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城堡內的出口位於城堡的酒窖內,艾倫一行人順着木梯爬了出來,稍微一打量,就看到了周圍一桶桶圓形酒桶,陣陣酒香味瀰漫在四周,幾個貪酒的護衛不由深吸了口氣。
“真香!”
艾倫撇了他們一眼,沒理會,直徑走向酒窖出口,幾位護衛稍顯尷尬的對視了一眼,隨後急忙跟上前去。
推開房門,外面是一道陰暗的長廊,幾名身着灰色衣物的僕人正蹲在地上清理着什麼,聽到響動不由擡起了頭,隨即——
“我沒看錯吧,是艾倫少爺?”
一位僕人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有點不敢置信。
另一位稍顯機靈的僕人卻只是愣了一下,隨即立馬跑到了艾倫身前,面帶喜色的打了個招呼:“艾倫少爺,你回來了!”
他並沒有問艾倫爲什麼會從海灣返回礁石,也沒有問艾倫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座領主城堡的地下區域。
顯然,僕人現在已經因爲艾倫的出現而正興奮着,自發忽略了這些東西。
“是的阿德。”
面對眼前驚喜莫名的僕人,艾倫含笑迴應着。
阿德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兩人的關係可是非常好的。
不過並沒有給他們敘舊的機會,見真是艾倫,長廊內其他僕人也紛紛跑了上來,神色都充滿了驚喜。
這些僕人都是克里希家族的長工,甚至可以說一輩子都爲這個家族服務,和艾倫都熟悉的很。以往艾倫生活在這裡的時候沒少和他們接觸。
因爲沒有什麼架子,他和誰都能玩的來,所以當初他走的時候,很多僕人們都感覺很不捨。
此時見他突然返回,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一道發自內心的笑容;同時也基本上忽略了艾倫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處位於城堡地下的酒窖門前。
一邊不斷和僕人們打着招呼,一邊順着石質梯子上了一層大廳,隨着艾倫從地下區域走上,城堡內忙碌着的僕人們紛紛發現了他的蹤跡,於是,絡繹不絕的招呼聲不斷響起,一道道真誠的笑容感染着艾倫,讓他一路上趕路至此的疲憊身心都精神了許多。
護衛們在來到城堡一層大廳之後就被人接引走了,艾倫順着樓梯攀爬着,來到二層之後,就看到了班管家的身影。
班管家約莫五十多歲,斑白的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身着得體,肅然的面容在見到艾倫之後露出了一絲笑容。
“小少爺。”
踏步來到艾倫身前,他微微躬了躬身。對此,艾倫忙迴應了一個躬身禮。
班管家說是克里希家的管家,但其實和他的親人差不多,屬於那種從小看着他長大的長輩,因爲博學多才,深受艾倫尊敬,從小到大,他可沒少在班管家這裡學東西。所以對於他,艾倫的態度可是恭敬的很。
對此,老管家頗感欣慰。
泰倫伯爵的兩位兒子都很特別,其他的不論,他們面對僕人的態度和其他貴族子弟根本不同而語。
平和,善意,以及寬容。
艾倫的大哥夏爾本就是那種性格溫和的人,對待任何人都保持着寬容態度,對僕人們也不意外。
而艾倫則擁有着前世的記憶,在他的記憶當中,某種意義上的人人平等似乎是個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就算在礁石城受到十多年的貴族教育,他潛意識也不覺得自己比之僕人有多高貴;換個說法,也就運氣好投了個好胎罷了。
隨着老管家的指路,艾倫來到城堡三層的某處房間外,然後就見老人家拍了拍艾倫胳膊,低聲說道:“別太刺激他,你父親這段時間可沒少唸叨你。”
艾倫不太相信老管家口中的話,不過他仍舊笑着點了點頭做迴應。
老人家明顯鬆了口氣的走了,留艾倫一人在這裡。
城堡內平時的事情很多,眼下因爲獸人的原因,需要處理的事物更多,老人家能夠抽出時間來陪艾倫走一段路已經是很罕見的事情了,自然不會多駐留什麼。
而且,父與子之間的見面,外人也不大好攙和。
目送管家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艾倫隨後轉過頭來,面對緊閉的房門,他不由深吸了口氣,隨即。
“咚咚咚!”
敲門聲不急不緩,橡木材質的木門被敲擊後傳出的聲響清脆的同時稍顯厚重。
“進。”
手剛剛放下,一道平淡無波的聲音隨即傳來。
得到迴應,艾倫推門而入。
此地主人書房的佈置的很規整,整齊方正,乾乾淨淨,就像他的性格一樣,容不下絲毫灰塵存在。
端坐在書房內的泰倫伯爵留着一頭背頭金色短髮,額頭錚亮,甚至看起來有點禿,身着着一身綢緞黑袍,正低頭寫着什麼。艾倫進來之後他也沒擡頭,也沒說話,羽毛筆寫在紙上的刷刷聲不絕於耳,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對此,艾倫並不覺得意外,他自顧自的找了個椅子搬到泰倫對面,然後坐了下來;同時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也不着急,就這麼靜靜看了起來。
搬運椅子的聲響頗大,儘管手中動作不斷,但泰倫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於是他頭也不擡的說道:“看起來海灣那個鄉下地方果然不適合你這種本來就不怎麼懂規矩的人。”
聲音略微嘶啞,語氣平淡無波,從中聽不到絲毫情緒波動,就像是一臺陳年機器,冰冷而又暗含滄桑。
儘管看不到表情,但艾倫還是聽出了泰倫口中的不滿意,於是他撇了撇嘴,說道:“我不覺得一個從小生活在貧民窟的人能教會他兒子所謂的規矩。”
這句話隱藏的意思其實是在諷刺泰倫裝模作樣以及沐猴而冠。毫不意外的,泰倫聽出了這個意思。
兩人才不過一見面,隱隱就傳出一股子火藥味,看起來極不和諧。
不過可能是習慣了,泰倫倒是沒有生氣,反而一直在忙碌於手中的書寫,手腕轉動,沙沙聲連綿不絕。
少頃,寫完最後一段話。泰倫放下羽毛筆,瞥了一眼艾倫,一邊用信封封着手中剛剛寫好的信件,一邊說道:“我本來還想讓埃爾弗去海灣把你叫回來,沒想到你竟然提前一步回來了,是碰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了嗎?”
艾倫張了張嘴剛想回答,泰倫那邊卻又緊接着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這個已經不重要了,海灣城那個地方就算淪陷,收回來也很容易。你現在回來的正好,我需要你去辦一件事情。”
說到最後,他已經把信件封好,先是用手把褶皺撫平,隨後推向艾倫方向。
最後身軀後靠在椅子上,終於擡起頭正式看向了自己這位小兒子。
儘管有些禿額頭,但伯爵先生的外貌就如同身上衣着那樣,整齊乾淨,沒有什麼髒亂的地方。
金色的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條理清晰。他還不到五十歲,但常年的領主生涯讓他顯得有些蒼老,額頭隱約出現幾條皺紋。
眼窩深陷,鷹鉤鼻,嘴部周圍留有一圈短鬚,寸許鬍鬚密集,梳理的頗爲整潔,看起來一點都不髒亂。
泰倫抿着嘴打量艾倫的樣子就像是老鷹盯上了一隻兔子一樣,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充滿了審視與壓迫,再加上身爲礁石城領主的氣勢以及天啓騎士的特殊氣場,換做其他人,估計會嚇得不敢動彈。
不過艾倫對於這種威壓根本沒什麼反映,或者說是,已經習以爲常了。
於是作爲迴應,他翹起了二郎腿。
這不由讓面無表情的泰倫稍微皺了皺眉。不過就像艾倫對他的威壓習以爲常一樣,泰倫對於眼前這位不聽話小兒子的種種習性也瞭解的很透徹,於是他只是輕哼了一聲,說道:“拿好這封信,去塞繆爾城找格羅斯那個老傢伙,就說礁石城被獸人圍城了,堅持不了多久,急需救援。”
雖然口中的話聽起來有求於人,但他的語氣卻並沒有什麼波動,一直保持在不急不緩的狀態當中,一點都看不出着急的樣子。
儘管如此,艾倫仍舊聽的愣了好一會。
看到那紙條之後艾倫就覺這廝找自己一定事出有因,他之前還琢磨呢,該怎麼迴應才能把泰倫要找自己辦的事情推卸掉,沒想到聽到的確是這樣?
“礁石城真的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想起在進入密道之前,他所遙望到的情況,艾倫心底不由有點發沉。
儘管現在已經和克里希家族“分家”,但對於礁石城,艾倫還是有很深厚的感情的。如果是其他事情的話,艾倫可能會嘗試推卸,但這件事...
從小到大,十多年來一直生活在這裡,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礁石城遇難而不管。
不過想到這裡,他突然又轉而想起之前城堡內所遇的情況。
如果礁石真的到了危險境地不得不尋求外援,那那些僕人們爲什麼看起來一點都不擔憂?
狐疑的想法一出現,緊接着又被他撇到了腦後,艾倫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僕人們長期生活在城堡內,基本上不出門,可能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麼?
艾倫在那沉思着,不過泰倫並沒有理會艾倫有無迴應,自顧自的說道:“我會讓安德烈和安德魯兩兄弟帶着一小隊金焰衛士跟着你,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你大約會在一個禮拜之後到達塞繆爾,到了那之後收起你以往各種小心思,不能猶豫,立刻去見格羅斯,然後帶着他的士兵返回礁石!”
泰倫的表情一直很平淡,但話中的意思卻透露出了什麼,於是艾倫也緊跟着皺起了眉頭。
“你就這麼能夠確定格羅斯公爵會借兵給我們?”
他並沒有再提及之前曾出現過的抗拒心思,也沒打算拒絕泰倫要他辦的這件事情。平時給泰倫搗搗亂挖挖坑艾倫非常樂意,但如果真的到了危急關頭,他還是能夠分得清主次的。
對於艾倫的問題,泰倫不置可否:“如果你這裡不出現什麼意外的話,格羅斯就一定會借兵給我們。”
聽起來泰倫說的是艾倫能否順利穿過野外到達塞繆爾,但就像泰倫聽出艾倫之前的言外之意一樣,艾倫也能夠察覺到泰倫語氣中隱藏含義,不由有些不滿:“什麼叫我這裡不出現什麼意外?我有出現過什麼意外嗎?”
“很多次,我想你應該都記得,我就不和你細講下去了。”
“抱歉,我對此毫無印象。”艾倫輕哼着迴應。
他現在的架勢看起來就像是面對一位不怎麼順眼的熟人,而不是他的父親。
對此,泰倫只是看了一眼自己這位絲毫不懂尊敬以及輩分規矩的小兒子,沒打算接他的茬。搖了搖頭,拿起書桌上的一份文件,復又低頭忙碌了起來。
被無視的艾倫不由翻了個白眼,手中拿着嶄新的信件,他卻並沒有着急離開,而是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起來。
從礁石城到塞繆爾的話大約得趕一個星期的路程,如果一切順利,從那返回來還得一個星期,這麼看來,最大限度的估算也得兩個星期左右,如果再出現什麼事情耽擱的話...
如果礁石城面臨的情況很危險,它能夠支撐這麼長時間麼?還是說...
“海灣城的海盜解決了嗎?”
低頭工作的泰倫突然問了這麼一句,打斷了艾倫的思路,他順嘴迴應道:“解決了,現在海灣城已經基本被我掌握在了手中。”
聞言,泰倫寫字的右手不由一頓,隨即點了點頭。
“很好,沒白費我一番苦心。”
“什麼?”艾倫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黑手是我的人。”泰倫伯爵頭也不擡的繼續書寫着,似乎在說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只是艾倫卻聽的有點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