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功夫後,清平縣主穿着一身水綠色的裙裝走了進來。
裙襬輕輕搖曳,宛如春日裡的碧波。
“臣女拜見陛下。”
清平縣主微微屈膝行禮。
“起來吧。”
君澤辰擺了擺手,目光落在清平縣主身上。
“臣女今日前來,特意叩謝陛下和皇后娘娘爲臣女賜下的姻緣。”
清平縣主站起身來,臉上掛着溫柔的笑,笑容如同春風拂面,讓人無比舒適。
“原本回到京城,就應該來拜見姑母的,可姑母卻去了護國寺祈福。”
清平縣主的眼神中透着一絲遺憾。
“陛下是臣女在京城唯一的親人,今日前來,不知臣女可否與陛下閒聊幾句?”
清平縣主擡起頭,那目光中帶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是蒙着一層薄霧,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君澤辰微微頷首,神色冷淡卻不失威嚴。
吩咐道:“安順,賜座,上茶。”
清平縣主坐下後,輕抿了下脣。
她娓娓道來,聲音輕柔婉轉。
“臣女身份卑微,曾經在皇宮被公主皇子們欺負,他們總是嘲笑臣女,臣女也只能默默忍受,多虧了陛下......”
“後來臣女努力學習琴棋書畫,只爲得到太后的認可......”
她的神情時而悲傷,時而堅定。
與君澤辰說了頗多,眼神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淚光,似乎是希望讓君澤辰回憶起兩人以前的點點滴滴。
君澤辰的心思卻全然在桌案上的奏摺上,目光專注。
只是時不時會敷衍地迴應下清平縣主,但腦海中卻仍在思量靈玉和越霖兩國之事,盤算着兩國之間的局勢對君國的影響。
清平縣主喝了口茶,潤了潤有些乾澀的喉嚨。
她看着君澤辰平靜如水,不知情緒的面龐。
輕聲開口道:“陛下,如今殿中只有你我二人,臣女心中有些疑惑,想當面問陛下,若有冒犯,還望陛下海涵。”
說罷,她擡眸打量着龍椅上男人的神情。
君澤辰隨口應了一聲,聲音低沉而簡短,“嗯。”
“當初陛下曾告訴臣女,您對淩小姐許下一生一世,絕不納妾的誓言。”
“臣女也年齡尚小,雖有幾分愛慕陛下,卻也不願意阻礙您和淩小姐的姻緣。”
“可爲何陛下如今的皇后不再是淩小姐?”
清平縣主的聲音微微顫抖,臉上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失落。
攥着手中的帕子,指關節都因爲用力而泛白。
那她當初的退讓算什麼?!
聽到這裡,君澤辰猛地回過神來。
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咯噔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他強忍住想要轉頭望向裡間的衝動。
君澤辰當初回絕齊綰音時,信誓旦旦說了許多類似此生不負凌悅的深情話語。
言辭懇切,決絕無比,徹底打消了齊綰音當初想要嫁給他的念頭。
所以瑤瑤每次提起齊綰音,君澤辰都十分不自在。
她本就對他的誓言半信半疑,君澤辰自然更不想在她面前重新提起凌悅,更別說他提起對凌悅許下的那些海誓山盟了。
瑤瑤若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君澤辰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所以每次都輕描淡寫地揭過去。
可千防萬防,沒想到齊綰音今日卻跟他說這些。
瑤瑤不會聽見了吧。
君澤辰輕咳了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慌亂,直接打斷。
“好了,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君澤辰緊皺着眉頭,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色。
他的眼神中帶着厭惡,一點也不想提起凌悅。
清平縣主臉上明顯愣了一瞬,表情彷彿凝固了。
沒想到如今陛下竟然如此厭惡當初的淩小姐,連提都不能提了嗎?
君澤辰匆忙轉移話題。
“當初朕答應你,若是你回君國,便許你婚嫁自由,如今你和蘇侍郎兩情相悅,也是一樁美事。”
這麼多年,發生了這麼多事,但那些話又確實是君澤辰說過的。
如今他已經和凌悅情斷,齊綰音這般問出來,不知道是在冒犯皇帝的威嚴嗎?
君澤辰因爲舅舅的緣故,一直將她當做妹妹,並未嫌棄過她的出身。
齊家不認齊綰音這個孫女,他和太后也不需要齊綰音聯姻,婚嫁自由算是圓了她的赤子之心。
在裡面一字不落聽完的蘇婧瑤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每次提起齊綰音,君澤辰總是那般不自在。
但蘇婧瑤又實在沒覺得君澤辰喜歡她,否則齊綰音爲何會在蒼狼待整整六年?
原來還是因爲是凌悅,呵。
也難怪之前君澤辰誇齊綰音拿得起放得下。
乾脆利落的舍下年少的喜歡,孤身一人去了陌生的蒼狼。
的確需要莫大的勇氣。
雖說清平縣主在兩個國家的身份都不低,可在真正的權貴面前,卻永遠都擡不起頭。
就比如蘇婧瑤的母親榮國夫人,雖然嘴上說着不介意清平縣主的身份。
但是心裡還是會遺憾,甚至還是更希望哥哥娶一個家世清白的貴女。
在蒼狼的清平縣主,沒有君澤辰這個表哥作爲後盾,怕是處境更爲艱難。
蘇婧瑤微微垂眸,眼中光芒閃爍,思緒翻涌,想了頗多。
外面的齊綰音輕輕嘆了口氣,嘆息聲中帶着無奈和傷感。
真是物是人非。
“臣女如今已經二十,在蒼狼時,禹州的貴族都看不起臣女的身份,臣女便也一直未曾婚嫁。”
齊綰音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眼眶微紅。
“如今回了君國,嫁給誰臣女都接受。”
君澤辰聽聞,眉頭緊緊皺起,臉上浮現出不滿的神情。
“回了君國,你是縣主,從小又是母后教養長大,身份尊貴,既然朕答應了你讓你婚嫁自由,你便可憑心意嫁人。”
君澤辰的語氣嚴肅而認真,目光中透着威嚴。
“怎麼?蘇侍郎不是你的意中人?”
齊綰音因爲君澤辰稍微加重的語氣,身子彷彿被一陣風颳過,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下。
隨後,她跪了下來,聲音清冷。
“陛下恕罪,蘇侍郎年輕有爲,還是皇后的哥哥,身份貴重無比,臣女自然是願意嫁的。”
君澤辰目光瞬間變得如利劍般銳利,直直地落在齊綰音的身上。
她這話怎麼像是被迫的?
瑤瑤明明說過,在曲水宴上齊綰音承認了喜歡蘇侍郎,怎麼現在又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瑤瑤逼迫她?
君澤辰想了想如今被她寵上天的女人,也不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君澤辰心中微嘆,無奈地搖了搖頭。
眼角下意識往裡間瞥了下。
做事愈發肆無忌憚,齊綰音這番話今日他聽了也就罷了。
等母后回來若是知道齊綰音受了委屈,怕是要誤會她......
罷了,將錯就錯吧。
“既然你願意嫁,朕也就不多問了,你們大婚,朕和皇后一定隨一份大禮。”
君澤辰微微仰頭,神色恢復了些許平靜。
“你回京城,朕也派人告知了母后,想來再過不久,母后也該回宮了。”
君澤辰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太多情緒。
齊綰音低垂的眼眸中略過一絲震驚,心中滿是不解。
陛下爲何不繼續問她是否與蘇侍郎兩情相悅?
直到齊綰音離開御書房,都覺得不可思議,時間真的能讓人改變如此之大嗎?
齊綰音走在宮道上,目光有些遊離。
突然,一個宮女行色匆匆地迎面小跑,竟直直撞到了她身上。
“縣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宮女連忙跪地磕頭求饒。
齊綰音的面色瞬間帶上了一層冷意,然而,她的言辭卻依舊溫和。
“起來吧,無事。”
宮女千恩萬謝地退下後,齊綰音將手中的紙條攥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