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擡眸看向他，帶着女人特有的嫵媚，一雙水光盪漾的眼睛彷彿能看到人心裡去。
“回答我的話！”
“也許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對你，我自己才跨得過去那道坎！”她抽回手，白皙的手指捏着小勺，很緊很緊，一動不動，憋得青白。
良久之後，臣城淡淡開口，“那麼，你現在還是不喜歡在鼎豐工作的感覺嗎？”
何柔沉默了片刻，“只要我願意的話，喜歡也可以變成不喜歡，不喜歡也可以變成喜歡！”
臣城眼神微沉，聲音發涼，“那你現在喜歡什麼？程國強嗎？”
何柔端起了茶杯，看着一片水波盪漾，說道，“總裁，雖然我們現在是上下屬的關係，可私人問題，我好像是沒必要告訴你吧！”
何柔的態度並不強勢，卻噎得臣城心口發痛，無波的眼眸稍起漣漪又恢復了平靜，“他對你好嗎？他真的能接受嗎？你的初戀給了我，你的初吻給了我，你的……”
“夠了，總裁！”何柔打斷了他的話，撫平情緒，起身道，“我不想跟你吵架！”
“那麼，不吵架，和平共處好了！”他墨黑的雙眸靜靜地看着她。
“我和您的生活以後不會有太多的交集！”
“你和程國強的生活就會有交集了嗎？”他微微擰眉，“據我所知，程國強跟你在一起，一次都沒有請你到餐廳吃過飯，看過電影，更沒有陪你上街，這樣的男朋友，算得上是男朋友嗎？”
心一跳，何柔急忙道，“我們不需要這些，他每天在外面奔跑業務已經很累了，我只想他回來之後能好好的休息，都快三十的人，誰還有那個衝動出去約會吃飯看電影，我們是小市民，沒有總裁那麼好的閒情逸致。 ”
“這麼說來，你和他在一起是沒有激情的？”臣城的口氣很損。
他的話語太過犀利和尖銳了，何柔下意識地想否認，但是又不知道如何來形容他們是有“激情”的，她深吸了一口氣，“總裁，能不能對我的私事這麼上心嗎？”
臣城難得妥協，“好，不提他，今天就提一下我和你！”
何柔皺眉，看着他，“我以爲我們之間，我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來鼎豐做事那是因爲孤兒院掌握在你手裡，我沒有辦法拒絕什麼，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了。”
臣城的雙眸微微眯起，許久之後透出一絲冷意賴，“柔，你覺得，一直一來都是我欠了你嗎？”
何柔沉默，當她不明白或者是答案再簡單不過的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方式。
臣城看懂了，點了點頭，“我這一輩子從未欠過人，只欠過你，如果我欠了別人什麼，那我一定還！”
說這話的時候，他適才還平靜的眼睛，忽然有了幾絲暖意，靜靜地看着何柔，聲音有些沙啞，“所以，你想讓我怎麼還？”
片刻後，何柔低低地笑了，看着他的美眸，複雜而難得的明麗。
臣城，這話可是你說的，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嗎？
何柔直直地盯着他，語氣頗淡，“總裁，你能讓時間倒回去嗎？然後讓我把曾經受的傷一點點從身體上揭掉嗎？”
臣城身體微僵，眼睛裡的情緒太多，以至於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一種，而何柔的眼睛裡卻是清清澈澈的，什麼都沒有。
何柔扯動脣角，笑了笑，這句話在每次和他見面的時候就想說的。
他每一次都要求她回到身邊來，如今是真的離他那麼近了，但這樣有意義嗎，其實倆人還是這樣鬧得不可開交，如果回來註定要讓一方痛苦的話，她寧願那個人是他！
這些年，恨沒有淡化，只是更深的埋藏在心裡，如今，她看着臣城，她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話語，才能狠狠地插進他的心臟，倘若他感受到了疼痛，那可真是萬幸！心裡竟然升起了久違的愉悅感。
見他沒有再說什麼，她輕嘆了一口氣，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
“除了不能讓時間倒回，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你！”
臣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語氣淡淡地，讓何柔一時探不清他的深淺了。
她慢慢地轉過身，看着他，清冷的雙眸漸漸被暗色取代，眼神中劃過一絲波紋，“那麼，現在你就可以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脫了你的外套，就這樣，跑回去總裁室吧！”
臣城微愣，目光暗沉，看着她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聽她的話，乖乖地把衣服脫了。
何柔看了一眼臣城沒有表情的臉，斂住了笑容，走到了他身邊，神色自若地道，“你也知道有些事很丟人嗎？”
臣城微微皺眉，緩緩地坐直了身體，她則冷傲地擡着頭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和她嘲弄的目光交織，“爲什麼要提這樣的要求？”
何柔莞爾一笑，額頭輕輕觸着他的額頭，鼻息纏繞，手指沿着他的頸項向下探索着，冰冷的觸感讓臣城有些不適，卻沒有推開，“我只想讓你感受一下被衆人目光追隨的感覺，不是你在媒體鏡頭前的那種，是被人用譏諷玩笑的眼神對待的，你該知道，你什麼時候讓我受過那種痛！”
她說罷，笑容也變成了落寞的淡笑，當年在教堂，他是如何讓她置身於衆人嘲諷眼神中不管不顧的，今天，她也想讓他試試。
椅子隨後發出了一聲輕響，她被高大的身影籠罩着，但心底卻是那麼的快活，因爲眼角看到了他解開衣釦的動作，繼而是外套脫下，襯衣脫下。
她抿脣一笑，此時很大度且體貼地爲他拿着價值不菲的衣服。
“謝謝總裁的決定！”
臣城心中冷笑着，一點點在衆人面前脫掉衣衫，餐廳裡不少人用着古怪震驚地眼神看了過來，目光在他容貌和身材上流連不去，似有討論的，也有完全懵圈的，就連站在不遠處的服務生，連進到這裡該衣衫整潔的規矩，都忘了上前來提醒。
就這樣，他在她的唆使下，鬼使神差地做了自己這五年來最荒唐的一件事，從餐廳一路跑回到距離這兒有三千米遠的鼎豐大廈。
雖然他心中並沒有任何不甘，但還是品到了她對他的恨意是多麼的深刻。
而他從來也不知道，原來有一天讓一個人這麼憎恨他，也是一件這麼愉快的事。
………
臣城剛回到辦公室，伴隨着突兀的敲門聲，緊跟着就有幾個人走了進來。
於萍薇抱着一堆文件，身後跟着甌羽鋒和市場部的副經理龍浩然，他們沒想到進來會看到這樣一幕--
臣城光着上身，衣服都不知道上哪去了，大冬天一件衣服都不穿，氣喘吁吁的模樣，就跟，就跟偷情的姦夫剛剛被追打出來逃命的模樣一般。
三人臉上都嚇得不輕，瞬間漲的通紅。
聽見響聲回頭，臣城並沒有太去關注他們吃驚的臉，而是習慣性地瞧見於萍薇後道，“來得正好，給我來杯涼水，越快越好！”
“啊，哦……是，總裁！”於萍薇幾個詫異聲響後纔算恢復正常，急忙放下文件走了出去。
接着，便是甌羽鋒一陣狂笑聲溢出脣角，“你這是做什麼了……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的衣服上哪去了，你健身一般不都是在阿克拉的嗎？怎麼今天是上哪運動了，活見鬼了真是……”
一旁的龍浩然也繃不住了語氣可沒甌羽鋒那麼能耐，只是正兒八經地笑問道，“總裁，我也是第一次見你這麼狼狽，出什麼事了嗎？”
臣城沒有理會他們倆，直到於萍薇把水送來，大口地灌下去，舒服了些才咳嗽道，“上來有什麼事，說……”
一邊拿着遙控器調整着室內的氣溫，一邊走向休息室尋找毛巾擦汗。
“總裁，德國康斯那邊傳來消息，說貨源緊張，現在決定把所有的產品按照先後簽約的順序來定價，越前面簽署的合同價格就按百分之十加成，越後面簽署的按最高百分之五十加成，我們分公司的人一直在洽談，可你不點頭不發話，他們也不敢隨便籤字，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別的企業搶在前面。”於萍薇揪着眉心，痛心疾首地說道。
臣城換了一件白襯衣從休息室出來，釦子只繫到第二顆，微微敞開的領口能看見他麥色的胸肌，加之之前他****的上半身已經完全將他的好身材顯露，於萍薇目光一閃，忽然微微紅了臉。
“這麼說，他們是打死都要漲價了，就算是最先簽署的企業，也得默認同意讓他們漲價？”臣城一番心情撲在工作上，壓根沒有注意到於萍薇的不對勁。
甌羽鋒在旁冷哂，“全世界像康斯這樣生產這種原材料的企業不是沒有，但說到技術臻熟和大批量生產，就獨此這一家了，他們是仗着供不應求才漲價，可是這批管子用到我們的產品上，成本就高了啊。”
臣城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什麼叫高？分明就是陪，這筆生意是我……”說到這，他突然頓住，目光淡淡地從衆人茫然的臉上掃過，才道，“總之，我們不能讓他們牽着鼻子走，一分錢不賺的東西只是爲了佔一個市場份額，雖然我們鼎豐有錢能支撐這種沒有利潤可圖的產品，可一旦成本變成負數，董事局會鬧得不可開交的。”
衆人頷首，緘默着。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衆人目光看去，是何柔，她手裡拿着的衣服，正是臣城的西裝上衣。
辦公室裡，再次愕然一片。
甌羽鋒算是這羣人中最爲了解臣城和何柔的人了，但眼前的一幕他同樣不能理解，這兩人是和好還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臣城在公司也寧願衣衫不整？而柔，他沒有看走眼，一進門時，她臉上帶着一種看好戲的冷笑，只是沒想到這裡還有外人，那笑容很快被驚訝遮掩了下去。
隨即，他感覺的有人在撞他，扭頭一看，龍浩然一臉邪笑，目光深深望着他，那意思他懂，只是不能在這個時候隨便亂說什麼？
龍浩然見一向口無遮攔的甌羽鋒也三緘其口，目光再次調向那進門來的女子，她給他的第一印象，便是那一頭烏溜溜的黑髮，柔亮光潤，齊肩的短髮遮擋了她半張小臉，僅露出來的左臉看上去白皙精緻，美麗的女子他見多了，不過像這樣未施脂粉也清麗可人的女子還真是頭一回瞧見，加之她身上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更是讓男人無法移開探究的注意力。
須臾，他眼底滑過了一絲戲謔。
“小姐，你是……”龍浩然不確定地詢問道。
何柔回過神來，道，“我是在門口撿到了總裁的衣服，順道幫他拿進來。”
話音落下，她已經能感覺到一道熾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她沒有去看他，只是禮貌地把衣服放在沙發邊上，轉身要走出門去。
“等等，柔……”這次出聲叫她的是於萍薇，也是這裡面心思最單純的一個，何柔猶豫了片刻，停在原地轉身看向她。
於萍薇走了上去，拉過何柔的手，微笑地對着臣城道，“總裁，我之前不是和你提過我媽媽要來h市看我嗎？你準了我兩天的假，這段時間柔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我若是請假的話，相信她一定能有條不紊的做好秘書的工作，我想……今天下午就請假！”
“哦，原來她是新來的秘書，不過萍薇，你這樣的推薦能行嗎？”沒等臣城開口，龍浩然已經抱着一種懷疑的態度走了上來。
於萍薇立馬笑了笑，道，“別看我們柔是新來的，可是她真的很用功，我也毫不保留地把我工作上積累的經驗相授了，我相信這兩天她一定能應付的。”
龍浩然目光再次落在何柔臉上，“是嗎？”他含着深意地說了一句，近距離看她，驚歎她如白瓷一般的肌膚毫無瑕疵，這樣的美女他怎麼是最後才知道的人呢？
“柔，這位是市場報的副經理，甌羽鋒的部下，不過和總裁是朋友，你別看他這吊兒郎當的樣子，他是全公司最沒有架子也是最受女員工歡迎的上司，你不用緊張，以後和他打交道啊，就只用拿出對待朋友那份心態就可以了！”於萍薇怕何柔尷尬，忙向她解釋道。
何柔勾脣一笑，算明白了。
“怎樣總裁，我能下午請假嗎？”於萍薇再次開口問道。
從一進門，何柔就沒有看他一眼，坐在老闆椅上的臣城眼神是冷的，聽到於萍薇的詢問，片刻後，他把炸彈拋了過來。
“你問何秘書能否勝任你就請假吧！”
何柔看來他一眼，眼底浮現出一絲冷嘲，見到於萍薇滿懷期待地看着她，想着她請假是爲了跟母親見面，一時間，也不知道觸動她內心深處那根弦，她竟鬼使神差地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