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的推導不一定是正確的,卻可以爲我們打開思路,也可以在將種種可能進行比對之後爲警方提供下一步的偵查方向。因此儘管上述一切都是我和秦培華根據案情做出的初步判斷,還缺乏確鑿的證據來
做出支撐,可無論是我還是他,都難以對接下來的偵辦工作報以樂觀的態度。“之於楊培來說,這是個必死之局對嗎?”沉默少許,秦培華忍不住開了口,“可若是如此,幕後真兇何必大費周章呢?直接命令疑似異裝癖嫌疑人殺掉楊培不就得了,計劃得當的話,也就不至於讓後者暴露
了。”
“秦支,你有沒有想過,讓疑似異裝癖嫌疑人暴露,纔是幕後真兇的真正目的呢?”我害怕真相是這樣,可此時必須說出來。
“什麼?”秦培華一愣。看到秦培華這副表情,我只能做出解釋:“如果幕後真兇提前制定了除掉楊培的計劃,那麼以他她的犯罪智商,我們怕是很難找到有價值的線索。而如果線索斷了,我又怎麼陪他她玩兒這場遊戲呢
?”
“他她真會這樣做?”秦培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八成會。”我繼續說道:“還有一點你別忘了,我們剛剛已經推導了出來,幕後真兇從一開始便沒想讓楊培活下去。既然他有除掉楊培的心,那對疑似異裝癖嫌疑人想必也應該採用卸磨殺驢的手段吧?”
“所以,在幕後真兇的計劃中,任何介入到案件中的人,在完成任務之後都會被滅口,可同時也會留下繼續可供我們追查下去的線索。他她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讓你繼續陪着玩兒下去。”
“是的。”這是我最最害怕的事實,然根據目前的案件徵象來看,幕後真兇就是這樣打算的,同時也在這樣實施着。“不管幕後真兇是誰,都太可怕了。”深吸口氣,秦培華將車開上了通往水庫的顛簸土路:“許峰,綁架和殺人都是重罪,而敢去犯下如此罪行的人基本都是窮兇極惡之輩,這樣的人會被輕易的操控和擺佈嗎
?”
“秦支,一個人無論多壞,內心之中都會有一塊柔軟的地方。或者說,這個世界從來不存在純粹的人。”
“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秦培華若有所思。“百善孝爲先,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子萬惡淫爲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說完,我將目光望向了外面有些陰沉的天,“每個人,都有內心無法割捨和異常在乎的東西,大概這就是弱點吧
?”
“也就是說,幕後真兇掌握了每一名涉案人的“秘密”,從而來進行要挾和控制。”秦培華唏噓。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的,至少幕後真兇是知道楊培兒子進行肺移植事情的。”話說到此,我猛然想起了另外一種可能,“秦支,我在想事實會不會是這樣,幕後真兇其實是在考驗受到控制的涉案人?”
“爲什麼這樣說?”秦培華不解。“我只是猜測。”示意秦培華不要太放在心上,我才繼續說了下去,“你想想,肺移植的手術費用是很大的一筆錢,這樣的一筆錢可以讓很多人出賣良知和道德,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爲什麼犯罪嫌疑人偏偏
選擇了楊培呢?”
“我之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秦培華搖搖頭,“會不會是幕後真兇覺得楊培更容易控制呢?”
“有可能,但我覺得另外一種可能更大。”我試探的說着。
“什麼?”秦培華追問。
“審判。”我望向了秦培華的眼睛。“審判?”秦培華陷入了沉思,當車子停在水庫邊的時候,他纔回神問着,“許峰,之前你曾經提過這兩個字,說幕後真兇之所以綁架你的未婚妻,目的就是對我們執法機關的報復。這一點我可以理解,畢竟
有些時候出於各種原因會讓個別人蒙冤受難,可爲什麼要對其他從犯進行審判呢?”
“秦支,你剛纔已經說出答案了,因爲不公平。”
“怎麼講?”
“如果涉案從犯曾經犯下的罪行與後來接受的懲罰不匹配呢?”這一點,我也是那會兒纔想到。
“楊培嗎?”秦培華問。“楊培曾將鄰居的妻子綁架囚禁在地窖三年,並強迫對方生下了孩子,這是影響極爲惡劣的事件。他不僅犯下了綁架、侵犯罪,甚至還有拐賣之嫌,若是嚴格遵循量刑標準的話,最少也要十五年以上。可因
爲獲得了受害人及其家屬出具的諒解書,最終只判了八年,這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說明什麼問題?”秦培華瞪了瞪眼,“量刑是有着法律依據的,哪容得這麼多質疑?”
“秦支,我們不會質疑,可你能保證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不質疑嗎?”我必須讓秦培華意識到這點可能。
“你是說,幕後真兇就是質疑者之一?”秦培華若有所悟。
“沒錯。”我點點頭,“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幕後真兇也曾犯過罪,但卻沒有獲得這樣的“優待”,從而心生了恨意。”
“就算因爲“不公”有了怨恨,那幕後真兇也沒有“審判”的資格,更沒有殺死楊培的權利。”秦培華不屑。
“秦支,你不要着急,我只是在探尋這種可能,從而能讓我們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那你覺得,這種所謂的“審判”可能性有多大?幕後真兇又在以何種方式“審判”着楊培?”
“交易。”
“明說吧。”秦培華說着下了車,示意我一起去王海剛的住處。
“我無法給出確切的判定,但通過案件徵象能隱約洞悉到他們的交易內容。那就是楊培通過實施綁架蘇沫來換取他兒子的移植手術費用,而幕後真兇則要求他在錢到手後自殺,但楊培破壞了這種約定。”
“許峰,不是我質疑你的推斷,而是之前你曾親口說過,疑似異裝癖患者是幕後真兇故意引過去的,目的就是在案發現場留下線索,從而繼續這場遊戲。按你現在的說法,豈不是自相矛盾嗎?”
“不矛盾。”我從秦培華的臉上看到了不耐煩,可爲了找到案子的關鍵點,只能假裝未見繼續下去,“因爲不管楊培自不自殺,那名疑似異裝癖嫌疑人都會出現在現場,都會留下他曾經去過的線索。”
“你這圈子繞的我有點兒懵。”秦培華揉了揉太陽穴。“總之一句話,幕後真兇已經籌劃好了一切,他希望後來的涉案人出現時,前一名涉案人嘴巴必須是閉着的。換句話說他希望楊培是死於自殺,而不是借用疑似異裝癖嫌疑人的手來除掉,這有着本質的區別
。因爲如果是後種情況的話,一來說明他的“審判”失敗了,二來也增添了疑似異裝癖嫌疑人脫離掌控的巨大風險,畢竟從法律上來講,殺人和綁架時有着天地之別的。”“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秦培華終於有了些領會,“幕後真兇的“審判”應該是獨立的,而不是遞進或者相互牽連在一起的。他的本意是利用你未婚妻將接受“審判”的人依次引出來,從而間接給警方增加壓
力。可一旦連環案被多出的一條線串聯在一起,無疑會讓擾亂提前制定的計劃對吧?”
“對。”我點頭,“同時增加的還有暴露的風險,對於從犯來說,殺人和綁架的酬勞豈能是相同的?”
“那你憑什麼斷定幕後真兇的要求是讓楊培自殺呢?”這點,秦培華還在糾結着。
“因爲他僱傭了楊培。”此時,我方佛抓住了些什麼,“肺移植手術費需要幾十萬,這幾十萬可以讓很多人替代楊培去做綁架的事情,可幕後真兇爲什麼偏偏選擇了他,這難道不值得深思嗎?”
“你剛纔說過,再壞的人在某一方面都是存有些許良知的,既然左右都是找人來做犯罪的勾當,爲什麼不趁機幫楊培一把呢?”秦培華這句話並不是在爲幕後真兇辯解,完全是爲了反駁我的話。
“秦支,那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大的香城,難道就楊培的兒子需要器官移植嗎?難道就的家庭湊不齊手術費嗎?”我提醒着他。
“你是說,幕後真兇之所以選擇楊培,是因爲他犯過罪,而且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秦培華總算是明白了。
“沒錯。”我點頭,隨後眯起了眼睛,“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名疑似異裝癖患者,也曾經犯過罪,而且也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
“倘若真是這樣,你之前的推測極有可能是對的,他們的約定就是楊培通過幫助幕後真兇綁架你未婚妻來獲取那筆手術費,而幕後真兇則是要楊培的一條命,爲當年所做之事付出應有的代價。”
“是的。”我深吸口氣,“也只有這樣,才能符合案件徵象中呈現出的邏輯,也才能對“審判”做出合理的解釋。”“到了,我們進去吧,別的事情以後再說,先去看看現場。”話說到此,我們來到了王海剛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