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過三,再試試。”林曉東耐心地說道。
根據通訊錄的列表往下找,電話再次被撥通,沒多久,那頭終於響起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Louis?”
“請問是Ann Luk嗎?”小許莫名地緊張起來,用着蹩腳的英文喊着對方的名字。
“嗯?你不是Louis?”女孩的普通話不錯,但是聽起來依然是外國人的口音。
“我們是臨州公安分局的警察,陸隱失蹤了,我們正在調查。”小許認真介紹着。
“臨州是哪裡?”Ann問了一個讓他們始料未及的問題。
“臨州是陸光忠的老家。”林曉東代替小許說道。
果然這個回答讓Ann反應了過來:“原來是那樣……”看來真的對於先祖的故鄉印象不深了。
林曉東多有些感慨,從陸光忠離開臨州到現在,也不過是七十幾年光景,到了這個女孩這一代,已然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了。
當然,這個想法只是從他腦海一閃而過,這個好不容易打通的電話,他需要抓緊機會問到想要了解的東西:“Ann小姐,能不能冒昧地問一下您和陸隱之間的關係?”林曉東問道,“因爲我們只能從他的通訊錄看出你們都是來自陸家,其他一無所知。”
“陸隱原來回去了?只是我不明白,他失蹤了爲什麼會找到我?”Ann顯然很困惑。
“我們是從他手機通訊錄裡找到了您的號碼,看姓氏你們應該是一家人。”林曉東解釋道。
Ann聽了倒也沒有心存芥蒂的意思,大大方方地介紹了自己:“我有中文的名字,叫陸安然,我和Louis,哦也就是陸隱,沒有那麼熟,我的曾祖父,是他曾祖父的弟弟,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和陸隱的聯繫,僅限於幾年前的一次,因爲聽說他經營着和藝術相關的事業,我的畫展有些專業的問題要諮詢他,之後就沒有再聯繫過了。”
“其實,我們設法聯繫到您,更主要的是。我們其實想了解另外一位陸家的人,他是陸隱的曾祖父陸思賢,我們在調查陸隱失蹤的時候發現,很多年前,陸思賢也在臨州失蹤了,不知道您或者您的家人這裡有沒有聽說過這個事情?”林曉東繼續問着。
“陸隱的曾祖父,在臨州失蹤?”陸安然似乎對這個說法感到很意外,“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過世多年了,不是失蹤。我的祖父和我說起過他參加了這位的葬禮,他以非常特殊的方式被安葬了,我們家族裡都知道。”
“葬禮?在哪裡舉行的?”陸安然的回答讓林曉東大感意外。
“在長島,哦,就是距離紐約市區不遠的一個島嶼,富人區,他那位長壽的遺孀還住在他們的別墅裡。我想那位夫人叫Paula,我聽說他們一起回了中國,回來的時候,Paula只帶回來了陸先生的骨灰,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骨灰?你確定嗎?”林曉東立刻問着,這是始料未及的說法。
“當然,Paula把陸先生的骨灰撒進了大西洋,所有參加葬禮的人都可以見證。我的祖父親口對我說過。”陸安然篤定地說道。
“那你們知不知道陸思賢是怎麼死的?”林曉東繼續問着。
“哦,你們可能有點誤會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那麼親近,我想不會有人去過問這件事的。”陸安然話裡有話地說着。
“爲什麼?”林曉東一聽就是有隱情,抓緊問道。
陸安然說道:“我只是一名畫家,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從我記事起,就知道Paula是一位厲害的女人,佔據了大部分陸家的Old money,我想因爲這件事,她和家族裡其他人相處得並不愉快。不過,她在紐約的上流社會很有名,和許多有權力的人來往着。真是個傳奇人物……”電話那頭的陸安然感慨着,隨即說道,“我所知道的只有這些了,恐怕幫不上你們,不管怎麼樣,希望你們能找到Louis,從我和他的聯繫看,他和Paula不同,是個還不錯的人。”
電話掛斷了,林曉東、嶽健峰、小許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本來以爲能得到答案,帶來的卻是更大的困惑。
“如果陸思賢在臨州死了,而且被火化了,肯定會有相關的記錄的。”小許說道,“但是從我之前的調查看,並沒有這方面的記錄啊?”
“也就是說,沈盼不僅丟下陸思賢,自己和兒子回了美國,還和陸家的人謊稱陸思賢已經死了,甚至用了假骨灰搞什麼海葬做戲做全套?”嶽健峰接着小許的話說道。
林曉東點了點頭:“健峰,我贊同你的推測,從我之前掌握的沈盼的行事風格來看,她不是那種出於感情,對陸思賢搞海葬的人。”
“呵,只要撒到海里,那玩意兒是陸思賢的骨灰還是肥皂粉,就沒人知道了。”嶽健峰沒好氣地說道。
……
在長島,一份“沉木”的消息再一次送到了沈盼的手中,這是又一個來自臨州的消息:
東石油料市場,即將更名爲Legend數字醫療中心,奠基開工了,開工的時間,定在了7月7日。
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消息,比陸隱失蹤,激起了沈盼更大的反應,放在她手邊的一個古董茶杯,被她一甩手,打落在了地上,碎成了無數的瓷片。
她望着地上的碎片,這個落下的茶杯,彷彿也砸中了記憶深處,那個地方,就好像是最深的海溝,黑暗靜謐,此時忽然沉渣泛起,席捲着遙遠的寒意,侵襲而來。
那是1993年一個寒冷的夜晚,好在月光很亮,彼時的林正陽,高大英武,除了因爲舊傷而略微歪斜的嘴角,整個人看起來如此地可靠。
沈盼看着他,絲毫沒有懷疑他的忠誠。
“這個地方,三個月之內就能結頂了,這個地盤是我的,後面的事情我會安排好的,你放心,直到死,我都不會泄露半個字。”他說話帶着濃重的臨州口音,是沈盼感到親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