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悄然隱去,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順着半敞開的石窗照入屋內,順帶着徐徐海風,窗簾微微飄蕩。
陽光正好照耀在窗前書桌上,伴隨着沙沙聲,一隻看起來白皙而又修長的手,握着輕柔的黑色羽毛筆,正在書桌上寫着什麼。
信紙上,一行羣星帝國語書寫而成的字體混雜着晨曦的陽光逐漸清晰,白紙黑字,顯得優美而又鮮明。
“親愛的風女士,對於您的提議我深表感激,我也很希望能如心中所願那般前往幽夜森林聆聽一位強大法師的教誨,但可惜的是,父親並不允許克里希家族的力量有絲毫損耗,對此我很理解父親的選擇,從礁石城至幽夜森林的路途遙遠而又充滿危機,古爾蘭道的樹妖,山丘小徑的食人魔,以及時刻遊蕩在文明之外的邪惡獸人,無數羣星先驅者用血的教訓警告着我,它們並不好惹。
父親的選擇並沒有錯,如果是我來做決定的話,相信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您知道,自從第三次獸人遠征之後,帝國所轄的領主們大多不怎麼好過,作爲帝國重要城市的礁石城尤其如此。
我很遺憾的寫下這封信,自從和女士有過信件溝通以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同您一起探索魔法的奧秘,可惜的是,現實總是很殘酷;來到這個世界的十七年來,我對此已深有體會。
成年禮時血脈覺醒的失敗,讓我斷送了成爲天啓騎士的可能,父親以及家族長輩們希望我進入帝國學士塔學習如何成爲一名博學者以輔佐我的兄長,不過相比那無盡的老舊書籍,我更希望追隨魔法的光輝來探索這個神秘世界,家族很不理解我的想法,所以我拒絕的很艱難,爲此也付出了不少代價。
和您說這些並不是在向您抱怨,家族方面的壓力並不會動搖我的規劃,時間會證明到底誰對誰錯。
我只希望您能見證我對魔法的決心,相信不遠的將來,每當我意志出現動搖時,我會想起今天這封信,以及遙遠而又令人嚮往的幽夜森林中,您對我報之以期盼的笑容。
這並不是好高騖遠,也不是我如以往那樣的胡思亂想。事實上,我現在已經是一位法師學徒了,在就任領主之前,我幸運的遇到了一位法師先生,並在他的教導下邁入了魔法的殿堂。
對了,我現在還是一名領主,領地位於礁石城南岸的海灣城;從各方面來說,這裡都很混亂,父親估計也沒對我抱有什麼期望,不過我可不這麼想...
如果您以後路過羣星南部的黃金海岸,一定要來我這裡做客,也希望未來的某一天,我也能自由自在的穿梭在城外那充滿危機的蠻荒領域,進行愉快而又有趣的冒險生涯,也會去往神秘的精靈之地,聆聽您對人類魔法的見解。
最後,祝您青春永駐,親愛的風女士。
您忠實的人類朋友,艾倫.克里希
羣星帝國137年,寫於海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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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鵝毛筆,輕輕揉了揉稍顯發酸的手腕,艾倫檢查了一遍信件有無錯別之後,把它放入早已準備好的信封,最後封上火漆。
深紅色的封蠟逐漸風乾,艾倫隨即吹了個口哨,聲音響過,翅膀煽動的清風拂面而來。
“咕咕”
一直灰黑色貓頭鷹從房間的另一端飛到艾倫的肩膀上,輕輕啄了一下他白皙的耳垂。
微微一笑,艾倫撓了撓貓頭鷹的下巴,隨後注視着它扇動翅膀從窗口離去,目光陷入沉思。
風女士是一位神秘的精靈法師,自從一年前以筆友的形式出現之後,他們就一直沒有斷過聯繫。
艾倫開始對這位精靈法師的出現很警惕,但在長時間的書信溝通中,發現這位法師對自己抱有很大的好感,雖然莫名其妙,但也慢慢對這位神秘女士的出現習以爲常,直到最終基本放下警惕心變得能夠像個一個知己那樣,對她說出一些平時不會對外人說出的話。。
“可能外界傳言克里希家族具有精靈血統不是無的放矢吧。”
嘴裡嘟囔着,艾倫收拾了一下稍顯雜亂的書桌,隨後下樓離去。
順着城堡石質樓梯下到一樓大廳,艾倫對正打掃衛生的幾個僕人打了個招呼,然後看向了大廳中央長桌處的兩個人:“巴里、羅文,你們好。”
“你好艾倫少爺。”兩人起身迴應
作爲一個領主,他名義上的手下很多,但實質上,目前也就這兩個人能完全指使的動,他們是艾倫從礁石城帶過來的,算是心腹。
一入座,艾倫就看向了位於自己左邊的巴里:“城防對接的怎麼樣了?”
巴里身材魁梧,留着光頭,鼻子處的一道疤讓他看起來有點嚇人,不過性格卻是很不錯。
只聽他回答道:“很糟糕,民兵們完全不信任我們,再過不久海里的魚人就會上岸,所以他們現在很敏感,我們的人完全插不進去。”
邊說邊搖着頭,最後遺憾的補充了一句:“如果能動手的話,我相信情況不會這麼遭。”
“當然不能動手。”艾倫擺了擺手:“我們是保護者,可不是入侵者。”
“可是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巴里有點不太理解。
在沒進入艾倫的家族前他是個傭兵,習慣了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方式,雖然性子裡不乏沉穩,但是遇到問題首先想到的還是戰鬥。
對此,艾倫渾不在意的道:“暫時先這樣吧,咱們剛來這裡不到一個星期,市民們對此抱有一定的警惕很正常,畢竟他們已經過慣了沒有領主的日子了。”
此時,城堡內的僕人們已經打掃完畢,在艾倫的示意下開始準備今天的早餐。
艾倫則繼續同巴里說道:“你先負責維護好城堡的防禦工程,這座城堡好久沒人住了,年久失修,有些地方恐怕不怎麼安全。”
“好的。”
巴里點了點頭,沒什麼異議。
交代完巴里之後,艾倫看向另一邊的羅文。
相比於父親不久之前分派給自己的巴里,艾倫對於眼前這位追隨他已久的棕發青年還是抱有一定信心的,不過面對艾倫的目光,棕發青年反饋過來的只有苦笑:“報社的組建同樣不順利,我們雖然有礁石城報社總部的支持,但是礁石城畢竟太遠了,除了一些新聞信息之外,印刷和發行都得需要我們自己來,發行還好說,印刷是個大難題,因爲海灣城根本沒有印刷廠。”
艾倫聞言皺了皺眉,這倒很麻煩。
報社他是必須要組建的,因爲某個原因,他必須要讓自己成名,名氣越大越好。
想要成名,離不開信息的傳遞,這個世界上又沒有網絡,信息傳播的速度非常緩慢,基本靠人口口相傳,而且傳播的範圍一般也只有一城之地。
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可以證明這個世界的信息阻塞有多麼嚴重——好多帝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皇帝叫什麼。
所以他想要快速成名,只能自己搭建信息傳播的渠道,不然靠目前的條件,他想要聞名全帝國,甚至全世界,難度恐怕是地獄級別的。
索性他並不是倉促行事。早年因爲深感生活無聊,他就在家族所在的礁石城組建了個信息蒐集體系以供自己好奇八卦用,最後因爲入不敷出,也就發展成爲了一個類似前世報社的玩意,不過那時候他可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某天需要依靠它。
“印刷廠的事情先放下,等穩定之後再說,你先組建其他部分。”艾倫最後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於是擺手說道:“先用礁石城的印刷廠,然後把印刷好的報紙運過來,來回差不多需要三天時間,不算太長。”
“好的。”棕發青年點了點頭。
隨後也沒什麼其他問題,閒聊間,僕人們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千篇一律的黑麪包熱牛奶,讓艾倫無比懷念前世的豆漿油條。
是的,前世。
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或者說並不全是。
與前世很多小說裡面的前輩們不同,他打孃胎裡就是穿越者,一直在這個世界上成長到現在。
不過剛出生那陣他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穿越者,甚至可以說那段時間他和普通嬰兒沒什麼兩樣。前世的記憶是伴隨着他的成長,纔開始緩慢浮現出來的。
這可能是人體的某種保護機制,也可能是其他什麼原因,等到艾倫徹底繼承前世記憶已經過了十多年了。期間不可避免的流失了好多記憶。
比如艾倫不知道自己前世叫什麼,年紀多大,從事什麼職業,穿越的原因等等....
當然他認爲自己也不需要知道那些東西,前世什麼的基本已經是過眼煙雲,有時候他會懷疑,自己到底是穿越者,還是繼承了穿越者記憶的原住民。
不然他怎麼會連自己前世叫什麼,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呢?
“我是誰?我從哪來?要到哪裡去?”
嘟囔着記憶中對他目前狀態很契合的一句話,艾倫不由看向握着叉子的左手手腕。
一塊頗有神秘色彩的六芒星胎記是他穿越者的有力證明。
胎記是從出生開始就存在的,從小到大一直沒什麼特殊的地方,直到十六歲成年禮那天。
那天,他的覺醒儀式失敗了,但與此同時,這塊胎記卻被激活了。
經過一年時間的探索與嘗試,艾倫大致瞭解了這塊胎記的作用;很神奇,但開啓條件也同樣苛刻。
也是因爲它,艾倫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下,放棄了礁石城黃金家族第二繼承權,來到了這個被很多人稱之爲海盜灣的混亂小城,當一個沒什麼前途的小領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