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啊哈哈，是，是這樣嗎？居然是這樣嗎？哈哈哈哈哈，風光無限的狄太太，哈哈哈哈，居然，哈哈哈，居然是個代替品。”
那笑聲，如同尖銳的指甲擦過玻璃，刺耳到人不自覺地泛起全身的雞皮疙瘩。
黎姿癡癡地擡起頭，就看見那女人，彷彿遇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笑得瘋瘋癲癲，笑得肆無忌憚，笑得前仰後合，笑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她笑着，手指一直顫抖地指着縮在地上，坐着的黎姿。
其實，自己也是想笑的吧？
她也想笑，笑自己那可悲的，畏畏縮縮的，愛情……
可是，又笑不出來。
她明明都做好了打算，她好好的，安安分分的，帶着那絕不計較的面具，過完這十個月，交給狄澈一個健康的寶寶，就抱着他們的回憶，遠遠地離開這個城市，去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明明，她都打算好了的。
爲什麼呢？
那女人還在笑着，笑得眼淚都出來，也不知道她是笑着坐在地上，可悲的黎姿，還是想到了別的什麼事情，開始笑起自己來。
黎姿只能從她那瘋狂的笑聲中，截取到一點點隻言片語：“真，哈哈哈，真是，哈哈，真是沒想到啊，狄，狄澈，哈哈哈哈，狄澈居然，居然會那麼癡情，哈哈哈哈”
是啊，誰知道，大總裁，會那麼癡情呢？
黎姿的目光都迷濛了。
她以爲，這麼多年的努力，也許終將，讓自己在他的心裡，分到那麼一丁點兒的位置
她不用自己整個人都站進去的位置。
她只要巴掌大的一塊地方。
讓她，可以，摸摸他的心。
就好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肯在這樣的時刻，說一句，他也想過她。
不過，哪又如何呢？反正本來，他就從未想過她的吧？所以，不管她是說的什麼，或者做的什麼，其實都是無關緊要的。
反正，他都不在乎。
女人一直在笑，那笑聲，充斥了整個房間，也從房間裡，那三人都沒有注意到手機上，穿到了城市的另外一頭。
最繁華，最高的地方。
狄澈捏着手機，聽着裡面傳來的笑聲，臉色越來越狄，幾乎將整間總裁辦公室的空氣都凍結。
他從來都不知道，那個女人，在她的心目中，就是這樣定義自己和她的關係的。
只有一張紙嗎？
啊，不對，也許是很多很多張紙。
因爲他有很多錢，有一屋子的錢，也是，一屋子的紙。
“狄，狄總……”小萬剛開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狄總的手機掉在地上，他手忙腳亂地撿起來，然後重新接通電話，到電話裡面傳來着魔鬼一樣的笑聲，也不過就幾分鐘的事情而已。
然而，就是這麼幾分鐘，讓小萬覺得自己彷彿從人間，活生生地，被拉去了地獄參觀。
他後背的狄汗，一層一層地，將衣服都沾溼了，簡直是一秒鐘都不想多呆在這個地方。
可是，沒有狄澈發話，他也不敢走。
而且看狄澈的那個表情，他總覺得，一出門，狄總就能將整個辦公室給拆掉。
“狄，狄總……”第二次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呼喚，終於有了那麼一星半點兒的成果。
一直看着手中手機的狄澈，轉頭，瞥了他一眼。
小萬被那非人的目光給駭得後退了一步，才穩住了心神，繼續說：“狄，狄總，要不要，要不要去技術部那邊看看，追查信號的事情。”
狄澈點點頭，就那麼保持着手機的接通，將手機放進口袋裡，示意小萬帶路，往技術部去了。
黎姿的手腕上，帶着一塊江詩丹頓的定製手錶。
她雖然大概知道這塊表的價格，而且剛拿到表的時候，還很驚喜。
不過畢竟知道得不算太清楚，加上，狄澈將表丟給她的時候，只是告訴她，這塊手錶給她，是讓她不要在陪他出席宴會的時候丟人
所以，黎姿並沒有太多的，受寵若驚的感覺。
也正是因爲這樣，黎姿也不知道，這塊手錶，其實是被做過一點小小的手腳的。
手錶裡面，有一個小小的信號發射器，內含衛星定位系統。
這種東西，直接讓這塊表，完全超越了它原本的價值。
其實狄澈自己都說不太上來，爲什麼，他會選擇，要送給黎姿這樣一塊手錶。
用他自己的想法來解釋，大概就是，既然是我的東西，那麼總要是處在自己隨時可以找到的情況下吧？
但是，狄澈又不知道怎麼對黎姿強調，這塊表，你一定要隨時都帶着。
這顯得太刻意了。
他一點兒也不想看見那個女人因此而樂到天上去的樣子。
所以，他選擇了保持沉默。
這塊手錶，對於黎姿來說，就變成了，類似於珠寶首飾一樣的東西。
想起來的時候，就戴着，想不起來的時候，就放在家裡。
當然，她保管得很好。
而最近，則是因爲她懷孕了，不能使用手機，所以看不到時間，這塊手錶的利用率，才高了起來。
無論如何，這個女人都是沒辦法逃離他的手心的。
他找到她，將她拎回家，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狄澈站在技術部，寒着一張臉，根本不用催促，就刺激得技術部的那一羣宅，努力地查找了這些東西了。
黎姿，你給我乖乖地等着。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女人一直在笑，發瘋，那男人都不耐煩了，幾次將上來，將女人給拖出去。
結果那兩人，就這樣吵了起來。
女人開始翻來覆去地說着兩人相愛的過程，說着他們之間的風花雪月是怎樣被財迷油鹽給侵蝕。
“你，你說，他是不是喜歡那個叫緱，緱什麼的？”女人忽然一把將男人甩開，撲倒了黎姿的面前。
她的雙目血紅，佈滿了血絲，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活人了。
黎姿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地就往後面退了退：“是……緱明姿”
“那個，那個，緱明姿長什麼樣子？”女人的語調，孩童般的天真好奇，“要不然，我也去整容成那個樣子，吶，你說，他會不會也喜歡我？”
“你*夠了，你是老子的女人！”男人怒吼着將女人抓過來，一個耳光將她扇到了地上。
“你什麼時候當過我是你的女人了，賭錢纔是你的女人吧！”女人捂着臉頰，對着那男人怒吼回去，手卻在地上一按，就按到了手機
“等等，等等等等。”
女人將手機拿起來，“這……這是，正在通話？”
她舉着手機，也顧不得自己的臉頰已經高高地腫起，將手機舉到了男人的面前。
男人下意識地就將手機的通話給切斷了，然後纔看通話記錄發現：“是，是那個人的……”
“哪個？”女人還呆呆地問。
“你這個蠢婆娘，還能是哪個，就是那個狄澈啊。”
“狄澈？”女人跳起來，大概是重新登上了天堂，“啊，是狄澈，有錢了，我們有錢了，我們馬上就要變成有錢人了。”
“噓，別說話。”
男人一把環住女人的腰，將她帶在自己懷裡，重新撥通。
“喂，狄澈是吧，你老婆現在在我手上，要讓她沒事的話，就準備好三千萬來贖吧。”
男人多了個心眼兒，手機居然開的是免提。
黎姿在聽見那電話是狄澈的瞬間，就擡起了頭，看着男人手中小小的，已經過時了不知道多久的手機。
“三千萬嗎？”狄澈平淡的，沒有任何內容的聲音傳過來，“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在騙我？”
“怎，怎麼可能騙你，你老婆的確就在我們手上。”
男人說着，踹了黎姿一腳，“快，說句話。”
黎姿沒有出聲。
男人着急了，又要繼續打她。
“你別不相信啊，剛纔這個手機號碼，不就是你老婆給你打的麼？”他急急忙忙地解釋着，生怕狄澈不願意給錢。
“我也沒說不相信。”
那邊狄澈的嗓音聽起來優雅而輕緩，完全沒有任何急切的感覺，彷彿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樣。
“那，那你快去準備，地點，地點我回頭再告訴你。”
男人一邊是因爲自己馬上要得到一大筆錢而感覺到興奮，一方面，也是因爲自己第一次做綁票這樣違法亂紀的事情，心頭慌的很，要不是電視劇看得多了，就要連話都不會說了。
“老公~”那女人，見電話被掛斷了，也不顧自己剛剛纔被人打了，膩上去就要撒嬌。
那人也由着她過來撒嬌，一邊撫摸着女人的豐滿的屁股，時不時地捏上兩把，一邊還抓着自己的頭髮，冥思苦想着要怎麼辦。
“啊，對了，有了。”
男人將手機拿出來，發了條短信過去：“把錢打到這個賬號上，到賬我就放人。”
隨着短信一起被髮過去的，就是那個，黎姿也打過錢的賬號了。
這男人的確是樂昏頭了，而且沒有半點犯罪天賦
黎姿坐在房間裡，腦子中想到的，卻是方纔，那電話後來又被接起來的事情。
她不敢肯定，方纔電話的斷線，是不是一個意外。
電話這種東西，本來就會因爲各種亂七八糟的情況，被掛斷的吧。
如果是觸摸屏的手機，就算是臉頰不小心貼到了，也是有可能就掛斷的吧。
所以，掛斷電話其實並不代表什麼的吧？
黎姿這樣想着，卻還是不敢去確認，狄澈後來接通了電話，卻沒有給自己回答的那個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麼。
狄澈，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在某些時候，到底會不會想起，他的身後，一直有一個叫做黎姿的女人，在守候，在等待。
黎姿越是想，腦子裡卻是混亂和糊塗了。
她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對於她來說如果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話，那麼這個世界，還是會和以前一樣的。
雖然不是最最好的結果，可是這樣的結果，其實也並不壞不是嗎？
哪怕只是留在他的身邊不能得到最多的滿足，不能得到最完美的幸福，可是，也總比從他的身邊離開，什麼都得不到的要好吧？
況且，時間，也不長了吧？
很快，很快，她本來就要離開他了。
她不想只有最後的這麼的一點點的時間，自己都沒有抓住，就這樣讓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光，被自己的衝動給毀滅了。
所以，就當做，一切都是在向好的那方面發展着，不要去想，也不要去問了吧。
反正，一切都會好起來。
這是一定的。
黎姿這樣想着，看着那兩個相互偎依在一起的狗男女，明明他們之間的感情，如同他們的人品一樣的齷齪。
可是她覺得有些微妙的羨慕起來。
夫妻，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就算是爭吵到了動手動腳的地步，要和好，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像她喝狄澈，似乎就從來沒有爭吵過。
她怎麼敢同狄澈爭吵呢？
她根本就不敢對他們這一段本來就脆弱的感情，做出任何有可能破壞的舉動。
她捨不得，她就是沒魄力。
她知道，也許適度的爭吵可以增進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但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黎姿愛得那樣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因爲深愛，所以惶恐。
夜漸漸地深了。
男人用孤兒院的小朋友排練節目的時候用那種體操的緞帶，將黎姿捆在了房間的角落裡。
而自己，則和那女人，到了院長辦公室的裡間。
黎姿知道那裡有張牀。
以前，院長媽媽常常晚上不回家，就在那裡睡覺。
如果有小朋友生病了，也會在那裡休息的。
因爲孤兒院的條件不是很好，並沒有醫務室一類的存在，這個地方，其實也是被當做，和醫務室差不多的地方的。
他們進去以後，裡面的聲音就小了。
那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親密的竊竊私語，聽得外間的黎姿一陣陣的面紅耳赤。
狄澈，你真的會準備那麼多的錢嗎？
雖然黎姿的心裡還有氣，可是，她已經開始瘋狂地想你了。
因爲黎姿是個很沒用的人啊。
沒用你，她會覺得自己，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什麼也不是呢……
黎姿這樣想着，因爲手背被人給捆在身後而有些不太適應，胳膊都開始麻了起來。
兩條手臂，都彷彿是感覺到有小蟲子，在不斷地啃咬着她的身體。
爲什麼，還不來呢？
“狄總，位置已經找到了，要現在就去嗎？”技術部的人，狗腿地彎腰站在狄澈的身側，幾乎就要將自己變成一隻蝦米了。
現在的時間已經快要午夜了。
就算是a市這樣大的城市，也不是整個城市都遍佈燈光了。
那些不太繁華的地方，已經開始陷入了黑暗，進入了城市的睡眠。
而黎姿的所在位置，就是那一片黑暗的地方。
“先不着急。”
狄澈捏着手機，上面是那個人發來的銀行賬號。
不知道幕後的人是誰，但是就這個犯罪者的智商來看，估計也沒辦法從他身上下手，找到背後的主使者。
但是，這個人，卻也足夠解決目前黎姿，還有澈集團的這些危機了。
“先不急，去通知那些，跟我們合作的媒體，我們，明天一早在去。”
狄澈這樣說。
也許，黎姿會因爲他的這個決定，在某個地方，孤單而冰狄的呆上一個晚上，但是，他不僅僅要對這個女人負責，他還要對整個澈集團，那上千上萬仰仗自己吃飯的人負責
所以，就這樣吧。
狄澈打發都了所有人，自己坐在技術部老大的位置上，點了一根菸。
自從黎姿懷孕以後，他就開始戒菸。
可是現在，手裡不放着點什麼東西，他就無法安心了，明明知道，感覺那人的智商，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可是卻還是無法心安。
理智明白，但是感情上卻……
“狄總，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了？”技術部的那羣宅男下班了，可是小萬可不敢就這樣跟着下班。
他站在狄澈的身後，稀裡糊塗地打了好幾個老大的呵欠，終於忍不住，過來提醒自己的老闆了。
狄澈回頭看了看眼中已經出現血絲的屬下：“我沒事，這裡，也沒你什麼事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再來。”
小萬猶豫了一會兒，雖然面前這人是自己的老闆，不過他還真沒有到那種要錢不要命的程度，糾結了半分鐘，就和狄澈道別了。
當然，走之前，也不忘關心一下，讓老闆早點休息什麼的。
於是，這個房間，終於就這樣空了下來，只剩下夾在狄澈的手指間的，嫋嫋升起的煙霧，還有那些開着的機器，發出的細細的嗡鳴聲。
狄澈歪在椅子上，側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那麼怔怔地，盯着技術部大屏幕上的，代表着黎姿的位置的那個小紅點，發呆……
是的，他只是在發呆而已。
同樣的城市的另外一個角落，黎姿的手臂麻得睡不着，也只好靠着牆壁坐着，愣愣地發呆。
她朦朧而模糊地想起了很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狄澈的事情。
她在認真的想着，除了呆在這個男人的身邊，她還能做些什麼？
她不能一直就這樣，變成他的累贅，變成他的附庸。
附庸，總有一天，是會失去作用的吧？如果今天狄澈拒絕接電話，拒絕爲她買單的話，那麼其實，黎姿也並不會覺得有多麼的奇怪。
可是，她能夠做什麼呢？
牆壁太硬了，就算沒有枕上去，僅僅是貼着自己的後腦，就讓黎姿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一陣陣的痛了起來。
果然，是在狄家，被他給養得嬌貴了吧？
以前的自己，纔不是這樣的呢。
對了，那幅畫。
黎姿想起來自己曾經沒事做的時候，畫出來的那張，時裝的設計圖。
她是不是可以在這樣的事情上，幫上一點點小忙呢？
只是現在，手臂被牢牢地綁在了身後，怎麼都想不出來，應該畫什麼啊。
如果真的要說，她在期待着什麼衣服的話，那應該就是那個了吧
那個，每個女人，都會期待，回味一輩子的東西。
婚紗。
他和她之間，連婚禮都沒有，雖然她後來，是藉着林琳的機會，將婚紗套上了自己的身體。
可是總覺得，還是缺少了點什麼。
畢竟，婚紗什麼的，那種倉促和匆忙的情況下定好的，明顯就是一點都沒有用心吧。
當然，她也不是指望狄澈就真的會爲了她，話上那麼多的心思。
只是……
只是很想要一套，屬於自己的婚紗，還有一場，他和她的婚禮，就好了。
黎姿的思維，就這樣漸漸地發散了出去，也不知道到底都想到了什麼。
手臂上那種小蟲子啃咬的感覺，也漸漸地淡了。
她慢慢地，就這樣睡了過去，開始做夢，在夢中，她穿着純潔的長紗，站在紅毯的一頭。
而盡頭，就是如同天神降臨一般的狄澈。
她就如同這個世界最幸福，也是最不矜持的新娘，一把撈起自己的裙子，飛快地向那夢中身影，撲了過去。
“喂，女人，醒醒，你的口水，都流出來了吧！”
人生，就好像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一個夢境，黎姿總是在自己沒有自覺的時候，彷彿在另外一個時空中醒來。
比如這一次，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個小小的，破舊的院長辦公室裡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回到了狄澈的別墅，躺在了自己最熟悉的牀上，睜開眼睛，看見的是最熟悉的天花板。
黎姿剛一醒過來就聽見身邊有驚喜的呼聲：“啊，黎小姐醒了，黎小姐醒了，我這就去叫醫生。”
她轉頭，看見一個女傭的背影，飛快地跑了出去。
然後，家庭醫生過來了，隨着家庭一起過來的，還有狄澈。
黎姿根本就沒想到，她會看見狄澈。
因爲有狄澈在邊上，所以醫生看起來比之前要殷勤不知道多少倍，親切又體貼的。
可是對於黎姿來說，只要看見狄澈在這個房間裡，她整個人，就麼有辦法放鬆下來。
是的，她很緊張，非常緊張。
因爲對於她來說，這樣的緊張，根本就是難以避免的吧？
這是，那個可憐的，未出世的孩子消失以後，她第一次直面狄澈。
雖然心裡非常的緊張，可是也沒有辦法不去關注那個，安靜地，站在房間的另外一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