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三叔介紹情況……
他哥今天去了孔雀谷,剛進谷口就從山坡上摔下去了……
“把他的衣服脫掉。”依香道。
衣服很快扒下。
這漢子的傷勢觸目驚心。
他的腿腫得大如水桶,皮膚都亮了,腰也腫了,似乎裡面有一灘膿水,被一隻大口袋牢牢封鎖,而且看這架勢正在快速膨脹。
林小蘇心頭都震動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傷勢,這確切地說,不應該是傷,而是毒。
一種非常奇詭而猛惡的毒。
怎麼治?
如果他來治,大概也只能是用回春真氣來試試。
那麼她呢?又會怎麼治?
依香一聲大叫:“小武!”
隨着她這聲大叫,院子裡傳來動靜,林小蘇透過門縫看到了,一隻烏龜慢悠悠地朝外面爬。
這烏龜有碗口大,通體潔白,非常奇特。
“小武你快點啊!”依香道。
聲音一到,雪白的烏龜突然跑了起來,這一跑,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林小蘇心頭大跳……
你見過烏龜跑起來比狗都快的嗎?
龜兔賽跑,如果是這隻烏龜參賽,兔子哪怕不休息,恐怕贏的還是烏龜……
只在一瞬間,烏龜到了現場。
下一刻,它跳上了擔架。
是的,跳!
然後,它腦袋一伸,一口咬在二叔的鼻子上。
奇事發生。
二叔身上的黑氣絲絲縷縷地順着皮膚而上,雪白的烏龜身上的顏色慢慢加深,它一口咬在二叔的鼻子上,竟似乎將二叔體內的毒素都吸到了自己體內……
看到這幅奇景,苗寨裡的漢子們全都大喜。
而林小蘇,心頭之驚,豈是言語能夠形容?
他的識海之中,浮現了一種異界生物的介紹……
不,不是一種,而是兩種……
雪白的小貓,雪白的烏龜。
貓血脈裡自帶的技能,這小貓沒學會,貓類不該擁有的技能它精通。
烏龜血脈裡的慢速,這隻烏龜顛覆了,烏龜不可能擁有的技能,它精通。
這……
擔架上的二叔突然全身扭曲,這一扭曲,極其劇烈……
“按住他,別讓他動!他骨頭傷了動不得……”依香叫道。
三四個漢子一齊伸手,控制二叔。
但人一多,手也雜,二叔猛地一扭,下面的凳子翻了,眼看二叔就要摔下,若是摔下,骨頭之傷錯位可就麻煩了。
就在此時,一隻手橫空而過,穩穩地抓住擔架。
另一隻手從上方壓下,壓在二叔的肩頭。
依香目光擡起,就看到了剛剛纔認識的一個人,林小蘇。
林小蘇出手了,控制住了二叔。
他盯着白烏龜的嘴巴,臉色也相當不對。
因爲這場景有點太詭異。
別人看到的,或許只是一股子黑氣從二叔鼻孔中流入烏龜口中,而他卻看得到,這黑色氣流又哪裡是氣了?分明就是無數的黑色小蟲,極其微小。
這就是二叔中的毒。
一窩小蟲子進了他的體內。
這就是依香獨特的治毒手法,不用針,不用藥,直接讓小烏龜出馬,一口咬住人家的鼻子,將這些毒蟲吸出來。
二叔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腫。
烏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雪白變成烏黑。
一箇中年婦人,緊緊地抓着依香的手,死死地盯着擔架上的人……
終於,依香笑了:“沒事了!”
隨着她的聲音落地,烏龜鬆了口,從擔架上滾了下來,落在地上,搖搖晃晃地回院子,來的時候如狗一般,走的時候就象是喝醉了……
這場景有幾分滑稽,也有幾分奇詭。
依香打開身上背的藥蔞,裡面是剛剛採摘的草藥,有小黃花,有小紅花,還有幾株扭曲如蛇的奇特藥草,林小蘇竟然一樣都不認識。
幾樣藥草來將出來,裡面還有一隻木盒,依香將清洗過的藥草放進木盒裡,拿一隻藥杵搗爛,將這糊糊糊在二叔的肋骨位置,二叔的眼睛睜開了。
“我……我這是怎麼了?”二叔四處打量,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
“你中毒了,還受傷了,聖姑救了你!”那個中年婦人嗵地一聲跪下:“謝謝聖姑,我家已經欠了你兩條命了。”
“二嬸你別這樣,我都說過好多次,我還是大家看着長大的依香,不是聖姑!”依香趕緊將她扶起來。
二叔的毒已經完全解了。
但肋骨折斷的摔傷,要完全恢復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只能臥牀靜養。
不過,終究會好起來的。
幾個漢子將二叔小心地擡起,送他回家。
依香倚門而送。
大家都走遠了,她的目光移向了林小蘇:“剛纔謝謝了。”
她指的是,林小蘇出手,穩住了二叔,避免傷情的惡化。
林小蘇輕輕一笑:“舉手之勞的事兒,謝什麼?”
“你剛纔說你是來旅遊的?”
“是啊,見識下苗寨風情!”林小蘇道:“到了家門口了,不歡迎我進去坐坐嗎?”
依香目光擡起,四下掃視了一眼,略略猶豫:“進來吧!”
這一眼,林小蘇敏感地關注到了。
如果可以賭的話,他賭她在找她阿媽。
他剛剛從採茶村姑口中得到了又一個建議……
是的,進入苗疆以來,他得到的建議真的蠻多的。
好像還都是善意的……
這村姑建議他,最好莫要進依香的院子。
因爲她阿媽最恨漢人,漢人進院,是有打斷腿風險的。
但怪只怪林小蘇太不聽勸。
他幾乎每一條善意建議都違反。
這間院子,初看沒什麼稀奇的,但只要踏入,就能感受到它的不同凡響。
聞到的,是一股奇異的香氣。
不是花香,不是脂粉香,更不是什麼處子之香,而是來自木材的香。
哪些門材?
到處都是。
大門是木的,房子是木的,院子裡有一個葡萄架,架下有一張桌子,有幾張椅子,以普通人的視覺來看,簡陋。
但是,林小蘇的視覺非同尋常,看出了兩點,其一,年代感,如果所料不差,這間老屋,這所有散發香氣的木製品,都應該有百年以上的歷史。其二呢?這木材非常特殊,縱然經過百年時光,沒有半點蟲駐鼠咬的痕跡,甚至還能持續散發香氣。
緊接着,他注意到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就是這院子裡沒有蚊蟲,沒有螞蟻,天道慧眼之下,他清楚地看到幾隻蚊子十米開外轉了彎,硬是沒有進這院子半步。
此刻是夏季啊,山裡蚊蟲何處不見?
而這院子裡,偏偏就沒有!
這就是一代巫神的手段?
山間毒蟲猛獸,只是他的奴僕,想用的時候,比誰都順手,不想要的時候,這些奴僕退避三舍?
房門輕輕一響,依香託着一壺茶從裡面出來。
陽光透過上方那棵大樹,投影到她的臉上,是帶有無限美感的一張面孔。
依香身上,似乎凝聚了山裡山外女子的精華。
她的皮膚,吹彈可破。
她的臉上,卻帶着山野村姑纔會有的自然紅暈。
兩抹紅霞,落在又白又嫩的臉蛋上,叫啥?豔麗無雙。
她的脣,鮮紅飽滿。
她的眉,淡若遠山。
她整個人,就象是大山之中,靜靜綻放的一朵嬌豔山茶,而且是剛剛沾上露水的那種……
“阿哥,這是山裡的茶,自己炒的,不好看。”依香輕輕一笑。
“你親手炒的?”
“嗯!”
她坐下了,茶壺一側,碧綠的茶水傾瀉而出。
如果藍妖此刻在側,大概會立即提醒他,千萬別喝茶。
此地是蠱苗。
蠱苗最神秘也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方就是下蠱。
在這裡,喝茶几乎是禁忌。
尤其是面對昔日的巫神嫡系傳人……
然而,林小蘇直接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大口:“好茶!”
依香輕輕一笑:“你有沒有聽過苗人的傳說?”
“聽得蠻多的!”林小蘇道:“有人說,進了苗寨,千萬別喝茶,別進食。”
“可你偏偏就喝茶了。”
林小蘇笑了:“那些人怕的是中了情蠱,可我怕嗎?你這麼漂亮的美人,如果有那個意思,我求之不得。”
依香噗哧笑了,妙目流轉:“阿哥你不象個好人……”
還別說,一句玩笑話開過,氣氛變輕鬆了些。
林小蘇指指那棵大樹:“這是什麼樹?”
“嚇着了吧?”依香道。
“初見還真的嚇着了,一眼看過去,滿樹都是蛇啊……”
“這樹就叫‘蛇樹’,它本來就是樹種進入蛇的體內,吸收蛇的營養破皮而生的……”
“冬蟲夏草?”
“差不多的原理……”依香作了解釋……
這棵樹,是她阿爸當年從大山深處移栽過來的。
爲什麼要將這有點嚇人的樹栽在院子裡呢?
因爲這樹有很大的用處。
樹開花的時候,發出的氣息會吸引周圍的蛇類前來,到了開花的季節,那真的是滿樹都是蛇。
毒蛇毒液與花相結合,結出的果實帶有解毒之功。
什麼毒蛇的毒素形成的果實,就可以解這類毒蛇的毒。
有了這棵樹,整個苗疆,就不用擔心毒蛇咬傷。
林小蘇輕輕撫摸面前的桌子:“這桌子用的木材,也不同尋常吧,我竟然沒看到有任何蟲駐的痕跡。”
依香笑了:“這些桌椅更加老些,聽我阿爸說是祖上傳下來的,用的木材現在都絕跡了,叫‘雀精’,最大的作用就是防蟲,只要一張桌子擺在這裡,就不會有蚊蟲進來。”
林小蘇吃驚了:“已經絕跡的神奇木材,而且還是你祖上之物,我在這裡就不太合適了,要不……我們去那竹樓坐坐吧,那裡好歹是新的。”
他指指前面的竹樓。
這竹樓,是新的,竹子都是青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