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蘼蘼帶着無限的幻念奔過去打開門,等待她的只有失望。
站在她面前的那個人,是林曉東,不是江絮。
“爲什麼是你?”葉蘼蘼要撇開他衝出去,卻被林曉東死命抓住了。
葉蘼蘼的體能,尤其在這個時刻,徹底爆發了出來。兩個人衝撞着,林曉東這個大高個,竟然被她推得重重撞在了牆上。
林曉東顧不得手臂的鈍痛,又一次擋在了她的面前。
“讓開!”葉蘼蘼大吼着,林曉東從來沒見她這樣,她憤怒的時候,竟讓他瞬間想起了雪域見到的猞猁,這是要殺人的可怕氣場。
但他答應過江絮,無論如何,要攔住葉蘼蘼,隨之說話的音量也跟着高了起來:
“他說,你一定會去找他,讓我來守着你,他說,他去的地方,你找不到的!葉蘼蘼,你比我瞭解江絮,他計劃了這麼久的事,你覺得你這樣衝出去會有結果嗎?!”林曉東說着滿臉的心疼,“愚鈍”如他,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和葉蘼蘼狠狠共情了。
“他,什麼時候……“一向說話不留破綻的葉蘼蘼,竟然一時語塞了,這是林曉東從沒見過的她惶然無措的樣子,也只有江絮能讓她這樣,只見她攥緊了手裡的信,執拗地說着,“他說謊,這個世界上沒有藥可以救他,除了我的……”
“葉蘼蘼,無論他是不是說謊,你都只能選擇相信他!”林曉東是真不會安慰人,也許,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對於葉蘼蘼來說都是一樣的,“他找了我,因爲我最知道林正陽,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說,他不願意你成爲第二個他。”
“不會,怎麼會……”葉蘼蘼喃喃着,手一鬆,信落在了地上,她似乎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雙手抱緊了自己,手抓着雙臂,抓得實在太緊了,手指深深地扎進了皮膚裡,殷紅的血開始滲出來。
林曉東見不得這麼殘忍的一幕,試圖伸手去阻止她,但是被葉蘼蘼躲開了,她一步步往後退着,縮在了牆角蹲了下來,就好像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
這麼長久以來,一直都是葉蘼蘼帶着林曉東,如一個嚮導、如一個老師,去接近所謂的真相。
然而今天,林曉東決心成爲那個守護葉蘼蘼的人,這是江絮在這裡,在這個客廳裡,曾經拜託他的事。
他輕輕關上了門,席地坐在了葉蘼蘼邊上。
除了陪伴,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想聽聽,他和我說的話嗎?”林曉東用他這輩子最溫柔的語氣,對着葉蘼蘼說着。
葉蘼蘼安靜得嚇人,她只是視線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地板,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林曉東的話。
林曉東決定不管她聽不聽得見,都必須說:“我說了,他選擇我來找你的原因,是因爲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林正陽是爲什麼變成現在這樣的。他救不了他愛的人,他太想用自己的能力去填補那個缺憾了,固執的愛是會讓人成魔的,這是江絮說的,葉蘼蘼。他想要你放棄拯救他的執念……關於江絮,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麼,但是有一點,我想你能明白,江絮這麼做是因爲,只要你沒有找到他,他的生死就個未知數,他希望的,是你相信他活着……”
林曉東絮絮叨叨地說着,迴應他的,只有葉蘼蘼的沉默。
話終究是要說完的,林曉東寧可她對着他又哭又鬧,像個普通女孩那樣。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江絮,在他面前的,永遠都只能是葉蘼蘼,不是江一川的小絮。
他此刻才知道,江絮給他的是一個多麼艱鉅的任務。
愛莫能助,是他最難受的事。
日出到日落,從窗戶裡灑進來的日光,移動着那些影子,從東到西,最終隱沒在黑夜裡,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葉蘼蘼像受了傷的猞猁,安靜地蜷縮在牆角,不吃不喝,用盡自己全部的心力獨自療着傷,沒有任何人可以幫上忙。
……
魯泰祥離奇地死了,又是車禍。
這個人退休了,看起來並不重要,卻讓許多人失去了彼此的連接。退而不休的魯泰祥,在盤根錯節的權力網絡裡,是不可或缺的那個中轉點。
那些懂的人都懂,魯泰祥彷彿是某一場交易的犧牲品,這樣的車禍,他們並不陌生。只是他們很驚訝,不知道是誰可以和導師達成這樣的交易,讓這樣重要的人物輕易地死去。
他的死,在那個見不得光的世界裡,散播着恐懼、心寒……已經到了人心浮動的時候了。
不久,臨州的溼地,莫名燃起了大火,燒盡了成片的蘆葦,肆虐的火焰蔓延着,三天三夜了,還沒有被撲滅。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一個暗黑的舊世界開啓了自毀的程序。
在那個暗黑的舊世界,一個流言開始傳開,有人獻出自己的生命帶走了這個世界的主宰。
這個傳聞,只有葉蘼蘼聽懂了它的內涵,她站在茫茫火海之前,冷眼看着一切化爲灰燼,江一川走了,陳絮也就走了。
醫藥是爲了拯救所有人。這是他燃盡這個舊世界要教會她的事,她懂得,她要在這餘燼中去實現他想要她實現的事。
一切,在沒有了一切之後,各自回到了他們的軌道。
徐斌勇按照約定,到了花嶺療養院。
穿過長長的走廊,那個幽暗的房間,他第一次來。
關於導師的傳聞,他不是沒聽說。但是這麼多年,總有關於他的傳聞,真真假假,從來不作數,他必須得賭一把。
房間裡什麼都看不清,只有一個人坐在他的對面,大致的輪廓,似乎是導師沒錯。
徐斌勇帶着緊張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請求着:“導師,我已經按照您說的,恢復了林曉東的崗位,我知道是我疏忽了,留下了蔣琳這個禍患,我懇請您幫我解決她。”
他話音剛落,眼前忽然一片光明,亮得刺眼,讓他本能地捂着眼睛想要躲避。
等他的眼睛適應了這光亮時,纔看到坐在他對面的人,並不是那個可怕而古怪的老頭,而是林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