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聯盟就這一點不好。”
張光沐沒有搭理金鎧人，而是看向倖存者小隊：“他們堅持認爲，宇宙之中物質能量有限，長壽的智慧生命越多，就越是容易導致最終的寰宇大寂滅與大撕裂現象提前到來。”
“所以……”
“【永生者】的准入門檻，就是消滅自己的母系文明。”
張光沐嘆了口氣：“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些吧？”
“地球人口因爲我的輕佻決策而蒸發了大半。”
“可是正因如此，我才接收到了宇宙聯盟的邀請函。”
說話之間，張光沐帶給倖存者們的壓迫感似乎變得越發強大了。
人們紛紛低下頭，本能地避開視線，不敢去看他。
而執拗頭鐵的王上清，卻是眼神不屈地死死盯着張光沐，死死握住那一柄有些可笑的消防斧，似乎只要張光沐做出什麼危險舉動，就會立刻不顧一切地將其拼殺。
張光沐冷冰冰地看着他。
“不錯的勇氣。”
“你的決心，我感受到了。”
說着話，張光沐緩緩擡起黑傘，將傘尖端對準王上清。
看着張光沐的動作，王上清瞳孔微微擴散，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心臟怦怦狂跳，就要提着斧頭衝上去拼命。
然而下一刻，張光沐的表現，卻差點閃了王上清的腰。
王上清纔剛剛衝出半步，張光沐臉上的嚴肅忽然冰消雪融，輕笑着揶揄道：“果然啊……”
“地球文明的讚歌，就是勇氣與智慧的讚歌。”
“雖然我算不上是什麼好人，但讓我對你這樣的勇者下死手，還是沒辦法做到。”
這一番話說的王上清都不好意思了。
勇者……
和【軍師】那樣的男人比較起來，自己這個許下承諾卻沒有能力兌現的、不稱職的隊長，真的能稱之爲勇者麼？
“本來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了。”
張光沐語氣平緩到：“最後的最後，我還是心腸軟了啊……”
聽到這裡，旁邊的金鎧人神情變幻。
他眉心的第三隻眼中浮現出震驚之色：“文明之子閣下……【永生者】收割母系文明，熄滅其火種不僅僅是宇宙聯盟的規矩，也是必要的最後儀式。”
“您的永生蛻變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如果沒有覆滅母系文明的【終焉數據】的話……”
“您會死的！”
說着話，金鎧人晃了晃尾巴：“張光沐對您的意志侵蝕速度，已經超出預期，您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金鎧人認爲，眼前的【地球之主】在這種時候還要玩這一手欲擒故縱的遊戲，大約是基於惡趣味的舉動，是最後一次戲耍自己的同胞。
宇宙聯盟之中，【永生者】在毀滅母系文明之前，都有許多不捨，可大家最終卻都做出了正確的決斷，眼前這位也不會例外。
“抱歉，我反悔了。”
張光沐看向身邊的金鎧人，一副剛愎自用的模樣：“如果說張光沐是一滴墨汁，我就是一缸水。”
“雖然他只會被我稀釋，但……”
“不得不承認，在某些事情上，【張光沐】的思維徹底佔據了上風，完全說服了【地球之主】。”
張光沐笑了笑，悠然道：“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金鎧人從張光沐的語氣和眼神之中感受到了一些名爲“堅定”和“信念”的東西，稍稍有些動搖，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武斷了。
轉念一想，他又覺得這件事有些好笑。
漂亮話誰都會說，關鍵還是得看實際行動，不是麼？
踟躕和猶豫過後的最終決定，想必也不會超出自己的預期。
只不過是一次歷史的重複和循環演繹罷了。
那些永生者們不都是這個樣子麼？
“我……終究還是一名地球人。”
張光沐說着話，丟掉了手中的大黑傘。
於是……
一棟棟漆黑大廈化作塵埃，灰飛煙滅。
轟隆隆！
遍佈星球的屍廈紛紛倒塌，化作塵埃，消散在天地之間。
這些地動山搖的大場面，歸根到底，其實只是表象。
真正讓金鎧人感到震撼的是……
與此同時，張光沐已經朝着宇宙聯盟提交了相關資料文檔和報道！
那就是徹徹底底的放棄！
唾手可得的永生，被他拒絕了。
宇宙聯盟可不是什麼說進就能進，說出就能出的鬆散機構！
選擇拒絕最終收割的後果，眼前這位【地球之子】很可能無法承擔。
“永生之路已經走完了百分之九十九，竟然真的在最後一步選擇了放棄……”
金鎧人沉吟半響，看向眼前的張光沐，語氣複雜難言：“雖然我做不到這種程度，但正因如此……”
他那原本晃來晃去的漆黑尾巴落在地上，朝着張光沐深深地鞠了一躬：“【地球之主】，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張光沐眼中光彩黯淡了幾分，臉上的笑容卻是愈發灑脫了。
他語氣平緩到道：“浪子回頭，贖罪而已，並不偉大。
說完這話，張光沐看向倖存者們：“就在剛纔，【黯屍病毒抗體血清】的成品與製取資料，都已經爲你們準備好了。”
“包括地球文明迄今爲止的全部智慧結晶，也會在三個小時之內轉運過來。”
“最後……”
“是我個人的禮物。”
“一張藏寶圖，裡面有數量爲一百萬的胚胎艙。”
“想要避免地球文明滅絕，讓人類復興的話……”
“請各位接下來好好照顧那些嬰兒。”
說到這裡，張光沐的臉上已經逐漸出現道道裂痕。
“終究還是沒能得到永生啊……”
“最後，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吧。”
“張光沐死的時候，並不痛苦，也不絕望。”
這是一語雙關了。
乍一聽，似乎是在爲【軍師】發聲。
可它同樣也像是在傾訴【地球之主】的心聲。
“張光沐很開心，在生命的盡頭，能夠爲同胞們做些事情。”
他的半邊臉逐漸沙化，逐漸散入風中。
只餘下夢囈般的聲音。
“地球人，再見。”
最後一個字落下，張光沐的身形如流沙般消散於天地之間，徹底不見蹤影。
咔！
《屍廈》的世界，凝固了！
（睡了睡了，明天爬起來再接着寫。其實這次算是《無盡食物袋》的精神續作了，從風格到主題都有不少相似之處。有什麼問題可以留言，會有課代表幫忙解惑，沒有課代表的話我也可以解釋。夥伴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