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截止到目前,我對於穆羊人的瞭解僅限於從林文書口中聽到的那些:“雖說先天失聰,不過他的腦子卻很靈透,學習成績一直很優秀,最終考上大學讀了獸醫專業,畢業之後回到公主嶺開了一家養殖場。他
在辦廠之餘還參加了幾次考試,獲得了從醫的資格,現在是公主嶺鎮唯一的大夫。”
上述的一段話,原本詮釋的是一個不甘在多舛命途前屈服的勇士,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層在我心裡象徵着自強、勇敢的面紗會這麼快被撕扯下來,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換上了一副犯罪嫌疑人的皮囊。
屍檢工作我做的很仔細,完全可以確定死命受害人在被焚燒之前是活着的,可饒是如此,現場卻沒有發現任何他們曾經掙扎過的痕跡,顯然這絕非捆縛以及重症疾病所能造成的。
唯一的解釋,是他們身體徹底喪失了活動機能!通常來說,人無法活動有着裡外兩種原因。外在通常表現在肢體上,比如四肢的骨折,比如脊椎受到了不可修復創傷造成的癱瘓,但不管是哪種情況,在被火焰焚燒的時候,求生的本能以及無法忍受的疼
痛也會讓人做出自救性的掙扎,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場並非人體外在因素導致的。
那就只能是內在的了,比如神經!相較於肢體來說,神經受損的後果要嚴重的多,輕則麻痹、疼痛,重則癡傻、癱瘓,而且很多神經性的疾病都是目前醫療水平所無法控制和治療的。當然,四名死者究竟是不是遭受到了神經性的創傷我並
不能確定,畢竟想讓他們徹底喪失活動的可能還有一種極爲簡單的辦法,那就是麻醉劑。
可還是那句話,不管是上述的哪一種,都有一個無法規避的前提,犯罪嫌疑人的手中要有能夠導致人無法動彈的藥物。單憑這一條,穆羊人就具備重大的嫌疑,畢竟他是公主嶺鎮唯一的大夫。“四名受害人呼吸道剖面都有細密出血點兒,由此可以證實他們患有呼吸系統疾病,所以一定會去找大夫治療。從出血點兒的面積來判斷,四名受害人的病情應該很重,顯然不是單靠吃藥就能治癒的,所以注射或者掛點滴就成了不可或缺的治療步驟。倘若真如我們所懷疑的一樣,穆羊人就是“真兇”,那麼一切也就能夠解釋通了。他去給四名受害人看病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只要稍微在藥物上做點兒手腳
,就完全可以讓林宏亮等人成爲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不錯!”蘇沫點點頭,又做了一些補充,“我記林叔您說過,當年由於思想激進,村裡的六個青年曾經掘開了“公主”的墳墓,這六個人恰好就是棺材板兒上刻着的五個名字以及老穆,我在想這一系列的案件
會不會跟當年的事情有關係呢?或者說,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我們尚未查明的隱情呢?”
“小沫,按照你的思路,那老穆才應該是最大的嫌疑人啊?”我很希望是這個結果,如此一來也就能夠洗脫穆羊人的嫌疑了,他的命運已經夠悲慘了,不應該在蒙受任何苦難。
“那八成也跟穆羊人有關係。”蘇沫篤定的說。
“爲什麼?”
“瘋子,你不要忘了,老穆可是穆羊人的親舅舅。”“嘶……”這話徹底粉碎了我心中的期盼和念想,無奈之下不得不求助一側的林山,“林叔,您和林嬸兒當年的事情我已經瞭解過了,既然林嬸兒已經駕鶴西去了,也就沒有討論孰是孰非的必要了。我現在只
想問林叔一件事情,請您如實的告訴我,畢竟這關係着好幾條人命。”從提到穆羊人開始,林山就一直保持着失神的沉默,當我問完好一會兒,他才長嘆了一口氣:“小峰,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我都會如實相告的,如果這幾起命案真的跟那個孽子有關係,我會親手把他抓起
來交給公安機關處置。”“林叔,再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每個人都有嫌疑,同理每個人也都是清白的,您不要先想太多。”安撫了一下林山的情緒,我才繼續問道,“當年在您跟林嬸兒大鬧過一場之後,您的兒子也就改隨了母親的姓
兒,後來我聽說您跟林嬸兒雖然同吃同住卻形同陌路,那麼跟您的兒子相處的又怎麼樣呢?”
“跟他……”林山陷入了回憶。
講述如下:當年爲了照顧好先天失聰的穆羊人,穆婉偷偷去縣城摘掉了子宮,這件事情也成了一系列後續事件的導火索,首先是林山的父親病倒了,不久之後便撒手人寰其次是林山和穆婉徹底陷入了冷戰之中,幾
乎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最後,穆羊人也將姓氏改隨了母親。到了這一步,其實已經宣告了一個家的散落。在那之後的兩年,林山徹底的陷入了墮落,整天不是喝酒就是賭博,幾乎成了頹廢的代名詞。好在他慢慢走出了陰影,洗心革面從新振作了起來。振作的開端,就是他終於割斷了不切實際的幻想,正視起了自己的家庭、正視起了貞潔剛烈的穆婉、也正視起了自己這個先天性失聰的孩子。或許是因爲愧疚,也或許是出於歉意,總之林山沒有要求穆羊人將姓氏改回來,在經歷過涅盤重生之後,他似乎更加看
中那份兒親情,而不再是那些無關痛癢的封建風俗。人們常說,上帝爲你關上一扇門,那就會爲你打開一扇窗。這句話套用在穆羊人的身上再合適不過了。他是先天失聰不假,可靈光慧智卻遠超同齡人,不管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透,這也讓林山心中有了幾分
寬慰,生活中儘量彌補當年的虧欠同時,也給予了穆羊人十分優厚的求學條件。少年早慧,自然心智也是早熟的,所以穆羊人很好的成爲了林山和穆婉之間溝通的橋樑。雖然他們兩人依舊沒有太多交流,可至少讓偌大的家少了幾分對立的冰涼,多出了幾分和諧溫馨的熱乎氣兒。就這樣,一家人在爲妙的關係中和睦的生活了下來,一直到不久前穆婉的去世。披麻戴孝將母親送入祖墳之後,穆羊人與林山做了一次掏心掏肺的長談,等到林山幹滿這屆村長之後,便去幫助穆羊人打理養殖
場,直到百年之後。
“真是個懂事兒的孩子,想必平日裡受了不少的委屈吧?”我能聽出來,這個家之所以能夠維繫下來,功勞不在林山,也不在穆婉,而是完全依靠的穆羊人。
“可惜的是,林嬸兒依舊沒有從心底原諒林叔。”蘇沫惋惜的低嘆了一聲。“沒有什麼可惜不可惜的。”林山的情緒恢復過來,直接擺了擺手,“當年的事情錯在我,她置氣一輩子我都能理解,雖說這些年我們基本沒有過什麼交流,但畢竟共同撐起了一個家,也給了小羊健全、完整
的生活。不管穆婉是爲了小羊,還是爲了自己的名聲,我都該對她說聲謝謝。”
“林叔,那小羊跟老穆的關係怎麼樣?”循序漸進,是該說最核心的問題了。
“很好。”林山毫不遲疑的說。
“有多好?”蘇沫問。
“如果打個比方,就像是父親對待兒子吧。”“理所應當的。”我點了點頭,“不管老穆有沒有犯下人神共憤的罪行,他對待穆婉以及小羊都是無可指摘的,況且他一輩子沒有成婚,將自己的親外甥當兒子來養、來對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於小羊
與他親近也是人之常情,怎麼說那都是親舅舅,怎麼說都有着一層血緣關係。”
“該瞭解的瞭解了,現在我們就去看看小羊。”蘇沫在出門的時候看了看天,語氣透出了一些悲涼,“這個孩子不容易,但願他跟這幾起案件沒有任何的關係,否則……”話說到最後,已經是低不可聞。
“一起去吧林叔。”看到林山憂心忡忡的,我只好寬慰他幾句,“都說醫者父母心,既然小羊選擇成爲大夫,那麼初衷就不會壞,我猜測極有可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上了老穆的當。”
“但願如此吧……”林山苦澀的笑了笑,示意我出門,“走吧,我帶你們去找他。”
……
穆羊人不光是個大夫,更是開着養殖場的獸醫,所以他住的地方比較偏僻一些,在村東的一處山溝旁邊。兩側被鐵絲網圍了起來,山溝裡面到處可見隨意散放的牛羊。
“這裡居然裝着監控?”紅外探頭一閃一閃的,我很容易就認了出來。
“不裝監控怎麼行?”林山解釋着,“一來是要防止有人來偷牲口,二來就是能時刻監測牛羊的健康情況,這東西看着不大,用處可是不小的。”
“還別說,小羊想的還挺周到。”監控在有些時候當真能夠起到大作用。
“走吧,我們進去。”林山引着路。
“林叔,您沒有鑰匙嗎?”看着林山咣咣的砸門,我有些詫異。
“沒有。”林山搖搖頭,“我雖然是個小村官兒,可鎮裡雜七雜八的事情處理起來也是相當耗費精力的,平常基本沒有什麼時間過來,所以也就沒有鑰匙。”
“那老穆有嗎?”蘇沫突然問了一句。“他?”林山微微一愣,想了想說,“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