤兒院裡年紀小些的孩子都會在一樓活動。
年紀大些的孩子基本上都在樓上了，要麼待在自己的房間裡要麼待在三樓的圖書室裡，那裡有過去收到的來自社會各界人士捐贈的書籍。
不過像是莫邪這樣的傢伙去三樓看書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就是了。
“嘿！嘿！嘿！”
第一時間就被圍住了，看着莫邪手足無措的樣子王姨和小梅一齊對着這羣孩子發出了警告。
“別搶！等我們把東西放下來再說！要吃包子的話外面還有幾箱！別搶！”
王姨手上也沒有空閒，莫邪肩上扛的是糧食，王姨和小梅手上拎的是油鹽醬醋。
當然了，莫邪肩上扛着的糧食只是此次進的貨物中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東西還在外面的車子上。
沒錯，因爲這三個人購買的力度實在是大了點，超市的人幫忙爲他們叫了輛車，甚至因爲用來爲商品支付的數額多了些，他們回來時候的車費也因爲超市的關係而打了個折扣。
“噢~！”
圍聚着、擋住了三人的去路的孩子們一瞬間作鳥獸散，他們一窩蜂地往門口跑去了。
看那勢頭，弄得不好會發生踩踏事件也說不定呢……
莫邪擔心地看了一眼王姨，他已經將感知散了出去，一旦走道里發生了什麼糟糕的事情他便會在第一時間出手救人。
“別在意，這些孩子是野了點，當年你們那一屆不也是這樣的麼~”
掃了一眼莫邪手腕上僅剩殘骸的塑料袋，王姨強行解釋了一句。
這幫彪悍的孩子直接將那袋包子扯下來了，而僅僅是數秒之後，莫邪想要再將包子們找回來的話就只剩下了給這羣熊孩子洗胃這個選項……
天哪……
這可是從超市裡買回來的速凍包子……
還沒解凍的說……
莫邪對此表示汗顏，不過汗顏之後便是深思。
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在數秒之內吞下冰塊似的包子而且連嚼都不怎麼嚼？
是某些吉尼斯世界紀錄的創造者於保持者麼？
是某些身懷特異功能的隱世高人麼？
是那些因爲生活在極寒環境之下而不得不以雪爲生的人麼？
吞下了這樣的包子的人都還只是些孩子，如假包換的孩子，其中最高的一個個頭也還不到莫邪的腰部。
他們的喉嚨都是稚嫩的，他們身上沒有一處不是稚嫩的。
莫邪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比這副吞食冰凍包子更讓人感到心酸的場景了。
一場悲劇並不是總要讓人見到鮮血與虐殺、見到哭號、見到慘白，恰恰相反，即使現在莫邪聽見的是孩子們歡快的笑聲、見到的是孩子們活蹦亂跳着往門口奔跑的身影，他所感受到的東西與看一場充斥着哭號與慘白的悲劇並無二致。
悲劇所衍生出來的情感是負面的，尤其是眼前的這一幕確確實實發生在身邊的悲劇。
“咚！”
把肩上的米袋與麪粉袋直接往牆邊一靠，眼前的這一幕讓莫邪無法再坐視下去了。
“咔噠！”
先動用念力隔着幾乎二十米的距離關上了停在孤兒院門前的麪包車的車門，莫邪追着孩子們的步伐就跑了出去。
“都給我停下！”
莫邪的速度太快，快到就算是之前站在他身邊、看着他的小梅和王姨都沒有捕捉到他的動作。
王姨還好，她至少可以說服自己是自己眼睛老花了，而小梅則差點驚呼出來。
她看到的是莫邪的人閃了一下，然後剛剛還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都給我停下！”
擋在麪包車前面，順手拉開了幾個手腳快的、已經對着車門伸出了手的孩子，莫邪大聲地吼道。
他的聲音就像是平地裡起了個霹靂。
至少在被他攔住的孩子們聽來是這樣的。
這一聲大吼很有用，喧譁着、吵鬧着、推推攘攘着往裝載着食物的車子邊上跑的孩子們一下子就被鎮住了。
他們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一臉驚恐地看着發出了這樣巨大的聲音的、面色不善的男子。
“……”
那一張張稚嫩的臉上流露出的驚恐讓莫邪說不出一句責問的話，他的嘴脣在發抖，他有什麼資格責罵這些孩子？
“莫邪！你在做什麼？！”
莫邪的聲音是那樣的大，屋裡的人沒理由聽不見，小梅也跑了過來，她一臉緊張地看着莫邪。
這個男人的臉上滿是怒氣，看起來就像駭人之極。
“他們都只是些孩子而已！你對他們吼什麼？”
小梅弄錯了莫邪火氣的出處。
莫邪所氣憤的絕不是這些孩子的所作所爲，哪怕這些孩子當時搶走的是他身上的錢財和衣服他都不會生氣。
那種事情，一笑了之就可以了。
只是眼前的這一幕，絕不是什麼可以一笑了之的事情。
必須要有什麼人出來爲這裡所發生的、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負責。
理科出身的莫邪，思想是很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