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一隻腳踏出門外，凜冽的寒風提醒我還有個問題必須要搞清楚。
“你說。”
“這首歌的歌詞，你做過改動嗎？”
“沒有。”
“也就是說，你一字不差的記下了呂靜的所唱？”“許法醫，職工宿舍距離梧桐湖很近，所以打開窗戶之後，能夠聽到清晰的歌聲。更何況那歌聲反反覆覆的持續了好幾遍，我相信自己是不會聽錯的，而且我這個人雖然優點很多，但最突出的就是記憶好。
”
“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別人聽到了歌聲？”不是我不相信曲冉，而是這麼重要的一點，我必須做出確鑿認定。
“那我就不知道了。”曲冉攤攤手，“但我估計這種可能不大，因爲這兩天大風降溫，如果不是姜敏老師發高燒，我也不會打開窗戶通風。”
“這倒是。”曲冉說的不無道理，天寒地凍的深冬，怕是沒有人願意接受寒風的洗禮，尤其是在午夜時分。
“雲姐就快要來了，你不等等她？”看到我戴上了手套，曲冉輕輕敲了敲桌子。
“不了，我還有事情要忙，再見。”走出火鍋店之後，我撥通了蘇沫的電話，按照她的意思，是讓我儘快回到局裡一起開案情分析會，但是被我拒絕了。此時，我已經在師大的附近了，有些情況我必須要過去核實一下，比如去見見那位叫姜
敏的老師。倒不是我不相信曲冉的話，而是她提供的這條線索太重要了，很可能會成爲案件的突破口。
因爲重感冒未愈，因此就算已經退燒，姜敏今天依舊在職工宿舍內休息，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她。
她的講述：這幾天大風降溫，由於防護不當，姜敏染風寒發起了高燒，當天晚上便早早的躺在了牀上。昏昏沉沉間，姜敏被電話鈴聲吵醒了，接聽後得知曲冉要過來求教幾個學術問題，於是便應她的要求給宿管老師
打了電話放行。
電話中，姜敏並沒有說自己生病了，所以曲冉並不知情。當來到宿舍，看到萎靡不振的姜敏之後，曲冉急匆匆去了藥店，買回退燒的感冒藥之後，又使用電飯鍋給姜敏熬了兩碗小米粥。
這種情況下，探討學術自然也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於是曲冉便將重點放在了照顧姜敏上。風寒感冒，最忌諱的就是室內空氣不流通，於是曲冉便走到陽臺打開了窗戶，隨後便愣在了那裡。
也就是在那時，人在臥室的姜敏，也聽到了一段若有若無的歌聲……
“姜老師，曲冉是幾點來到的你房間？”聽完姜敏的講述之後，我開始了提問。
“掛掉電話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手機，當時是十點一刻。之後沒一會兒她就來了，十點半左右。”
這個時間，跟曲冉所說的吻合，於是我繼續問着：“她給你買藥用了多長時間，又是幾點離開的職工宿舍？”
“她去買藥之前，就把電飯鍋插上了，回來的時候鍋剛好燒開。那口鍋我經常使用，從加註涼水到燒開，大概需要是十二三分鐘的時間。至於她離開的時間，我還真沒有注意，但應該是在凌晨一點左右。”
“爲什麼這樣說？”
“因爲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什麼門？”
“樓道里消防櫃的門。”
“消防櫃？”
“是的。”姜敏點頭，講述了原因。冬季天干地燥，是防火的重要時節，加上有些學生會偷偷使用電器設備採暖，所以極易誘發火災。基於這一點，所以每年冬天，學校保衛處的人都會嚴格執行消防設施的巡檢規定，每天都要檢查簽到數次
。尤其是到了晚上，從九點開始，每隔兩個小時就要巡檢一次，而且均要打開消防櫃簽字才行。
“你確定當時是凌晨一點？”
“確定。”姜敏點點頭，“曲冉買藥回來不久，消防櫃曾經被打開過一次，我吃完藥、喝完粥之後小睡了一會兒，醒來後不久又聽到了消防櫃被打開的聲音，幾分鐘之後曲冉便離開了宿舍。”
“姜老師，既然你沒有看時間，憑什麼認定那是凌晨一點，而不是凌晨三點呢？畢竟你自己也說了，你睡着了。”
“許警官，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姜敏說完，從抽屜裡拿出了幾張紙。
“這是什麼？”
“你可以當它是試卷。”
“試卷？”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能代表什麼？”“許警官，是這樣的。”姜敏一邊回憶一邊說着，“曲冉之所以來找我，就是因爲有些問題吃不透，所以在來的時候，她便將問題寫在了這幾張紙上面，臨睡之前我給她勾畫過重點，並且要求她在一個小時之
內將答完。”
“這些很多都是大題，一個小時可不寬裕啊。”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幾頁紙，我不免感覺有些頭大。“對別人來說不寬裕，但對曲冉來說足夠了。”姜敏給我給我倒了一杯熱水，“她相當聰明，而且非常勤奮，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正是因爲我瞭解這些，所以纔會給她限定了時間，我相信她能做到，可
我沒想到……”
“可姜老師沒有想到，她沒能在您規定的時間之內把題做完？”我指了指最後的那道題，下面完全是空白的。
“是啊……”姜敏感慨一聲，“或許，是我的期望太高了。”
“不是。”我搖搖頭，“因爲，她沒有把全部時間都用在答題上。”
“那她做了什麼？”
“聽歌。”
“聽歌？”姜敏不解，“聽什麼歌？”
“梧桐湖那裡飄來的歌聲。”我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敏，隨後輕哼着將那首“天亮了”唱了出來。
“姜老師，您剛纔說過，曲冉打開窗戶之後，您在臥室中也曾聽到了歌聲，那首歌跟我唱的旋律是不是一樣？”
“完全一樣。”姜敏肯定的點頭。
“那好，我們繼續下一個問題。”稍作沉默，我才問了出來，“你知道她從哪裡買的藥嗎？”
“學校的醫務室。”
“確定？”
“確定。”姜敏點頭，“一來是水燒開的那點兒時間也只夠去醫務室，二來那個時間校外的藥房也早關門了。”
“這倒是。”我點點頭，隨後陷入了沉思。
此時，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根據曲冉以及姜敏的話，把各個環節的時間點串聯在一起。
十點一刻，曲冉打了電話。
十點半，她去了姜敏的宿舍。
簡單的問詢、買藥、熬粥，時間加起來大概在半小時左右，畢竟下米之後也需要熬一段時間。
十一點，姜敏開始吃飯，二十分鐘吃完。也是在這同時，她聽到了樓道里消防櫃門被打開的聲音。
十一點半，當姜敏的高燒漸退，曲冉拿出了自己想要請教的試題，隨後姜敏開勾畫重點。考慮到姜敏身體虛弱，題量又很大，所以二人討論的時間可能會稍長一些，範圍可以框定爲三十分鐘。
零點，曲冉準備答題，這時候她想起了開窗通風的事情，推開窗戶之後聽到了梧桐湖邊兒傳來的歌聲。
臥室中的姜敏此時還未入睡，所以也聽到了，同時也看到曲冉愣在了陽臺上，她想提醒曲冉答題時間，但這個時候睏意來襲，所以就睡了過去。
大部分的歌曲，時長都在三到五分鐘之間，去中間值四分鐘估算，循環五遍的時長在二十分鐘。
零點二十分，曲冉開始了答題，她奮筆疾書，卻不足以將聽歌浪費的時間追趕回來，於是沒有答完。
凌晨一點，消防櫃門再次打開，幾分鐘之後，曲冉離開。
一切，都能完整的串聯起來。
“姜老師，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辭了。”
“那我就不送了。”
“對了姜老師，楊光也住在這幢樓嗎？”
“是的，他是輔導員，住在104室，要不要我帶你過去？”
“不必了，再見。”
走到一樓，我順利找到了104室。這間寢室是兩室一廳的格局，敲門之後，一位戴眼鏡的男老師給我開了門。
楊光，並不在寢室。
通過這名老師的嘴，我得知楊光那晚是十點整回到的宿舍，洗漱之後便開始了熬夜的工作。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他零點半起牀上廁所的時候，看到楊光還在伏案而作，當時楊光穿着連體睡衣，頭上戴着一頂皮卡丘的棉帽，衣服和帽子還是在他生日的時候這位男老師送給他的。
一直到兩點多，這名老師聽到有人敲門，隨後又聽到了楊光跟人交談，聽着聲音像是保衛處長楚致遠，幾分鐘之後二人一同離開了宿舍。
一切，也都沒有問題。
“瘋子，情況怎麼樣？”我剛剛走出師大的大門，蘇沫就把電話打了過來。
“小沫，看來是我多慮了，目前來看，曲冉和楊光都沒有問題，有證人能夠證明他們不具備作案時間。”
“那就好，你趕快回來吧。”蘇沫說完，掛斷了電話。
掛完電話，我緊了緊衣服領子，隨後朝着公交站牌走了去，但走出幾步之後，我直接掉頭走向了旁邊的出租車。當出租車經過站牌的時候，我轉頭望向了窗外，那天見到的兩個孩子，正在纏着路人乞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