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大廳此時稍顯寂靜,穹頂圓形金色吊燈散發出陣陣燭火的光芒照映,下方,長桌上仍舊殘留着之前歡迎宴會剩下的殘羹剩飯,因爲城堡主人並沒有要求收拾桌面,所以僕人們也沒敢上前打擾。
燭火光芒並不明亮,艾倫施法的身影被光芒晃得恍惚不已,窗外風聲呼嘯,空曠的大廳除了爐火的噼啪聲外,沒有其他聲響,顯得有點詭異。
指尖泛白,在接觸到遍及皺紋的額頭時迸發處一片清澈光芒,光芒閃爍着順着額頭融入體內,隨即就見面前這位面色蒼白的中年男子臉色稍微紅潤了一些,痛苦的咳嗽聲也有所舒緩。
“你是從哪學的這種法術,還真挺好用的。”
感受着體內出現了一股新的活力滋生,費舍爾嘴角扯出一絲微笑。
“自然有人教我。”見法術起效果了,艾倫收回手指,但沒想多解釋什麼。
費舍爾也沒追問,他在稍微緩過勁後,就接着開始之前的話語。
“最後我們將海島上的殘餘海盜全部聚集起來,讓他們幫我們開船,我們也就順利的返回來了。”
聽到他這樣說,艾倫嘴邊的微笑慢慢收斂,他皺眉思索道:
“所以那些人費盡心思的將大地精綁了去,就是爲了客客氣氣的獻殷勤?那麼多金幣還都分毫不動?大地精就這麼厲害嗎?如果他這麼厲害爲什麼還會被綁架?”
艾倫接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
費舍爾講述的事情簡單來說,就是他在得知基斯身上發生的事情後,就決定去將他抓回來,然後他就真的獨自一人去了。
或者也不能說獨自一人,他還是僱傭了一條小船以及帶着知情者——黑手那個二五仔。
然後經過幾天的海洋跋涉,他們成功來到了事發小島,再然後因爲運氣,仰或是實力,費舍爾就成功的把所有人的救了出來。
令人“敬佩”的是,黑手在此次救援行動中“光榮”犧牲,大地精鮑爾在獲得解救後也沒返回家,而是繼續北上來到海灣...
是什麼樣的精神讓他遭遇如此劫難後第一時間想的還是生意而不是回到安全之地?
艾倫對此滿腹狐疑,再加上費舍爾其他的講述,他更是把懷疑的目光放在鮑爾身上。
不是懷疑他主導了這次綁架,而是懷疑他來到海灣的真實目的,以及懷疑他是否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被綁架者。
他肯定是有其他目的的,不然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肯定不會像鮑爾這種反應,而是早早的返回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他家族所在,但他卻來到了海灣!
他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這是個令人不得不懷疑的問題,不過這個暫且不論,另一個疑問則是,被綁架後,鮑爾爲什麼會受到海盜們的禮遇?
難道真的就因爲他背後的家族?
艾倫對此可不信,要是那個家族這麼厲害,鮑爾也就不至於被綁架了。
雖說沒有親眼看到當時的情況,只在費舍爾口中說出,但艾倫卻並沒懷疑費舍爾口中的話,因爲之前他有觀察過,大地精身上並沒有受過虐待的痕跡,神態疲憊但並不顯得萎靡,這就讓人很奇怪了。
什麼時候那些海上綁匪如此的和藹可親了?竟然不虐待俘虜?
“這位地精從各方面來說,並不是那麼簡單。”費舍爾說道。
“的確。”
艾倫點了點頭,但緊接着又眯了眯眼:“可是如果真的另有目的的話,他爲什麼會做的這麼明目張膽,絲毫沒有掩飾?”
這又是一個疑問,如果鮑爾真的在謀劃什麼陰謀詭計的話,他爲什麼沒有掩飾這一點?
就這麼明晃晃的把一切疑點擺在明面上,讓人很難不懷疑他,好似掩耳盜鈴,這顯然不怎麼合理。
“只能從鮑爾口中瞭解了。”艾倫思考着這個問題,最終找到了解決之道。
既然他沒有絲毫掩飾,那艾倫覺得自己也不必要遮遮掩掩的,到時候直接問他不就好了,想必鮑爾一定會有一番說辭,不論他是另有目的,還是真心實意。
於是他不再去想這些問他,轉而擡眼說道,緩緩說道:“那麼,我們該討論一下重點了。”
費舍爾緩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自從他出現開始,性格就渾然沒有了以往那種幽默和灑脫,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
艾倫覺得這應該是因爲身上所受的傷勢太過嚴重所致,畢竟自己這位叔叔一臉慘白,壓抑不住的咳嗽聲也總能從他嘴中出現,聽起來就痛苦極了。
但這顯然讓艾倫有點不適應。
他是抱着懷疑和遊移不定的情緒與費舍爾交談的,但其實他也並沒有將費舍爾當做外人,艾倫算是個重感情的人,十多年的接觸讓他對眼前這位曾經親切無比的叔叔有種家人般的感情,儘管因爲基斯的原因讓他變得不再完全信任費舍爾,但那也只是因爲基斯的原因。
他的不信任是因爲不敢確定一位背叛者至親留在身邊會給他帶來多大影響,所以他也就不敢百分百信任這位叔叔,而不是不信任費舍爾本人。
面對這種情況,其實最合適的解決辦法就是將背叛者拉出去砍掉,或者放逐遠離海灣,但艾倫根本就下不去手。
費舍爾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他如果將基斯砍了腦袋,那就真的太殘忍了。
而放逐的話,和砍掉腦袋其實又沒什麼大差別,也都屬於以後完全看不着了的那種。
也顯得不怎麼合適。
但如果不懲罰,那他又不甘心,他覺得,如果沒有費舍爾的話,他根本不會猶豫什麼,直接讓基斯變成一頭死胖子了事;也就是說,對於那個表哥,艾倫一點感情都沒有,硬要說起來,和陌生人的差別也就是認識與不認識之間的差距。
因爲一個關係不錯的親人,而寬恕一個“陌生人”?這事艾倫也做不出來;他記仇和睚眥必報的性格也不允許他這樣做。
所以艾倫比較猶豫,但他並沒有將這個問題憋在心裡,而是直接說了出來,因爲他其實是將費舍爾當做自己人的,他這麼說,就是想當時事情當時解決,商討出一個處理辦法,解決之後不再追究。
然而費舍爾的反應很奇怪,仍舊是那副鬱鬱不樂神色痛苦的樣子,沒有太多其他反應。
“他難道沒聽出來嗎?”
艾倫皺了皺眉,於是口中更加明瞭的說道:“不論和我什麼關係,表哥他都可以說是背叛了海灣,雖然身爲領主我完全可以寬恕他的罪行,但我覺得我並不能這樣做,做了錯事就一定要受到懲罰,如果這次放過他,下次他再碰到這種可乘之機時,就不會再有什麼顧忌...你覺得呢叔叔?”
“我同意你的觀點。”
費舍爾點了點頭,儘量壓制着嗓子眼的咳嗽慾望,勉力說道:“所以我纔會去證明自己。”
“證明?”艾倫被他這句話說的有點摸不着頭腦。
“是的。”
勉強咧嘴笑了笑,費舍爾說道:“去那座島上救人,我一個幫手都沒帶,就是爲了證明我的價值能夠爲他贖罪,我覺得我聰明的侄兒應該能看到我這個隱藏天啓的價值,你說呢?”
艾倫眯了眯眼。
叔叔費舍爾是個天啓騎士,這點他已經證明給自己看了,不然艾倫不可能不懷疑他到底是如何救出那麼多人的,也因爲這樣,艾倫在基斯的安排上更加慎重。
“同時,爲了讓他以後不再做出這種蠢事,我希望在有生之年,給他創造一個能夠讓他成爲上等人的環境...”中年人費力的喘了口氣,深深的看着艾倫:“這同樣需要我親愛的侄子的支持,當然,如果他實在不放心我的話,我也不會有絲毫怨言,只求屆時能允許我帶走兩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