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聽完林山的最後一句話，穆羊人發出了一聲淒厲至極的咆哮，一雙眼睛迸射出血光的同時，他那雙有些枯瘦的手，也是死死的抓住了林山的衣服領子。
“你在騙我對嗎？你告訴我，你是騙我的。”
“騙你，我倒希望自己是在騙你。”林山沒有表現出絲毫懼怕，那股子猙獰的狠勁兒似乎還要勝出穆羊人一籌，“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跟你開玩笑嗎？你覺得我會不希望你是我的親生骨肉嗎？”
“我不信。”瘋了一樣嘶喊的同時，穆羊人也將林山甩了出去。
林山身材本就瘦小，而且年歲已高，加上穆羊人是在憤怒至極下出的手，所以這一下就將林山扔到了房間的角落，他的胸口撞在暖氣片上，嘴角淌出了一絲血跡。
“嘿嘿……”這樣的疼痛，換做常人早就痛呼了出來，可是林山沒有。他用手指摸了摸嘴角，隨後將沾染鮮血的指頭放進了嘴裡，吮吸的同時還在笑着。
林山這樣的反應，似乎給了穆羊人極大的衝擊和震驚，他愣愣的盯着林山看了好半天，沒有再去嘶喊，也沒有再去動手，而是一臉死灰的坐了下來：“能不能把一切都告訴我？”
“當然。”林山繼續笑着，“你媽已經去世了，你舅舅也死了，本來我也打算這兩天將全部真相告訴你的。既然你問了，那我現在就講給你聽。”
林山的講述：掘陵焚屍的事情結束以後，因爲老穆遭受毆打落下了重傷，所以需要一大筆費來進行治療，這對於他們那個清貧的家來說，根本就是不切實際的妄想。依着穆長貴的意思，自己的病就不要再去治療了，大
不了就是落下終身的殘疾。可穆婉堅決不同意，她說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把哥哥的病給治好。
話說起來容易，可是要去哪兒籌集那麼大一筆錢呢？
思來想去，穆婉總算是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賣”掉自己！哥哥穆長貴身材瘦小、其貌不揚，可是妹妹穆婉卻是天生麗質，容貌極其出衆。不光在公主嶺鎮，就算是在十里八鄉那也是出了名的俊zun四聲姑娘。因爲長得好看，所以自打穆婉滿十六歲起，就有不
少人上門說媒，但最終不是被穆婉拒絕，就是被穆長貴拿着掃帚給趕了出來，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去提親了。沒人提親只是表象，實際上很多小夥子都在默默關注着穆婉，很多的媒人也都等着穆家放出相親的話來。有這個先決條件在，所以當穆婉將三月桃花在牆頭上面之後，那些覬覦她美色的小夥子們便坐不住
了，紛紛託找媒人上門提親。那個時候的穆家門前，當真是賓客不斷、熱鬧非凡。那些媒人們本以爲穆婉是動了春心，想要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壯實小夥兒作爲後半生的依靠。可他們怎麼都不會想到，穆婉真正的用意是用自己換取一大筆錢財從而治好哥哥的病。所以，儘管每天都有人
到穆家門上兒上說親，卻始終都沒見穆婉點過頭，更別說將親事給定下來了。在穆婉相親的時間裡，穆長貴正在忍受着重症帶來的折磨，也許是遭受的毆打太過於嚴重，也許是自己的心理作祟，總之穆羊人感覺自己的男性生理器官出現了萎縮和退化，以至於讓他徹底慌了神。穆婉
當時還是沒有出閨的黃花大姑娘，雖未經男女之事，卻也明白哥哥的病情意味着什麼。那不光會讓他失去做男人尊嚴，更合讓穆家斷根絕後。老話兒常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是說見父母過錯諫，爲一孝供養父母，乃二孝娶妻生子，爲三孝。斷絕香火乃封建社會最忌之事，故爲大。當時的社會，重男輕女的思想橫行，生個女兒都會被人
所看不起，更別說生不出孩子了，那絕對會成爲被人嘲笑、諷刺的夢魘。所以，穆婉不得不調整自己的策略。
“我不同意。”當穆婉說出給哥哥“換親”的時候，遭到了穆長貴的嚴詞拒絕。“哥哥，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以爲我想這樣做嗎？”穆婉哭泣着相勸，“你的病越來越重，而我們始終都沒有籌到看病的錢，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穆家可就真的絕後了，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
麼？如果不能給穆家留下一兒半女的，將來你和我有什麼臉去見祖宗們？”
“如果用你的幸福作爲換取的代價，我寧可讓穆家絕後。”穆長貴不爲所動。
“你再好好想想吧……”穆婉悲痛的抽泣，爲這次談話畫上了句號。之後的兩三天，穆婉沒有再提起這件事情，這也讓一直緊繃着心絃的穆長貴大出了一口氣。一直到第四天的晚上，穆長貴從外面回來發現穆婉準備了一壺酒和幾個菜，這讓他感覺相當的詫異。問詢之下才
得知妹妹的婚事多少有了進展，村東的王婆子說，公主嶺首富林家有意這門親事。林家，莫說在公主這個荒僻的彈丸之地，就算是放之整座達格縣，那都是數得着的大家大戶。倘若這門兒親事真能成，那可不光穆婉以後享福的事兒，就算是他穆長貴，也將不再遭受貧窮和困苦。想到以後要過好日子，想到未來充滿了光明，於是那晚穆長貴喝了個酩酊大醉。可是穆長貴萬萬沒有想到，當他昏昏沉沉的醒來時，發現自己跟妹妹竟然躺在一個被窩裡面。那樣的場景是讓他崩潰的，同時也是
絕望的。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一巴掌將穆婉抽醒之後，穆長貴悲愴的質問着。
“爲了我，也爲了你，更爲了我們穆家。”這是穆婉的回答。
“不管爲了什麼，你，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穆長貴恨聲連連，悔恨交加。他後悔自己爲什麼輕易相信了自己的妹妹，他恨自己昨晚爲什麼那麼貪杯。
“爲什麼做出這樣的事情？”望着憤怒的穆長貴，穆婉輕輕的笑了，隨後將手落在了穆長貴的臉上，“哥哥，這不是一直以來你所希望的嗎？”
“我……”穆長貴的眼睛裡面有了些慌張。“你不用說，我什麼都知道。”穆婉的手，依舊在摩挲着穆長貴的臉頰，“我知道，你不止一次在夢中喊過我的名字我知道，很多個月明的晚上，你都坐在我的旁邊看着我我也知道，你不希望我相親我
還知道，你經常抱着我的內衣入睡我更知道，你之所以那麼強烈的反對換親，是因爲在你的心裡，我不僅僅是你的妹妹，還是那個你希望長相廝守的人。”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被拆穿，穆長貴有些無地自容。“因爲，我也是這樣想的。”穆婉笑的更加溫柔了，“自從爸媽過世之後，就是我們兄妹兩人在相依爲命的過日子。我們受了多少委屈，心裡被烙下了多少傷痛，只有我們兩個才最清楚。在這坎坷的命運面前
，我從哥哥身上看到了責任、看到了勇敢、看到了抗爭、更看到了你處處呵護我的那份柔情。”
“婉兒，你別說了，你不要再說了。”此時的穆長貴，眼睛裡面已經是浮現出了恐懼。“我偏要說。”當臉上的笑容消失，穆婉就那樣衣不蔽體的站了起來，神色中透出了無比的堅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如果在這些事情被別人知道意味着什麼，但是我不怕。如果不是顧慮哥哥你，
我早就對那些媒婆說實話了，不是我不想相親，而是我心底已經有了最愛的人。那個人，就是哥哥你。”
“婉兒，一切都是哥哥的錯，是哥哥對不起你，以後你千萬不要胡來。”
“胡來？”穆婉輕輕走到了穆長貴的跟前，雙手環腰抱住了他，“只要我們兩個不說，誰又知道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我只想問你一句，你究竟是把我當成了妹妹，還是……”
“嗯……”
穆婉的話還沒有說完，嘴巴便是被穆長貴給堵住了，當屋子裡的燈被關上之後，醜陋的一幕開始了再度的上演。那種醜陋，是被倫理常綱所不容的。
也就是那一刻，蟲兒停止了鳴叫，風兒停止了吹拂，就連月亮似乎都羞於再看下去，悄悄的隱匿到了雲層當中……當穆長貴再次沉睡過去之後，穆婉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世人所不齒的，可是我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能不能跟哥哥走完一輩子。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對我的那份兒心思，我
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從我決定相親那天開始，就一直等着你跟我坦露心聲，可是等來等去你都沒敢踏出那一步，所以我只能主動了。”說到這裡，穆婉臉上暈出了幾分羞澀：“說起來這都是陰錯陽差的事情，原本我今天只是出去買兩盒火柴，後來被王婆拉到了家裡，她跟我說了林家的事情，我當時是十分高興的。因爲林家不同於別的人家，他們家糧豐錢足，如果我能嫁過去，那麼哥哥你的病也就能夠治好了。可是這樣一來，我們也就要分開了。我不想跟哥哥分開，佔據我全部心房的是哥哥你，所以在嫁到林家之前，我必須將女人最珍貴
的東西交給你。於是，我就去買了酒，將你灌了個不省人事。當你酒意漸淺，在夢裡又呼喚我名字的時候，我便輕輕躺在了你的身邊，迎接到了我期望已久的幸福和滿足。”
這件事情過去兩個月之後，穆婉正式嫁給了林山。新婚當晚，林家張燈結綵，大宴賓朋，可謂是熱鬧之極。可是沒有人看到，在那昏暗的角落裡，穆長貴望着喜慶的燈籠默默流下了淚水。
再後來的事情我聽林文書說過，穆婉在八個月的時候生下了穆羊人，而後的種種又是誘發了林山和穆婉的衝突，一直到穆婉的鬱鬱而終。
可是在這裡，林山說出了不同的細節和隱情：
最初產下穆羊人的時候，林山並沒有多想，甚至在得知穆羊人有先天性失聰的毛病之後，林山依舊沒有往別的方面去琢磨。雖然，新婚之夜由於穆婉沒有落紅的事兒，他曾經產生過懷疑。穆羊人先天性失聰，所以林山便想着再要一個孩子，熟料遭受到了穆婉的強硬拒絕。當時林山只當穆婉怕再生之後，自己會冷落了穆羊人，於是也就沒往深處想，而是讓自己的父親和村裡一些德高望重的
人去勸穆婉。可最終的結果還都是一樣的，不管誰說，穆婉就是不同意再生孩子。當時的農村，很少會有獨生子女的家庭，通常一戶人家少說兩三個孩子，往多了說七八個的都不鮮見，所以穆婉的態度，讓很多人都是極其費解。於是他們便開始了對穆婉的口誅筆伐，可誰都沒有想到，
在一次回孃家的時候，穆婉偷偷跑去了醫院，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子宮。當時的林山簡直要瘋了，可是他沒有任何的辦法，只當是自己娶了個瘋婆娘。到了後來，林山漸漸察覺出了不對勁兒。尤其是穆婉在婚前所提的那個條件，簡直是聞所未聞，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阻止她回孃家。疑竇叢生之下，林山拎着豐厚的禮品去了接生婆的家裡，苦苦相求之後終於得知了真相。原來在穆羊人降生的時候，接生婆就知道了孩子是足月的情況，但當時穆婉以死相逼不讓她說出實情，所
以她也就隱瞞了下來。知道自己被騙之後，林山並沒有失去理智，而是悄悄的去了穆長貴的家裡。當他藏在暗處看到穆婉和穆長貴緊緊糾纏在一起的時候，他險些瘋掉。衝冠一怒和忍辱負重，林山最終選擇了後者，但這並不代
表他選擇原諒了穆長貴和穆婉，相反他已經將兄妹兩人恨到了骨子裡，恨不得生扒其皮、生食其肉、生飲其血。
“你說的，你說的都是真的？”聽完林山的話，穆羊人已經是泣不成聲了，“爸，你在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我媽怎麼會跟舅舅做出那樣的事兒？”
“兩個有人生、沒人養的東西，做出什麼噁心的事兒都不奇怪。”林山狠狠的啐了一口，“你真該在你媽回孃家的時候跟着過去看看，看看那噁心、醜陋應該被天打雷劈的骯髒事兒。”
“所以，所以後來你對我的好，都是爲了報復對嗎？”“沒錯。”林山猙獰的說道，“報復那對兒狗男女的最好方式是什麼？不是殺了他們，那樣太便宜他們了。我要做的是用刀子狠狠割開他們的心，然後再撒上一把鹽。當他們心中的傷口即將癒合的時候，我再
狠狠的揭開那血淋淋的傷疤，只有這樣才能給予那對兒狗男女應有的懲罰。”
“你到底做了什麼？”穆羊人，已經沒有淚可流了。
“我做了很多……”林山回憶了起來。林山的報復，是從加倍對穆羊人好開始的。因爲他知道，只有將自己塑造成仁義、無私的人，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哪怕有一天這件事情被捅了出去，那麼他林山也絕對會獲得絕大多數人的支持和同情。當
然，在對穆羊人好的同時，林山也開始了對穆婉瘋狂、殘酷、甚至是滅絕人性的報復。
比如，把她一步步推向無盡的深淵，讓她成爲一個人儘可夫的婊子……
這個計劃實施的第一步，是林山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跟穆婉攤了牌。當得知林山已經知道了一切的時候，穆婉是震驚和恐懼的，隨後問林山怎麼才能放過他們。
“放過你們？”林山冷笑着，“我不光做人不會放過你們，就算是死後變成“鬼”，也會永遠糾纏着你們。”
穆婉知道，當林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任何緩和的可能。不過她倒也看開了，就那麼平靜的走出了房門，靜靜等待着報復的降臨。
報復，來的是如此之快。當第二天晚上蘇奇酒氣熏熏的闖進屋子的時候，穆婉露出了平生最苦澀的笑容，他想到了林山報復的狠毒，可沒有想到是如此的沒有人性。
人盡可夫，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講，說是摧殘靈魂的誅心之禍都不爲過，可是爲了守住自己跟哥哥的秘密，爲了保住穆羊人，穆婉不得不屈辱的忍受着。
蘇奇滿足的走後，進來的是蘇元昌，然後是林濤、林宏亮和林順。他們是公主嶺鎮不務正業的二流子，同時也是在“公主”陵寢中差點兒侵犯了穆婉的人。
只可惜穆婉逃過了那一次，卻逃不過以後的每一次……那兩年的時間內，鎮民們都以爲林山受不了孩子早產失聰、媳婦兒摘除子宮的打擊從而陷入了墮落，每天都會招呼一幫狐朋狗友喝的酩酊大醉。但只有穆婉一個人知道，每當酒席散盡的時候，就是她開始
飽受非人折磨的開始。她就像古代被賤賣的青樓女子，在踐踏下卑微的苟且着。更殘酷的是，她還不能將一切宣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