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孤燈道人的目光穿過已經幾近合攏的空間裂縫,他似是在看着裂縫對面的那個世界。
他有很多東西想要教給眼前的這個‘愚蠢的徒弟’,那樣的話就可以讓這個還沒開竅的傢伙少走很多彎路。
只是到了最後他也只是發出了一聲含着些許無奈的嘆息。
他知道的,莫邪是不會完全聽他指示的,這個傢伙從骨子裡就是個固執的傢伙,一旦自己認定的事情,即使是冒着再大的風險、遭受再多的苦痛他也是不會回頭的。
所以孤燈道人也就放棄了勸說莫邪。
不過他知道此時此刻的莫邪需要幫助,一些暫時無法通過自身努力達成的事情需要交託給他這個師傅出馬。
這也是他這次出現的、最重要的原因。
“我愚蠢的徒弟啊,把手伸出來。”
立在灰色天空之下,孤燈道人摘下了自己的斗笠,他那一頭蓬亂的頭髮狂放不羈地散着,他似乎從來就不會打理自己的頭髮,或者說是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讓他一直保持了這種髮型。
“你要幹嘛?”
莫邪注意到了孤燈道人一臉的嚴肅,他心裡一突,感覺眼前的這個老不修恐怕又要開始坑人了。
他記得這個表情,當初孤燈道人推銷《聖典》給他、口中連呼着‘九塊八’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幅表情。
莫邪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此時此刻他的口袋裡只有幾個鋼鏰。
“隨便伸隻手過來。”孤燈道人沒有搞怪地回答一句‘幹’又或者是直截了當地將自己的用意告訴莫邪,他只是用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眼神注視着莫邪、與他對視着。
這眼神實在太具殺傷力,以至於莫邪不知不覺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這是要坑的節奏麼?
“你體內的劍氣我先替你取走,畢竟無論是你還是我都認爲這股力量過於危險了,不過畢竟你已經練了《聖靈劍法》,所以我就給你留一些修煉《聖靈劍法》得來的正統劍氣,唔,大概也就是堪堪能夠催動‘劍十八’的程度。”
兩人的手掌相抵,孤燈道人口中輕描淡寫道。
“有勞你了,師傅。”
再度將‘師傅’二字說出口,莫邪此時忽然感到心中的某塊石頭落了地。
霖溟已經被他驅逐了出去,雖然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不過至少此時此刻他是完全獨立的了;至少今晚他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潛藏在自己體內的另一個靈魂支配着出去收割無辜者的靈魂。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劍氣什麼的,哪怕孤燈道人將它廢掉莫邪也不會太過介意。
此時的他只想早點了事,然後出去找個地方睡一覺。
他已經好久、好久、好久都沒有躺在牀上安安心心地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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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魂之海,徘徊在無數的光點分割出的空隙之間,馬叔全部的精神都鎖定在了魂海中心的那具少年的軀殼之上。
他在突進,以燃燒自己的魂魄之力爲代價。
只是總是如此他也還是舉步維艱,並不是所有的魂體都會買他的帳,即便這個男人已經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這個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不是賭上性命就可以達成的,因爲我們都不是主角,很多的時候燒盡了自己的生命也不過是換回了一場空而已。
馬叔,已經沒多少的靈魂之力可以燃燒了。
他的魂魄並不算有多強大,一開始‘搭順風車’的時候拋出去的那道‘繩索’就已經讓他傷了元氣,而此時此刻的他已經快飄不動了。
“完了,看來我馬某人得栽在這裡了,不過若是不能窺見那傢伙的全貌的話我就是死也閉不了眼!”
馬叔對於自身的狀態有很清晰的認識,他絕不是那種盲目樂觀的傢伙。
像是他這種水平的凡人能夠抵達到距離中心如此之近的地方已經足以自傲了,需要一窺躺在幽魂之海中心的那具軀體的全貌,就連他自己也知道那是妄想。
只是縱然如此他還是想要去看一看。
他絕不甘心就這樣默默無聞地沉淪在魂海之中。
他絕不甘心在已經能夠看到目標所在的時候被告知此生都無法抵達。
都說年輕人固執,其實上了年紀的人在固執一事上並不輸給年輕人。
固執只會隨着年齡的增長而增長。
所以他努力奮起自己魂魄之中的餘力,一寸一寸地向着魂海的正中心邁進。
“讓開!都給我讓開!”
馬叔紅了眼,那個代表着他的光中散發出了一股慘烈的氣息。
他開始在魂海中橫衝直撞,完全不顧擋在眼前的魂體是何等的體型。
他的靈魂已經燃燒起來,一時間竟是迸發出了無匹的光芒。
這個傢伙,這種勢頭,馬叔顯然已經瘋了。
一人發瘋的時候即便是幾百條大漢也未必拉得住他,秉持着這樣的瘋狂,哪怕面前足足比馬叔的體型大上十餘倍的魂體也不得不被他撞得偏轉、爲他讓出道路。
只是他的燃燒並不持久,或許這場燃燒的持續時間還不到兩秒。
這便是馬叔的極限。
幽魂們散發的光芒晃花了馬叔的視野,一陣七葷八素的衝撞之後代表着馬叔魂魄的光點失去了全部的動力。
他的力量已經燒盡,只是距離他的目標卻還是遙遙無期。
靈魂之力已經燃燒殆盡,馬叔的意識已經隨着魂體的消散而開始渙散,那個代表着他的光點已經熄滅了大半,看起來就像是一顆失去了光明的死星。
就在這顆‘星辰’徹底熄滅之前,他終於撞上了一隻巨大的手掌。
“嘭!”
撞上,然後被彈開,馬叔的殘魂就像是一粒纖塵。
一粒沒有生命的纖塵。
“唔?”
一個巨大的、略帶些稚嫩的聲音在幽魂之海中響起,便如長眠之後初次醒來時候的囈語。
只是此時的馬叔是再也聽不到了。
幽魂之海中,有一個光點永遠的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