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武七年,十月。
仁聖皇帝攜皇后,終了歷時五月之久的南巡之旅。
此間,皇帝與皇后遍歷諸城池,視察政務,嚴懲貪墨之吏;親察民情,以爲制定相宜之策提供依憑;祭祀天地,誠祈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助推經濟,力倡農商,鼓勵女子從商;宣揚皇威,一展皇家之恩德與威嚴......
皇帝皇后的一舉一動,皆被史官銘記,註定將載入煌煌史冊,爲後世傳頌。
崇武十年,十歲的大皇子君翊寰,歷經太師和陛下的嚴格考驗,終得許可,正式進入朝堂參政。
君翊寰自六歲起,每逢晨曦微露,便會前往衛老將軍府中練武。
衛老將軍是當年與父皇一同馳騁沙場、征戰天下的驍勇老將,他目光矍鑠,精神抖擻。
不僅手把手地教君翊寰騎馬射箭,一招一式,嚴謹規範,還悉心傳授他兵法權謀,一字一句,意味深長。
今日,君翊寰如往常一般去了校場,與士兵們一同揮汗如雨地訓練。
待到夕陽西下,殘陽如血,他纔回到皇宮,此時已然酉時。
通常,他在校場訓練完畢,都是徑直返回皇子所,好生洗漱休憩。
然而今日,因得父皇召見,君翊寰回來後甚至來不及收拾一番自己,便腳步匆匆地來到了乾清宮。
“兒臣參見父皇。”君翊寰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聲音洪亮卻不失恭敬。
君翊寰歷經四年練武生涯,雖然年僅十歲,卻已近七尺之高(一米七不到)。
他身着一身藍色蟒袍,袍角隨風微微擺動,身姿挺拔如鬆,俊秀非凡,眉眼之間,完美繼承了陛下的英武和皇后的柔美。
“起來吧。”
“謝父皇。”
君翊寰起身,垂首而立。
“朕今日傳你過來,是有要事吩咐,錦州最近不少城鎮發生旱災。”
君澤辰坐在龍椅上,神色凝重。
“糧食歉收,物價上漲,不少災民淪爲盜賊,擾亂秩序,還有不少百姓爲了尋找水源和食物,被迫背井離鄉,形成流民潮,給周邊的城池帶來不少壓力和不穩定因素。”
君澤辰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眼神中透露出憂慮。
“朕想安排你前往錦州,處理此事,同時工部郎中和戶部的度支郎中會從旁協助於你。”
這是君澤辰對大皇子的一次重大考驗,此次錦州的旱情極爲嚴峻,形勢錯綜複雜,需要一個具備非凡智慧、大格局、卓越領導力,以及懷有同情心和強烈責任心的人去統籌全局,處理好這棘手之事。
而君翊寰從小便在自己的悉心教導下成長,四歲就去了皇子所接受系統學習,七歲便開始在朝中文臣武將中磨礪,今年便得以入朝參政。
若是此次能完美解決旱情,不僅能夠贏得百姓的衷心擁戴,還能在羣臣中樹立起極高的威信。
“是,父皇,兒臣定然不辱使命。”
君翊寰稚嫩的面容嚴肅,目光堅定,雙手抱拳,鄭重地接下父皇交付的重任。
此刻的他,竟隱隱有了五分君澤辰帝王的威嚴之態。
“三日後,你便出發,今日去坤寧宮看看你母后,但你遠行之事不許告訴你母后。”
君澤辰微微眯起雙眼,語氣嚴肅地吩咐。
他深知瑤瑤愛子心切,雖說也有對君翊寰嚴厲教導的時候,但是像這種深入災情嚴重、且時有流寇出沒的地方,即便他安排得再周全妥當,也難免會有意外發生。
一遇災情,總有一些爲了斂財而不擇手段之人,私底下做出任何喪心病狂的事情都不足爲奇。
甚至也許會有更嚴重的情況出現,比如朝堂中如今不滿君翊寰入朝參政的臣子在錦州設下陷阱?
這些潛在的危險和變數,誰都難以準確預料。
但是君翊寰必須去,不管前方是否有陰謀詭計,他都必須去面對並努力克服。
倘若他能反過來巧妙算計背後使壞之人,君澤辰纔會真正對他刮目相看。
當初他也是這般走過來的。
這般危險的境地,君澤辰着實擔心瑤瑤知曉後會因牽掛君翊寰而寢食難安,所以此事還是隱瞞爲好。
每次說到母后,父皇就好似變了個人似的,君翊寰雖然對此早已習以爲常,可嘴角還是忍不住抽了抽。
“是,兒臣等會兒便去看看母后,也不會讓母后爲兒臣擔憂。”
他知道父皇的心思,自己也不想讓母后爲此煩心,所以不管是平日裡的學習,還是最近入了朝堂所遇到的諸多難題,君翊寰都緘口不言,不向母后吐露半分。
他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父皇說過,他這輩子都會護着母后,君翊寰亦是懷着同樣的想法。
既然這是他必須經歷且必須承擔的事情,那他就決不會讓父皇和母后失望,更不會讓母后爲他日夜憂心忡忡。
隨後,君翊寰正欲退下。
“等等。”
君澤辰忽然出聲喊住了君翊寰,接着眉頭緊皺,一臉嫌棄地說道,“你剛剛從校場回來?”
君翊寰有些不明所以,愣了一下,但還是趕忙回答:“是。”
“瞧瞧你這衣裳,竟有不少劃痕,還有這脖子處,也有些小傷口。先去把衣裳換了,想辦法把身上露出來的傷口也遮掩好了,別讓你母后看見又心疼。”
從來不見她這般心疼過自己,對君翊寰卻是從小就寵愛有加。
“是,兒臣這就去換掉。”
然後又伸手摸了下脖子,“嘶”,還真有點疼,確實有傷口。
君翊寰離開乾清宮,回到皇子所換了一身能擋住脖子傷口的衣裳,這才放心地準備前往坤寧宮。
沒曾想,君翊寰路過御花園的時候,正巧碰見了顏昭儀。
顏昭儀瞧見大皇子,趕忙行禮,“臣妾見過大皇子。”聲音裡帶着幾分刻意的恭敬。
“顏昭儀起來吧。”
君翊寰微微仰頭,神色淡然。
他作爲皇后嫡長子,身份尊貴,整個皇宮之中只需給皇祖母,父皇和母后請安,其餘人見到他都得畢恭畢敬地行禮。
“大皇子這是準備去坤寧宮?”
顏昭儀臉上堆着笑,目光盯着君翊寰,試探着問道。
“是。”
君翊寰簡短地應了一聲,眼神冷漠,絲毫沒有要與顏昭儀多聊的意思。
顏昭儀見他如此冷淡,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看。
她的七皇子如今已八歲,自從五歲去了皇子所後,只有規定的時間才能回一趟毓慶宮,哪像這大皇子,想回便能回。
而且如今大皇子還早早地就入了朝堂,再過兩年,也不知道她的皇兒能不能通過太師和陛下的考覈,也能在十歲稚齡便入朝堂。
想到此處,顏昭儀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君翊寰剛準備轉身離開,顏昭儀卻又開口說道:“不知大皇子可清楚你七皇弟如今在皇子所學習如何?若是有不會的,還得請大皇子你這位哥哥好好教導一番。”
顏昭儀話音剛落,正巧被帶着瑞熙公主在御花園遊玩的賢妃聽到,瑞熙公主自然也聽到了。
瑞熙公主今年也八歲了,從小在皇宮中嬌生慣養,作威作福,就不曾受過半分委屈。
不管是從母后那兒聽到的,還是從賢妃那兒聽到的,瑞熙公主都對顏昭儀沒什麼好感。
她快步走到君翊寰的旁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打斷了顏昭儀的話。
“大皇兄,寧安好久沒看見你了!”聲音清脆悅耳,滿是歡喜。
君翊寰看見皇妹,臉上的神情瞬間溫柔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揚,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嗯,寧安又漂亮了。”
顏昭儀看到過來的賢妃和瑞熙公主,屈膝下蹲,行禮請安。
“臣妾見過賢妃娘娘,公主殿下。”
賢妃這些年經常在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卻又讓人抓不住把柄的小事上刻意爲難顏昭儀。
此刻,她還是如往常一般,故意在顏昭儀行禮的時候遲遲不叫起。
顏昭儀保持着行禮的姿勢,身體漸漸有些顫抖。
雖然她已經習慣了賢妃這些年來的刁難,但是當着大皇子和瑞熙公主這些小輩的面這般不給她面子,她的臉色由白轉青。
緊咬着嘴脣,雙手在衣袖中緊緊握成拳頭。
賢妃卡着時間,心中暗自得意了好一會兒後,這才慢悠悠地說道:“起來吧。”
隨後,瑞熙公主揚起下巴,嬌聲嬌氣地說道:“顏昭儀,皇兄如今朝政繁忙,回坤寧宮的時間都很少,哪有時間教導七皇弟。”
她眨巴着大眼睛,天真的臉蛋上說出話的卻毫不客氣。
“本宮之前去皇子所看望五皇兄的時候,發現七皇弟學習上可不是很認真,顏昭儀還是在七皇弟回毓慶宮時自己好好教導教導吧。”
小小的她擡着頭,目光直直地盯着顏昭儀。
“莫要讓父皇憂心纔是。”
顏昭儀臉上頓時出現了一抹尷尬之色,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是,公主殿下。”
她竟然被一個八歲的女娃子教訓。
君翊寰時間緊迫,想着回坤寧宮陪母后用膳,實在不願意繼續和顏昭儀在這裡周旋。
他眉頭微皺,說道:“皇妹,走吧,今日回坤寧宮陪母后用膳。”
瑞熙公主小時候就喜歡纏着大皇兄,聽聞此言,高興得眼睛都亮了起來,連忙牽住他的手。
歡呼道:“好!”
顏昭儀看着君翊寰的背影,眼中透出一絲狠光,她不會讓他們這般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