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的特殊性,決定了我是一名無神論主義者。饒是如此,有些東西還是要承認存在於世的,雖然它們看不着也觸摸不到,但就如支撐我們生命的空氣一樣,始終繚繞於身邊。
比如,直覺!這兩個字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陌生,但生活中卻很少有人去深層次的挖掘過這個詞所蘊含的深意。它是指不以人類意志控制的特殊思維方式,它是基於人類的職業、閱歷、知識和本能存在的一種思維形式
。具有迅捷性、直接性、本能意識等特徵。作爲一種心理現象貫穿於日常常見的文字、報紙、雜誌,圖像和預感中,存在於日常生活、事業和科學研究領域。通常來說,大多數人對直覺的理解是人類的第六感覺。類似大自然中的空氣,當你想捉到它的時候它會消失得無影無綜,當你不在意的時候,它又如神來之筆給予你意想不到的意外和驚喜。這種東西突現於人類大腦的右半球邏輯思維方式,它能對於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事物、新現象、新問題及其關係的一種迅速識別、敏銳而深入的洞察,直接的本質理解和綜合的整體判斷。簡言之,直覺就是一種人類的本
能知覺之一。刑偵的本質是嚴謹的邏輯思維和事實,如此一來就需要確鑿、不容爭辯的證據鏈去作爲定性結果的支撐,也是因此在第一堂法醫課上,我聽到了這樣一句話直觀感覺是沒有經過分析推理的觀點不能憑此去判斷人或者事。我深知刑偵的本質是什麼,因此在上學期間對於這句話備是推崇,但工作以後師傅對我所說的那些,又動搖的我的堅持,甚至顛覆了我對此的認識和解讀。他說,直覺既然是人類
與生俱來的知覺之一,那就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即便至今它對於我們來說仍舊是未知的、鏈接結果也是充滿了爭議性的,可這並不能成爲徹底否定它存在的理由。
因爲,存在即是合理!不可否認,直覺的確充滿了種種的不確定性,也無法成爲推演事實的確切依據,但是卻可以作爲輔助存在。就拿最爲嚴謹的刑偵來說,我們不能憑直覺去判斷涉案的人或者事,卻可以在類似於調整方向性問題上將直覺作爲參考。畢竟直覺是根本是人的職業、閱歷、知識和本能存在的一種思維形式,由此做出的任何決定或者建議,都是跟辦案人員本身能力有着脫離不掉的關係。這一點在我的身上就得到過
驗證,如果不是根據直覺,怕是李秋娥那起案子也沒有那麼容易破掉。而也正是因爲直覺,讓我在看到賈世儒皺起眉頭的時候有了些憂慮,爲了避免凝重氛圍的加劇,於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勇哥,我們就會去掃個墓而已,又不是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這麼緊張幹
什麼?”
“唉……”
我的話並沒有讓薛勇的眉頭舒展開來,相反還成了消極情緒的催化劑,他長嘆之後才盯着我的眼睛說道:“許老弟你誤會了,我所指的不是掃墓這件事兒,而是你們要去掃墓的地方。”
“什麼意思?”蘇沫擡起了頭。
“公主嶺?”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公主嶺是一個藏於連綿逶迤山脈中的小鎮子,也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位於達格縣的西北部,大概有着三四百戶人家,人口在千數左右。來之前,師傅曾經給我看過那裡的照片,在對山區小鎮有了直觀瞭解和感受的同時,我也從師傅口中粗略的瞭解了那裡的歷史。據說那裡葬過一名公主,於是就有了公主嶺這個名字。師傅說,鎮子是在公主下葬的那天建起來的,所有鎮民都是從別處遷移過來的,他們在
給貧瘠山區帶來繁榮發展的同時,也恪守着一個世代需要延續的光榮使命守陵!這個使命終結於建國後那段動盪的時間,守陵人的承諾和信仰變成了封建思想的餘毒,陵墓遭到徹底破壞的同時,很多守陵人後代也都受到了牽連。就連這座鎮子的血脈也變得不再純淨,下鄉的知青、過
往的商販、乃至於十里八鄉的很多本地人也都搬遷到了這裡,昔日的榮光之塔於一朝崩塌。我當時問過師傅,他和蘇沫到底是守陵人的後代還是搬遷過來的?對此,師傅並沒有給我清晰、直接的答案,只是說陵墓都不在了,是不是守陵人還重要嗎?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師傅的臉上曾閃現過一
絲落寞,但我並不能憑此推斷出答案。因爲我不知道師傅是在感嘆那段動盪的歷史,還是在爲守陵人信仰的消散而哀嘆。拋卻掉擔心蘇沫執意調查車禍案的憂慮之後,其實我對於此行是充滿了期待的,從這裡我可以瞭解到的不僅僅是那段淹沒於歷史長河中的往事,更能從側面解讀蘇沫和她離世父母的過去。她是親口跟我承
諾了不再去調查車禍案,可我還是擔憂她心裡淤積了多年的心結,既然想跟她過一輩子,那我就有責任給她幸福。
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
想要理透那些陳年往事,勢必繞不開公主嶺,所以我迫切的想要知道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者說,薛勇凝重的表情中,究竟隱藏着何種疑慮?或許是感覺到了我和蘇沫急不可耐的心情,薛勇並沒有沉默太久,抿了口酒說道:“公主嶺的來歷,想必你們兩位都是知道的,我也就不做過多贅述了,就跟你們說說現在的情況。嚴格來講,公主嶺鎮是掩藏在羣山中的一片盆地,四周環山。其中北側最大的山體便是主陵墓,據說當年爲了安葬那位“公主”,裡面幾乎都被挖空了,具體是不是這樣我不得而知,畢竟我並沒有進去過。到後來“破四舊”時開陵採取了爆破的手段,所以山體已經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你們沒來的前幾天,這裡一直在下雨,因此公主嶺鎮的很多地方都出現了塌方和泥石流現象,道路出現擁堵的同時,也鬧出了幾樁人命,所以我纔會
產生憂慮,就想問問你們能不能過幾天再去。一來進鎮的大路不通,需要步行很長的距離二來天氣預報說這幾天還有雨,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沒有必要以身犯險,你們說呢?”“原來是這樣,那得好好想想了。”我不得不承認,薛勇所說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們好,在山區住過的人都知道,塌方和泥石流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但去還是不去我必須要徵求蘇沫的意見,可還沒等到我開口
,她的話已經落入了耳中。“勇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也心領了。但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別的事情可以等,但這是我父母的祭日,我等不了。”說到此,蘇沫嘆了口氣,臉上透出了些落寞和悲痛,“更何況,這是我第一次在他們去世之
後來掃墓祭拜,除非有不可抗的因素阻撓,否則我絕對不會就此放棄或者錯過的。”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現在過去還是太危險了。”薛勇繼續勸着。
“不用說了。”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沫那張臉愈發陰鬱了,她直接站起身說道,“這件事情沒得商量,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蘇沫說走就走,絲毫不顧忌我和薛勇的面子,但聯想到她這一路的情緒和反應,我又沒法兒勸她回來,只能目送她離開後,向薛勇解釋幾句:“勇哥,畢竟是父母的祭日,所以蘇沫的反應也正常,你也別太
往心裡去。再者說只要我們小心一點兒,應該不會發生什麼危險的。”
“我能理解。”薛勇跟我碰了碰杯,但卻沒有喝下去,而是深吸了一口氣,“許老弟,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知道我爲什麼非要死攔着你們嗎?”
“不是說道路不通,還有山體滑坡的危險嗎?”
“那只是其一。”薛勇放下酒杯去把門關起來之後,盯着我的眼睛說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也是我勸說你們這兩天不要去掃墓的真正緣由。”
“什麼?”
“公主嶺鎮“鬧鬼”!
“什麼?”聽到這兩個字,我的酒意頓時全無。“你沒聽錯,我也沒有說錯,你們要去的地方“鬧鬼”。”薛勇說完,如釋重負般的靠向了椅背,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似乎閃爍着恐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