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門帶着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打開了——我嚇得全身僵直,但什麼事也沒發生。
眼前一片黑暗,漆黑得令人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閉上了眼睛。
石苓人用手機照了照樓道門內。
這是一排女生寢室,最近的一間門口貼着很大的一張海報,是那種廣告紙,說不出有什麼新意,反正有點色彩比較好看就是了。上面用熒光筆寫着奇大的三個字“我愛X”,最後這一個字應該是被劃掉了。
推開門去,首先看見的就是蚊帳,蚊帳高高掛起,像模像樣的好像方方正正的金絲籠。然後一股腐敗的味道截然而生,有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那種腐敗深入骨髓,就好像是,屍臭。
“這裡好詭異嘛。”我躲在石苓人背後窺探這間房。
石苓人嗯了一聲,“因爲這裡所有寢室都沒有窗戶。”
“窗戶?”
我靠着手機的光芒環視房間一圈。門口放了一張長桌和摺疊椅,房間後面則有冰箱和流理臺。一些熱水瓶、文具之類的器具,全都立在牆邊。
石苓人說得沒錯。之前的其他房間小歸小,不過都附有窗戶,而這間房間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石苓人緩緩地走進屋裡,而我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空氣剎那間變得沉重,宛如沉入了水中。
石苓人默默地凝視着四周,每一間房裡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你看到什麼了嗎?”
我緊緊地揪住石苓人的襯衫衣角問道。
“什麼都沒有。不過,這裡絕對有什麼古怪。”他沿着牆一邊走一邊輕輕地敲打,全是篤篤的聲音。將挨着牆擺放的衣櫃、寫字檯全挪開了,並沒有露出暗門或是密道。
半個小時後,我不太舒服似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在最後的一間寢室中央不耐煩地踱來踱去的石苓人。
“看什麼?”石苓人察覺我的視線說。
“沒有哇。我在想,我以爲你任何時候都冷冷淡淡的。竟也有流露感情的時候。”或者說,挫折感?
我走到走廊。什麼嗎,白白緊張了半天,說不定一切都是我們庸人自擾。
“什麼意思?”石苓人也跟出來。
“你現在不是很煩躁嗎?”
“還不是因爲多管某人閒事。”石苓人盤起胳膊。“世上就有這等人。一副自命清高不理別人的神態,實際上給周圍的人添麻煩。”
“抱歉。”沒等我反脣相譏,意料不到地,石苓人垂下眼皮說,“的確,我有點煩躁。理由不能告訴你。”
“我又沒問你。”我終於反脣相譏。石苓人有點驚訝地回望我,然後笑了。
“你很有趣。”
“沒趣得很。我在擔心穆彤彤的安全。”
我靠在牆壁上。
“剛纔我亂講話,對不起,我不是取笑你。”
“那種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石苓人說,“話說在前頭,我有正式的女朋友啦。”
“是嗎?”我意外地注視石苓人。
“不信?”
“也不是……世上也有如此好事之徒哪。”
“哦?這麼快沒畢業就勾搭上了?果然雷厲風行!我喜歡!”我不知不覺光火了——但卻笑起來。石苓人終於看起來像“他那個年紀的正常的人”了,大學研究生和留校輔導員,如果在首都有套房子,基本上可以談婚論嫁了。
“有沒有想過?”我望一望殘舊的天花板和有裂縫的牆壁,“在這種地方,如果真的有鬼,就這樣住了幾十年、數百年,不知什麼感覺?”
“想象不到。沒有電視和網絡,我就活不下去了。”
“好宅的口氣。”
“我喜歡。”
“說不定正戳中那些花癡女的爽點喔!”
“好吧。”石苓人面無表情的提溜着我的衣領,“看來沒有什麼線索了,我們先走吧。我明天可能還要再找你。”
呀,小孩害羞了!嘖嘖……石苓人黑着臉看看我,“這個兇手可能還會再行動,你最好小心點。”
我笑眯眯的頻頻點頭。很自覺的閉嘴。或者我需要獨處一下,好平靜內心的騷動。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按部就班的關上每一間寢室的門,卻不動。
我嬉皮笑臉的,“你知道我想什麼沒用啊,你現在最需要知道的是鬼在想什麼。”
他轉過臉,很嚴肅的,“你知道什麼是鬼嗎?”
哈!這問題侮辱了我十來年的寫作生涯!難道那些靈異漫畫小說,都是白看了?
“用心理錯覺和期待視野騙取信用和出勤率的人!”我言簡意賅的總結。
“知道嗎?世界上自稱見鬼的人,百分之百的是疑心生暗鬼!”
“喔?”
“衆口鑠金,積毀銷骨。如果有人老老實實的說自己看到靈體,就會被親朋好友嘲笑是白日作夢,如果說是靈視,就會被公衆斥責爲故弄玄虛。
人們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一上來就認定對方是騙子,從而罵不絕口的人可是多到數不勝數。所以說呢,絕大部分擁有實際見鬼經歷的人,都不會好像那樣順口說出來哦。”
“你說我是騙子?”
“我只知道無論中外,靈體長存不去都是因爲有自己的執念,”
比如吸血鬼德古拉是復仇,藍鬍子是守貞,狐狸精是紅袖添香,血腥瑪麗就是執著於自己的美貌,而奪取過許多少女的美貌和生命。可是既然穆彤彤作祟過許多次,逼死了餘宮音,應該早就恢復了記憶,爲什麼還要一再和你聯繫?難道它對自己執念的要求永無止境?
笑容一閃即逝,石苓人湊近我的臉。他的目光變得專注。“OK,你知道我是怎麼想嗎?根本就沒那個被害死又充滿怨氣的女孩子穆彤彤,整件事都是你自導自演,先用着詭異的故事,吸引我這白癡的注意力,然後串通許多人,裝神弄鬼想讓我相信她來擴大影響力,搞個大新聞!
這樣說不定能將自己的靈異故事賣個好價錢。“石苓人攤了攤手,用着他認爲最合理的推論來解釋。我只能傻愣愣的回望着石苓人,我現在相信他不是什麼陰陽眼了……他真的是個很不浪漫又缺乏想象力的人,再詭異、無稽的事件到了石苓人眼前,他都有辦法形容的這麼無趣。
“那你要怎麼辦,自命不凡的大白癡?”我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雖然並不明白有什麼好值得開心的。
“什麼白癡!你纔是——”
“我可以使你住口哦。”
“怎樣做?”
“這樣。”
冷不防,石苓人他點頭,突然把我推到牆壁上,事出突然,我來不及閃避。
接着他彎下身子,貼在我臉上。我只顧看到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就啞巴了----
“不要!”我下意識的反抗,兩人相互糾纏推擠。
——突然,背部壓着的牆壁吱地像門一樣打開。
“譁”一聲,我和石苓人一同跌倒。
好戲還在後頭。那裡有一道下去的樓梯,我們兩人來不及喊出聲就從樓梯滾下去。咚地屁股着地,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逐漸轉醒的我,伸手往脣邊的溫熱觸去,“咳咳咳!是我……”鼻息間傳來的味道使我知道那是石苓人。
“噓!先慢慢呼吸。”他*我的頰輕聲道。
我依他的指示,做了幾次深呼吸後,胸口的不適才逐漸褪去。
“好點兒沒?”
“啊,好痛……”我站起來,跟着納悶。“當然痛得很厲害,但是我感到好像沒有嚴重受傷或折斷骨頭。你沒事吧?”
一瞬間眼睛看不見東西,不由悚然一驚,接着發現四周一片漆黑。
“還活着。”黑暗中傳來石苓人的聲音以及身體向外蠕動的動靜,“痛死啦!”
“怎麼啦?”
“好像……折到腿了。”他發出可憐兮兮的聲音。
“啊?大概扭傷了吧。折斷的話,可沒那麼輕鬆。”
“你不懂得體貼人呀!”他埋怨。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明白了”,這個事後諸葛亮。
“這果然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問題。不,根本不應該當成問題。”
一般所謂密室逃脫的人,通常就是從門以外的地方——例如窗戶——逃脫的。這是天經地義的結論。但是筒子樓的設計者一開始就準備好了掩人耳目的手段。的確,這樓道門的鎖非常容易打開。換言之,要侵入上鎖的筒子樓也是可能的。要不被女生們發現地偷偷潛入,大搖大擺地闖入是很簡單的。不需要任何花招。
可是,反過來就不行了。這代表不耍花招,就不可能逃離住滿了人沒窗戶的房間
——沒錯,不可能。
所以……如果一般人的空間感覺正確,因爲剛纔看到的沒有一扇窗戶。就認爲這裡也不可能有密道或密門。除非是自己看漏了嗎,但是……
悉悉索索的聲響,似乎是石苓人走到牆邊,耳朵貼近牆,伸出手指輕輕敲擊,牆壁發出篤篤的聲音,實沉沉的。“看來這牆是磚牆,很結實,裡面也不是空心的。”
嘗試後,他似乎退後一步,用忍着痛的聲音說“剛纔在樓道口我已經用步子測出,內側牆壁離外廊的距離總共七大步,也就是說牆壁距離外廊爲四米二左右。再入寢室,從一間房間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是五大步,一大步約爲六十釐米,也就是三米。外測門距離牆壁爲一個正常步,一個正常步約爲三十釐米。
中間這堵牆居然約一米厚!這是不可思議的事。一般情況下,房間的內牆,如果是磚牆,厚度約爲十八釐米。當然如果牆裡有玄機,那另當別論了!所以,這堵牆裡究竟有什麼樣的玄機呢?”
他似乎摸出了一枚硬幣,用力扔進黑暗裡。短時間的沉寂,只聽啪的一聲,聽起來硬幣好似打在牆壁上,不過並沒有彈回來。跟着又是啪的一聲,聲音比剛纔那一聲小了些,聲音發出的位置也比原先低了些。然後傳來了咕嚕嚕的聲音,就像是彈珠掉在樓梯上滾動時發出的聲音。
我眼前一亮,大致明白了牆內的構建。兩堵牆總共三十六釐米,中間夾了一段五十多釐米的空間,正好可以造一個窄窄的樓梯。可是這個樓梯在哪裡?通往哪裡呢?有什麼用處呢?爲什麼要建造呢?我陷入沉思當中,然後被突如其來的惶恐擊中。
“這裡……會成爲我們的埋骨之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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