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任，你說什麼？”林文書刻意壓着的聲音很低，但給我造成的衝擊卻十分之大，就連始終保持着鎮定的蘇沫，此時也是深深的蹙起了眉頭。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林文書指着棺材板兒上面的名字說道，“蘇奇，死於十二月二十五號蘇元昌，死於十二月二十九號林濤，死於一月五號林宏亮，死於一月八號。”
“林主任，你有沒有見過他們的屍體？”我迫不及待的問。
“許法醫，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林文書有些不悅的看了我一眼，拍拍胸脯撇嘴說道，“咱是啥？咱可是公主嶺治安隊的隊長，發生這種事情您覺得我能不去現場查看嗎？”
“那倒是，畢竟鎮裡的治安都要仰仗林主任的。”蘇沫順勢“奉承”了一句。
“蘇警官這話我愛聽。”“還真夠缺心眼兒的。”看着得意洋洋的林文書，我忍不住搖了搖頭，蘇沫明擺着是在罵他失職，居然還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看來他不光工作能力不強，就連腦子也不怎麼好使。但這種事情我又沒法兒說
，因爲我還想從他的口中瞭解更多關於“亡魂索命”的事情，“林主任，他們的確如傳聞那樣被燒成了黑炭？”
“是的，燒的連親媽都不認識了。”被我和蘇沫這樣捧着，林文書那惶恐之色早就消散一空了，就連嗓門兒也拔高了幾分，“還有一個情況，只有我和林鎮長等少數幾人知道，你們想不想聽？”
“洗耳恭聽！”我和蘇沫幾乎同時說道。
“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亡魂索命”的真正由來。”
“真正由來？”
“不錯。”林文書捏捏下巴，故作出了幾分的神秘，“難道你們真以爲僅僅憑藉幾具燒焦的屍體，鎮子裡面就會盛傳出“亡魂索命”的事情嗎？”
“那是因爲什麼？”這件事情，果然愈發複雜了起來。
“因爲，鬧鬼啊……”“鬧鬼？”林文書的脾氣秉性我已經摸清了，就是一個好大喜功之人，通常這樣的人嘴裡都沒有把門兒的，總希望自己能成爲萬衆矚目的焦點，所以會毫不藏私的將所知之事全盤傾倒出來，這也就意味着他
沒有撒謊。
“林主任，你說的不會是真的吧，我怎麼聽着這麼瘮人呢？”蘇沫又加了一把火。
“許法醫，蘇警官，我可以拿全家老少性命打賭，接下來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但凡有一句假話，都讓我全家不得好死。”起誓之後，林文書這才說起了根由。據林文書說，治安隊是在縣裡最近一次引資立項失敗之後成立的，職責就是預防不法分子來鎮子裡面搞破壞。當然，所防範的也不僅僅是外面來的人，其中也包括本鎮的一些居民。林山在公主嶺鎮的威望
很高不假，但他畢竟沒有掌管着生殺大權，有一部分鎮民其實對林山阻撓立項是頗爲不滿的。治安隊不光要在白天巡邏，在晚上也要肩負守夜的責任。十二月二十五號那天晚上恰逢林文書和另外一名治安隊員巡視街道和鎮子裡比較重要的設施及場館，就在他們從蘇奇家門口路過的時候，看到了詭
異悚然的一幕。
一個女人，從半空飄向了蘇奇的家裡！
……由於女人是面相房子的，所以街道上的林文書他們並沒有看清楚她的長相，不過在月光之下，眼尖的林文書還是捕捉到了一些奇詭的現象和細節。女人穿的衣服相當華美，從樣式上看絕非現代的，以他多年看電視劇的經驗推斷，不是唐朝的那就是漢朝的。除此之外過於醒目的便是那一頭飛舞的長髮了。或許當時的景象太過於觸目驚心了，也或許林文書真的被嚇壞了，總之在恍惚間他內心生出了一個無比
荒唐的念頭。
風，並沒有吹動那一頭長髮，而是那一頭長髮，引來了嗚咽的北風……頭髮和風誰佔據着主導地位都不要緊，要緊的是當長髮飛揚的時候，那張異常慘白的臉映入了林文書的眼簾。那雖然只是側臉，卻依舊能誘發藏匿在人心深處的強烈恐懼。比如，那一名跟着林文書巡邏的
治安隊員，他臉色駭然的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着就像即將走上斷頭臺的死刑犯。
反觀林文書，則要顯得淡定的多。縱然他的臉色也極其難看，但至少還能平穩的站在原地。當然，如果沒有地上的那灘水漬和尿騷味兒，會讓他的形象顯得更爲高大。
女人沒有藉助任何的東西，悄無聲息的便消失在了林文書他們的視線中，當二人好不容易緩過神鼓起勇氣爬上牆頭查看的時候，卻發現那女人已經進入了屋子，當時窗簾上映出了她的輪廓。在貧困山區居住、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可供娛樂消遣的場所以及設施是極度匱乏的。在夏天的時候，人們通常會乘涼到很晚，可一旦北風夾帶雪花吹過來之後，那麼家家戶戶很早就會將大門關起來。十來
點鐘的時候，基本上就都已經陷入了沉沉的夢鄉，很難再看到閃爍的燈火，更不要說凌晨的時候了。
林書文當時就陷入了這樣的尷尬境地，接連敲了好幾家的大門都沒人出來，不得已下只能帶着那名治安隊員朝着鎮子中心跑去。一則是通知鎮長林山，二來就是去叫更多的人來。“林鎮長知道情況之後怎麼說？”如果我想調查“亡魂索命”的事情，那就勢必繞不開林山，所以我想知道他在聽完林文書的彙報之後，是何種反應？因爲無論他的態度是消極還是積極，對於我來說都是影響
甚大的。如果是後者，那麼我直接坦誠相見便可，可如果是前者，就必須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
“林鎮長？”林文書回憶了一下，才皺着眉頭說，“他很重視這件事情，匆匆忙忙的打開門便朝蘇奇家趕了過去，並且吩咐我不準再去治安隊通知其他人，當時我很不理解，人多不是更能壯膽兒嗎？”
“他這樣做是正確的。”蘇沫插了一句，看到林文書有些困惑，只好做出解釋，“因爲誰也不能保證你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作爲一鎮之長必須對未經查證的事情持以謹慎態度。”
“你們趕過去發生了什麼？”
“慘烈的火災現場。”想來當時的景象是十分慘烈的，否則林文書此時不會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整間屋子都燒完了，蘇奇也被燒成骨架了，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後來呢？”蘇沫問。
“後來在其他治安隊員值班兒的時候，也看到了那個“女人”，當林鎮長帶着我們趕過去的時候，現場看到的所有景象，一如蘇奇慘死的那晚。
“林主任，既然你們好幾次看到了那個女人，爲什麼不直接上去抓住她呢？”這是我不解的一點，甭管是人是鬼，只要抓住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嗎？“誰敢啊？”林文書抽着嘴角打量我老半天，然後才後怕的說道，“許法醫，我知道有些東西您是不信奉的。但我以及很多鎮民都跟你不一樣，我們傳承着崇高的使命，我們有着最虔誠的信仰，我們對“鬼神”
是心懷敬畏的。況且我們在治安隊就是圖那份兒工資，本來錢就不多，還要去玩兒命，這賠本兒的買賣只有傻子纔會去做。”“這個問題翻篇兒了。”看到我還想反駁，蘇沫直接把話接了過去：“林主任，按照傳言以及你剛纔講述的一切，那四個人的死亡方式都是相同的，而且兇手也都是未知的那個“女人”，那麼還有一點是不是也
完全相同呢？”
“什麼？”
“死亡時間！”
“完全一致。”林文書毫不猶豫的說道，“都是零點到零點半之間，用我們這裡的話說，就是一天陰氣最重的時候。”
“我知道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蘇沫望着我。“當然有。”我盯住林文山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問道，“昨天我在縣城買早餐的時候，曾聽到兩個人討論說前一天晚上公主嶺鎮又死人的事情，也就是說林宏亮死在了八號，跟棺材裡面所刻畫內容是一致的。
今天是十號，根據這個規律，那麼大後天的晚上凌晨左右，還會有一個人死亡對不對？”
“應該是這樣的，這不都對上了嗎？”林文書指了指棺材板兒。
“成，那就請林主任幫我們一個忙？”
“許法醫，您說。”
“去把那個叫林川的帶過來。”說完，我看了蘇沫一眼，“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接下來的這三天就讓林川跟我們呆在一起，我們就在祠堂等着那個女人。”
“我沒意見。”蘇沫給予了我最大的支持。
“我有意見。”蘇沫剛剛說完，林文書便喊了起來。
“林主任，你有什麼意見？”我就知道這塊爛泥扶不個上牆，於是聲音就冷了幾分，“就算你不聽我們的，也總得聽林鎮長的吧？我記得他走之前說的很清楚，讓你無條件配合我們的。”
“不不不，許法醫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說……”目光在我和蘇沫臉上來回遊轉幾次，林文書才吐出一句將我們定在原地的話來，“我的意思是說，公主嶺鎮根本沒有叫林川這個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