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於紅紅的微信賬號嗎?”
我問。
於三娃搖搖頭,但很快他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我姐早就把手機號、QQ號、微信號變成一個號了,還經常打開來炫耀給我看呢!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這個?"那邊他操作了一陣子,歡呼起來。
“怎麼了”?我趕忙問。
“耶!我真是天才,大姐姐你知道麼?現在很多家長老是想查看自己小孩刪除的微信聊天記錄,幸好微信聊天記錄是經過嚴格加密保存在手機內存中的,如果大人們不知道其微信密碼的話,不管是什麼手機,都是無法登陸其微信並查看裡面的聊天內容的,更不用說查看刪除的微信聊天記錄了。
但大人們還是挖空心思,狂轟濫炸式的搜索查找,還真被他們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不過現在我也用上了這法子,你等一下,讓我將想姐姐的蘋果手機與家裡的電腦用數據線進行連接,打開iTunes軟件,待手機與電腦成功連接後操作,這樣就可以將蘋果手機裡面的所有數據導出到電腦上來。當然也包括微信聊天記錄,回頭我打包發給你啊!”
"對!對!信息時代,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我拍拍腦袋,自從跟石苓人結識了以後,事情紛至沓來、驚險萬狀,我就再也沒打開過微信,幸好,現在我還記得怎麼操作。
在等待於三娃的時間,我邊站在窗旁邊整理着我們剛剛的那番談話透露的信息。
首先,於紅紅去龍潭岳家確實是別有目的,不管是爲了自己的身世還是爲了獲得遺產。這也解釋了她爲什麼會在晚上單獨行動遇到車禍……有可能就是去見某個人,而那個人是不是給她提示去岳家的人?提示去嶽宅也一定有其他的用意,並非巧合。
其次,是什麼人這麼瞭解於紅紅身世,居然會用隻言片語把她引到龍潭岳家。"他"如果真是想謀害於紅紅,那"他"和於紅紅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或者需要得到什麼?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於三娃在於紅紅"死"後接到過姐姐打來的手機,這是否證明於紅紅活着?那當初死掉的是誰,車禍現場發現的那具面目全非的女性屍體是什麼人?而於紅紅爲什麼會在手機裡求救,這一切和嶽文斌筆下的那第六個人有關嗎?
越想頭腦越亂,我恨自己的推理能力不足:"如果高秋梧在,或者於隊長在就好了。"
正說着,微信又響了起來,是於三娃的呼叫。
"大姐姐,不好了,我用電腦回去時發現媽媽在房間裡,口口聲聲審問我動了哪兒,還從我口袋裡搜出了那張相片,我先把下載的東西發給你……"
手機講到這裡,突然變成嘈雜的爭執聲,最後,於紅紅媽媽搶過了手機:"沈同學?"
"對不起,我知道不應該打探您家的私事,但若非情況緊急,又事關於紅紅,我也不會這麼做。阿姨,於紅紅真的很有可能還活着啊!”
我不等於媽媽開口就解釋道。
視頻裡面,於媽媽一臉沉默,看不出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道:"但願於紅紅我那苦命的孩子還活着,從小我們就虧欠這孩子太多了。不過水月,你調查的方向真的錯了,因爲於紅紅,確實是我和她爹的親生女兒!"
"什麼?!"這樣的回答讓我不知所措,我努力想從於媽媽臉上找出什麼破綻,卻沒發現任何端倪,"可那張相片……"
"那孩子出生的時候,正趕上我當家的做生意賠了本,家裡一窮二白,加上是個女娃,當家的不喜歡她,那孩子常常躲起來哭,我一時不忍心,就騙她說你爹媽其實是有錢人,是寄養在我們家的。龍潭村沒什麼有錢人,也就是岳家了,她尋根究底問我,我也就模棱兩可回答她。那孩子就信以爲真了,還沾沾自喜,後來家裡情況好多了,吃穿用度我們也好好補償她,可她的心就收不住了,讓我們啼笑皆非。正好嶽默業是我哥哥的同學。我年輕時很崇拜他,是暗戀的那種!若不是因爲他,我也不會放棄大學留校的機會,執意去龍潭支教……最後在山上遇險,被當家的救了,嫁過來了。但我跟他之間是清白的!他雖然很家大業大,但算得上潔身自好,常常自詡有兩種女人他是不碰的,一是熟人,二是有夫之婦!還說這事有前車之鑑。我恰恰兩點都符合……"於媽媽有些自嘲地說,"否則在龍潭,他早已經左擁右抱了!偏偏那孩子見到了幾乎我們私下見面,更加堅信不疑……“
"阿姨……”
我看着對面那個枯槁的中年女人垂淚的模樣,有些痛恨自己的刨根問底。而且……什麼前車之鑑?
"好像是說岳家祖輩,也就是嶽真形的事情,當時我就問他,傳說中嶽家的醜事是不是真的?嶽默業分辨說,其實,事實真相併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麼壞,他叔爺爺嶽真形一生之中,只真愛過一個女人,後來也爲那個女人之死了……"
"那個女人是誰?”
我迫不及待地問。一個名字幾乎出口。
“我不知道其人的名字。嶽默業當時沒和我說,我也沒追問他。"於媽媽顯然不明白,那種潛意識叫做共鳴,自己是怕知道了會更傷心,顯然時至今日,於媽媽對嶽默業的感情並不那麼容易磨滅,"但我知道嶽真形足跡不出岳家,那女子一定是岳家人。
說是祖孫,其實岳家家大業大,開枝散葉衆多,嶽真形和嶽默業年紀差不了多少,兩個人也相處不錯,有一次,嶽默業還跟我說,那女子要離開龍潭了,嶽真形當時很傷心——那段時間,他恐怕還只是在輾轉反側,因爲他沒辦法跟自己的家庭割裂,爲此他很痛苦,他也不知道那個女子會不會接受這樣的他。"
住在岳家,又要離開龍潭?我撐着腦袋沉思,怎麼看都像穆凌波的經歷,如果當年嶽真形喜歡的那個女子真是穆凌波……給嶽老爺子沖喜的喜娘……也就是嶽真形的後母,那倒解釋了嶽文斌在房間裡看到曾叔祖父和"人形"約會,以及他莫名其妙的之死。當初的嶽真形一定是發現了自己的父親的沖喜娶親新娘是他喜歡的人,所以纔會痛不欲生。但我又隱隱感到,有些地方說不通。
"那後來他們在一起了嗎?"
"嗯,我看嶽默業覺得後來他們是彼此相愛了,因爲據說嶽真形常常給那女子買禮物,而他身上也有給女孩子精心準備的東西。至少,那段時間他每天笑逐顏開的,一副戀愛中的模樣。"
"那麼嶽真形他爲什麼會之死呢,他們最後又分開了嗎?是因爲什麼分開的?"是因爲穆凌波的離奇死亡嗎?
於媽媽被我這一連串的問號怔住,鏡頭裡面想了一會兒才道:"說實在的,我並不太敢斷定他之死的真正原因。當時我剛搬到龍潭,因爲之前的流言風語,我和嶽默業很長時間沒見面了。之後他出國去了,他回嶽宅不久,有一天,他突然約我出去見面,說是有些禮物要送給我,總之態度很反常……我看他一副借酒消愁、委靡不振的模樣,就預感到他遇到煩心事了。
我問他近來在做什麼,他說是出國回來,在四下裡看看叔祖生前生活過的地方。龍潭村是小地方,我早就收到了他叔祖之死的消息。然後我好奇心起,又問他叔祖和那女子最近怎樣了。他沉默了很久才說我猜……她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也有些不明白,他只說到這兒就又沉默了。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不願說出口的事,別人怎麼追問也沒用,所以我只能猜測,那女子是出了意外死去了……"
"你知道岳家二十多年前,嶽真形主持的那場龍王娶親嗎?”
我接着問。
"只聽過一些隻言片語的傳聞——不過算一下時間,好像就是在他叔祖和那女子相愛不久,你該不會是以爲……"於媽媽疑惑地望着我。
我也說不上來哪裡出了問題:"那你聽過他確定的提起過穆凌波這個名字嗎?他就算沒和你說那女子的真名,可也總有代稱吧?"
於媽媽努力地搜尋着記憶,終於想到:"他好像只是叫那女子那一位……"
我點頭,這無疑是尊稱:"那嶽默業,他也沒跟你聊起過他們岳家的龍王娶親?"
"那會兒我快生產了,也不想繼續招惹來更多的謠言,所以那段時間我們很少聯繫……"
"那……怎麼說呢?”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禁臉紅心跳起來,"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一些很私人的事情?比如,啊啊啊什麼的了嗎?"
шшш⊙ tt kan⊙ c○手機那一頭,於媽媽顯然有些哭笑不得,大概正在想現在的女孩子真大膽,我們那時候對這種問題可是避之不談的巴拉巴拉:
”我不知道,龍潭村……這裡很守舊甚至是愚昧,家醜不可外揚,我們沒討論過這個話題。沈同學你關心這個……"
"阿姨您別誤會,我只是因爲……“我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件一直以來被我忽略的事情。
我斟酌着言辭:”岳家還有個長子嶽文斌,可是家裡人好像很不待見他,我想知道那是不是另有隱情……"
“我覺得不是,至少我感覺岳家的家風還是很古板的,因爲默業他很珍惜名聲……"
"可他也可能因爲家醜不可外揚,隱藏這是其他人生下孩子代爲撫養的秘密吧?”
我反駁道。
於媽媽驚奇地望着我:"你覺得嶽文斌是嶽真形的孩子……的確年紀差不多,但這怎麼可能呢。難道嶽默業……他不能和他在海外的女人生下這個孩子嗎?他們倆雖然是明媒正娶但沒有感情,只是在他父親的強迫下娶了嶽夫人,或者嶽默業在海外金屋藏嬌,'無意'間他們生下了孩子呢?總之,他從來沒有和我提過他長子的事。"
是啊,看嶽文斌年紀,應該是在那場龍王娶親後出生的,如果"那個人"是穆凌波,那時已經死了又如何生得了孩子呢?但嶽文斌真的是岳家夫婦生的嗎?如果是,嶽夫人……和其他家人爲什麼又不肯接納他呢?
"水月,於紅紅的事拜託你了,要不是我身體一直不好,我當家的又整天疑神疑鬼的,我真想回首都親自尋找那孩子……"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爲!"
掛斷電話,我已經很疲憊了。卻發現高秋梧站在院子裡等我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副擔憂的模樣:"水月,你怎麼打電話打了那麼久,我打你手機你也一直不接……又不知道你在哪兒,趕緊趕回來!"
“我和於媽媽談了一些事,高秋梧,於紅紅真的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真的?"高秋梧有些詫異,我從他眼中看到了幾分不安的情緒,"那那孩子到底爲什麼被殺……真的是意外?"
我搖搖頭:”那孩子真的被殺了嗎?很可能還沒有死呢?總之,事情錯綜複雜得超出了你的想象。高秋梧,你這有筆記本電腦嗎?"
我想馬上去查一查那微信記錄,高秋梧點頭把我帶到了書房裡。
我輕易地打開了那個微信包,很快發現了一個發起人爲陌生人的聊天記錄。裡面只有幾句話:你想知道你的家人是怎麼死的,就到龍潭來吧。我等着你,來之前給我回信。
回覆被刪除了,所以我不知道於紅紅是如何回覆的,但我又找到了另一個陌生人的聊天記錄,是同一個發起人。我開一看,依舊只有簡短的幾句話:就到這裡來見我——於紅紅。記住,零點見面,一個人來。否則不會給你想要的答案!
附件裡有一張相片,正是在古街入口拍攝的,背景的光線很暗淡,似乎是黃昏後的攝影,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只有黑黝黝的影子……龍王祠!
我雙手捂住嘴,原來,殺局的由來,並不是從我開始!那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誰?
我躺在牀上,黑夜像一張巨大的網,緊緊束縛着我,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聽到隔壁房間裡,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看來高秋梧還沒有睡,他應該很忙吧,深夜還要辦公,可他爲什麼會在最忙的時候陪我回來呢?
不對,我不該花時間在這個問題上,我現在要思考的是那照片上的"龍王祠"廳堂。年前,就有人用它引誘於紅紅去到古街,半年後我自己又到了"龍王祠"。或許,當初於紅紅也進過那一間被人精心佈置過的龍王祠?又或許,我也看到了籤裡那張陰慘慘的"生辰八字",所以我在那時就註定了"命中住定",要死在這裡——現在看來倒真的很符合!
這種想法讓我有些恐懼起來,我趕緊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我現在已經知道於紅紅身世沒什麼問題了,但"那個人"發起聊天給於紅紅目的到底是什麼?"他"難道也誤會了於紅紅和嶽宅的關係?"他"真是那麼糊塗的人,沒弄清事情真相,就開始行兇了?
我繼續看下去,終於……看到了一個號碼。
是什麼人在於紅紅去龍潭前給她發來手機號碼?我感覺這其中有些蹊蹺,我有種想馬上打通這個號碼的衝動。我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午夜,既然那號碼的主人習慣在夜間用手機,那"他"一定還沒有睡吧?
想完,我立刻要撥通那個號碼——但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很強烈的想法。我不能用自己的手機號打這個手機!於是我躡手躡腳地摸黑走到客廳,那裡放着一臺座機。
我知道這是場突如其來的試探,我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那個人和於紅紅之死有關,那麼"他"絕對不會笨到去接一個莫名其妙的手機,很可能早就換號了!我摁着數字鍵的手顫抖起來,我可以很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萬一又是個空號,萬一我打錯了是個不相干的人……正想着,手機通了,感謝滿天神佛!
在幾聲"嘟——嘟——嘟"後,那頭傳出一道很沙啞的鼻音。
"喂,你是誰?"沙啞的聲音問,我感覺有點耳熟,但那聲音好像是故意的,讓我連對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你到底是誰?怎麼不說話?"沙啞的聲音再次問,這回我感覺"他"透露出幾絲緊張的情緒。和"他"一樣,我現在也是萬分緊張,我正考慮要不要也捏着鼻子和"他"對話,卻在"他"那頭的背景裡聽到了很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旋律好熟悉,像古代的某種儀式用歌曲,許多過去的古風雅頌現在被作爲中國風重新編曲,有的還上了中國好聲音,但我雖然似曾相識,一時記不起那叫什麼名字。而後,是敲門聲,看來"他"現在是在一間房子裡,那邊好像有什麼人打開了門在和"他"說話,我正想去分辨那個聲音,手機卻被掛斷了。
天!那到底是誰,"他"在哪裡?那個和"他"說話的人,我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我感覺是一個女人!
做完這件事,我整個人都好像虛脫了,我只有等回首都後,叫於祖佳去查查這個號碼是哪裡的。感謝手機實名制!
我回房間後,繼續看手機裡的微信,越看越覺得冷汗涔涔。我把陌生人發給於紅紅的微信和於紅紅回的微信整理了一下——
陌生人:我送你的新香水和化妝品好用嗎?你現在在用嗎?
於:呵呵,還沒,等我去龍潭見家人那天我再用。晚了,我先睡了。
陌生人:我看到你和那個人了,在岳家旁邊的燒烤攤,你們不是已經決裂了嗎?
於:你跟蹤我!你太過分了,我和誰好是我的自由吧!
陌生人:我沒有,我是無意中看到的。是那個人約你的嗎?我是怕你再受傷害,你這麼好的女孩子,這種不懂珍惜幸福的人,就算再來求你,你也別回心轉意!
於:不是別人來求我的,是我找別人來,我有事要問清楚,你明白了嗎?我說過很多次,我不是你的任何人,我的私事你不要管太多!
陌生人:可我看到你拿到了錢,難道是你在要挾?你發現了岳家不可告人的事?
於:你果然在跟蹤我!可惡!我不想再和你說這些事,你自己還是先處理好你的事吧!那個女子,不是還一直在追蹤着你嗎?是對方不肯放手,還是你在玩火!我現在很煩,不要再發微信煩我!
我下拉一段。
陌生人:你今天爲什麼不理我,還在生氣嗎?我道歉,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
陌生人:你不回我是睡了,還是氣沒消?我告訴你,那女子的事我已經解決了,我對她用了手段,她應該放棄了!
陌生人:心情好了嗎?明天就要去龍潭了,好好休息,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希望你能原諒我。晚安!
於:呵呵。
這些微信讓我看得目瞪口呆,裡面的內容很少,但牽扯的事情還很多。於紅紅是發現了岳家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另有其人?對方跟於紅紅見面爲什麼要給於紅紅錢?還有,陌生人似乎知道挺多關於於紅紅和岳家的事,而那個糾纏岳家的秘密跟"龍王娶親"有關嗎?
但不管怎樣,這一連串的陰謀,很可能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實施了,而且,我越來越肯定,"他"所做的這些事絕對和嶽宅有關!有什麼在吸引他呢?而且我想了一下,猶豫起來——這岳家裡面總讓我感覺隱藏着什麼,"它們"有話要對我說!一夜之間,我就發現身邊的每個人都有秘密,例如……高秋梧,高秋梧曾說他在和於紅紅分手後馬上出國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哪來出國的錢,那他怎麼去的?
看來,我得去問問高秋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