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的照射下，三十六枚水滴造型的寶石熠熠生輝，似乎感知到彼此，它們開始微微震顫，表面有了清晰的光芒閃動。
衆人忍不住屏息，將寶石圍住，一個個瞪大眼睛不肯放過任何細節。
光芒在閃爍中越發璀璨起來，閃爍的頻率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快，終於在某一個瞬間，三十六枚寶石齊齊爆發出驚人的光芒，而後融合爲一，化爲一串由三十六枚水滴寶石組成的項鍊。
這，纔是大賢者遺物真正的姿態。
在項鍊重見天日的同時，一抹翠綠色的光華在衆人的面前勾勒出一副畫卷。
那是…【巨魔山谷】的地圖。
在這張地圖上，清晰標記着兩片漆黑的區域，其中一片位於山谷之外，幾乎在地圖的盡頭，另一片則位於山谷的最深處。
“那個位置…”紀小雨看着山谷之外的位置，目光微微一凝，“是我們摧毀的詛咒祭壇。”
“是的。”餘準微微點頭，目光望向地圖上另一處，“在【巨魔山谷】之中，一共有兩處詛咒需要解除。”
“一處只需要獲得一枚泉眼信物，再從【人圈】獲得有用的信息，就可以尋找和破解。”
“另一處，則需要獲得全部的泉眼信物，才能夠找到對應的位置。”
“這和我猜測的差不多。”餘準輕聲開口，“摧毀聖城的詛咒，並非最好的結局。”
“出發吧。”餘準看了看地圖指引的方位，毫不猶豫地走向巨魔山谷的最深處。
那裡已然成爲人魔戰爭的主戰場，震天的喊殺聲中，巨魔與【人圈】中覺醒的人類正在廝殺。
對於餘準小隊的到來，雙方都置若罔聞，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一般。
“看來我們要加快速度了。”看着倒地不起的巨魔和人類，餘準的眉頭微微一皺，“如果他們繼續廝殺下去，我們的完美首通可能就飛了。”
“餘會長，您已經猜到了另一個詛咒是什麼嗎？”聽出餘準的弦外之音，周雲浩忍不住好奇。
“是的。”餘準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平靜開口，“除了守護泉眼而必須殺死的巨魔，其他巨魔從始至終都不會與我們敵對。”
“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是爲什麼？”
“這…”周雲浩愣了一下，“這難道不是爲了讓巨魔更好地將給攻略玩家擄進【人圈】中嗎？”
如果可以敵對，玩家輕易就能殺死作爲普通怪的巨魔，根本不會被他們擄走，這就意味着玩家可以隨意在【巨魔山谷】活動，主動尋找泉眼位置。
“當然不是。”餘準搖了搖頭，“副本中的一切，不會只是爲了針對玩家而存在。”
“難道說，巨魔也是我們要保護的目標？所以不會與我們敵對？”紀小雨眨了眨眼，露出茫然的神色，“可是巨魔不死，我們如何保護人類呢？”
“這就涉及到另一個問題了。”餘準笑了笑，“你們記不記得，【堅守者】講述的傳說之中，巨魔是如何出現的？”
“它們在聖地被詛咒之後，突然出現的。”
“一個如此強大的種族，怎麼可能憑空出現呢？”
“我更傾向於，它們是由另一個種族轉變而來的。”
“在這個猜測的前提下，你們再想想…”餘準晃了晃手中的遺物項鍊，“爲什麼大賢者的遺物，會對巨魔產生如此大的影響呢？”
“你是說…”周雲浩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餘準，“巨魔曾經也是人類？”
人類，變成了吃人的怪物？
“擊殺守護泉眼的巨魔時，我仔細觀察過它們。”餘準話音微微一頓，“它們的身體和人沒有太大區別，這更像是某種變異，或者說詛咒。”
“如果說巨魔原本也是人類，只不過是因爲詛咒才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那麼完美通關的方式，也就很簡單了。”
“我們要做的從來不是幫助人類打贏這場人魔之戰。”
“而是從源頭上，結束這場戰爭。”
“可是…”紀小雨的神色有些複雜，“巨魔吃過人，它們還能回到人類的身份麼？”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餘準微微搖頭，“或許，我們在真正的詛咒源頭能夠得到答案。”
話音落下，衆人已經抵達了地圖上標註的第二個詛咒之地。
那是一處位於巨魔活動區域最中央的地道，地道幽深而黑暗，不知通往何處。
走入其中，一股莫名的陰冷氣息籠罩在場的每個人，令衆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當衆人出現在地道的最底部，豁然開朗的空間內，是一處祭壇。
餘準的眼睛忍不住微微一眯。
和聖城那座祭壇相比，這裡的祭壇要大得多。
顯然，詛咒的源頭並不在聖城，而在這裡。
伴隨着衆人的到來，一陣陣灰色氣流從祭壇內部涌出，在衆目睽睽之下匯聚成模糊的灰色人形。
那人形，看上去像一個女人。
“沒想到啊…”
灰色人形張開空洞的大嘴，聲音從地底祭壇的每個角落傳來。
在說話的同時，灰色人形緩緩縮小，轉變爲一個幾歲大的孩童。
“你們，居然能夠找到這裡。”
緊接着，孩童飛快長大，挺直的腰佝僂下來，變爲一位輪廓模糊的老者。
它就這樣不斷變換模樣，聲音也隨之在各種不同的聲音中切換，看上去詭異無比。
衆人面面相覷，看到這怪異的傢伙，不由得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你看上去比聖城底下那個傢伙腦子好使一些。”看到對方沒有亮血條，餘準也不急於出手，緩緩開口，“爲什麼要把人變成巨魔？”
“爲什麼要讓他們同類相殘？”
“爲什麼…”灰色人形發出嘿嘿冷笑，“那就要從很早以前發生在這片山谷的故事說起了。”
“這片山谷，曾是人類最初居住的地方。”
“但隨着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旱災到來，人類陷入到了食物極度短缺的時期。”
“他們吃光了樹木，餓到不得不啃食泥土，最終…將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同類。”
灰色人形用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緩緩講述着。
“爲了活下去，他們以同類爲食物。”
“起初還只是死去的人，後來一發不可收拾，就算羸弱的活人，也同樣成爲了他們的盤中餐。”
“等到一場春雨灑落在大地上，結束了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旱災，原本生活着的數十萬人，已經只剩下區區一兩萬。”
“他們活了下來，卻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罪惡，最終…選擇了逃離這片山谷。”
“他們在遠離山谷的地方建造了城市，將吃下的同類…永遠留在了這裡。”
隨着灰色人形的話音落下，地下的空間似乎變得更亮了幾分，衆人這纔看清，在這座巨大無比的祭壇後方，是數之不盡的白骨。
餘準等人的瞳孔同時收縮，隊伍裡膽子小一些的女生甚至忍不住連連後退。
數十萬人的白骨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實在是過於駭人，那些白骨甚至沒有多少完整的，碎骨上還殘留着啃咬的痕跡。
“嘿嘿嘿~”祭壇上的灰色人形再度發出低低的冷笑聲，“他們很有默契地埋葬了這段歷史。”
“他們舉着守護人族的旗幟，建立了聖城，由所謂的王和大賢者管理人族的秩序。”
“但你們知道，那場大旱災是怎麼來的嗎？”
灰色人形指了指餘準手中的項鍊，“那場大旱災，就是王和大賢者爲了打造它而產生的。”
“他們暗中將附近所有的生命力抽取，形成了這串生命之鏈，三十六座供給人類繁衍生息的泉眼同時乾涸，他們的所作所爲給所有人帶來災難。”
“在所有人都在吃人的時候，他們也不曾爲自己的罪惡懺悔，更不曾將真相公之於衆，只是躲在暗處貪圖於這份力量的強大。”
“雖然在離開山谷之後，他們將其中少許的力量分給了其他人，換來了其他人擁護，但逝去的數十萬人，誰又來爲他們的逝去而落淚呢？”
“這方罪惡的土地上，生活的只是一羣罪人和他們的後人。”灰色人形嘿嘿低笑，聲音讓衆人不由得汗毛倒豎，“他們以爲這樣可以掩蓋一切。”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幾十萬亡者的怨念，催生出了我，一個純粹怨念形成的魔。”
“我奪走了他們的一切，讓那些曾經吃下同類的傢伙，變成了吃人的巨魔。”
“變成巨魔的人，都是清醒的，但他們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生命之鏈賜予了他們人類無法抵擋的強大，他們將親手毀滅自己的種族！”
“而這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隨着灰色人形陡然拔高的聲音，身後無數白骨齊齊震顫起來，好似有無窮無盡的怨念與冤屈撲面而來，讓餘準小隊的衆人忍不住眼眶泛紅，心中涌現出涌現出同樣的殺意與憤怒。
“餘會長，完美通關的方式真的是拯救所有人類和巨魔，而不是殺死他們麼？”周雲浩粗着嗓子開口，死死攥緊的拳頭和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代表着他的情緒已經受到了灰色人形的影響。
其他人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一個個露出憤怒的神色。
餘準沒有開口，他死死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強行讓自己摒棄掉外來的情緒影響，在片刻的沉默後，一步步走向祭壇後方的累累白骨。
他輕輕拾起一塊，看着上面猙獰的牙印，忽然輕聲開口。
“你說…”
“他們的憤怒，到底是因爲被同類當做食物，還是因爲有個混蛋當着他們的面顛倒黑白？”
“你…”灰色人形猩紅的眼中閃過一絲隱藏極深的不自然，“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餘準轉過頭，看向灰色人形，“別裝了。”
“說了這麼多，你只是在試圖蠱惑我們放棄摧毀祭壇罷了。”
“讓我問你幾個問題吧？”
餘準一步步走向灰色人形。
“人類的聖城只有王和大賢者居住，那麼大賢者的寶物遺失，會是誰幹的？”
“聖城的那個詛咒祭壇，又是誰佈置的？”
“爲什麼巨魔一族有普通巨魔和精英巨魔，卻從來沒有人看到過巨魔族長？”
“大賢者…此刻在何處？”
“還有，這數十萬白骨。”餘準指了指身旁的累累白骨，“人吃人，會連骨頭一同嚼碎麼？”
餘準每問出一個問題，灰色人形就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到最後，他已經退至祭壇的邊緣。
對方不斷變換的模糊模樣，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變得清晰，成了一個皮膚佈滿灰意與死寂的老者，身着殘破的華袍，頭戴鎏金的冠冕。
餘準平靜地看着現出真身的老者。
“你根本不是這些亡者怨念所化的魔。”
“你是被魔侵蝕的王。”
“而他！”
餘準隨手一揮，累累白骨自動往兩側分開，露出一條筆直通往白骨深處的道路和道路盡頭被一道道鎖鏈所困住，體型比尋常巨魔要魁梧得多，眼神卻充滿落寞與悲哀的巨魔。
“他是大賢者，也是唯一不受你控制的…”
“巨魔族長。”
站在餘準身後的衆人齊齊一震。
隨着餘準平息白骨的怒意，他們受到的影響也逐步消散，最終重新恢復了冷靜，聽到餘準提出的一個個疑點，看到變成人王的灰色人形和白骨深處的巨魔族長，他們的神色變得震驚而困惑。
“富婆，你之前問我，吃過人的巨魔重新變成人，該如何自處。”餘準話音微微一頓。
“但如果巨魔從來沒吃過人呢？”
“吃人的，是他。”
餘準指了指墮落的人王，“巨魔在他的控制下圈養人類，定期抓人送到這裡，成爲他的食物。”
“竟然是這樣。”紀小雨露出恍然神色。
如果巨魔沒有真正吃過人，一切都是被迫的，那麼他們恢復成人之後，自然有希望重新被接納。
“雲浩大哥，把這個交給大賢者。”餘准將手中的項鍊，遞給周雲浩。
“給他？”周雲浩有些猶豫，“真的可以？”
“當然。”餘準笑了笑，“爲什麼巨魔不會與我們敵對，但守護泉眼的巨魔會？”
“因爲守護泉眼的巨魔是王的爪牙，它們在阻止困在地下深處的大賢者重新獲得項鍊。”
“這…我試試。”
聽完餘準的分析，周雲浩接過項鍊，壯着膽子朝化身巨魔族長的大賢者走去。
“不！”
墮落的王露出怒不可遏的神色，眼中閃動着殺意，整個祭壇隨之轟然震顫。
他大步走向周雲浩，試圖將他攔住。
餘準擋在他面前。
“該亮血條了，隱藏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