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兒,就是現在的臣家大宅。
被幾個壯漢攙扶着下了車,頭套被人輕輕取下,臣城眯着久不見光的眼睛,還沒適應眼前突然到來的光亮。
“歡迎回家!少爺!”排列整齊的一羣人異口同聲地喊着口號。
這着實讓付銘軒吃驚不少,他詫異地睜開眼,纔看清兩旁站列着的人都是傭人裝扮。
“對不起,少爺,剛纔多有得罪,請你多多包涵!”就連剛纔綁他的那幾個壯漢也連聲道歉。
“我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到底是哪呀!”臣城的臉上一臉的狐疑與不解。
“少爺!我們沒搞錯,請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見老夫人,你就什麼都明白了!”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微笑着說道,並禮貌的做出了‘請’的手勢。
忐忑不安的付銘軒,懷着惴惴不安的心,十分謹慎地審視了大廳裡一干好似並沒有太大危險性的人們,纔跟隨着管家的腳步上了二樓。
二樓的偏廳裡,光線明亮,傢俱擺放錯落有致,從天到底的落地窗多了幾分歐式宮廷風格,在窗戶邊上,擺放着幾株花草,其中坐着一位婦人,手裡捧着一本相冊,正看得出神。
婦人大概五十多歲,兩鬢已經顯露斑白,但看上去依舊典雅端莊,雍容華貴。
中年婦人正端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待着付銘軒的到來,她就是臣家老夫人岑雅。
“老夫人,少爺回來了!”管家恭敬又高興得稟報着。
岑雅激動的站了起來,這一天,她等了足足二十五年,今天,她終於找回了失散在外的親生孩子,久別重逢的心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四目相望,付銘軒頓時有種特別的感覺,眼前的女人,好似在夢中見過一般,但是這種感覺一下又稍縱即逝了……
岑雅此時已經不能抑制內心的激動,她慢慢走向付銘軒,雙手因爲興奮而有些略微的顫抖,來到他跟前,岑雅握着付銘軒的手,淚水似氾濫的洪水,狂瀉而出。
“孩子……媽媽總算找到你了……媽媽對不起你呀!”
說完,岑雅雙膝一軟,眼看就要跪在了付銘軒的面前。
“阿姨,不要這樣,我怎麼受得起!來!快起來!”付銘軒趕忙將岑雅扶起,雖然還搞不清狀況,但讓一個長輩跪在自己面前,他也忍不下那份心。
管家也緊忙趕來,把岑雅扶到了沙發上,而此時的岑雅依舊淚如雨下,手還拽着付銘軒的手不肯放,無奈之下,付銘軒只能遷就岑雅,坐到了她身邊去。
“這位太太,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怎麼可能是你的兒子呢,還有,這裡究竟是哪啊?你們的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把我找來,又說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我真的懵了!”付銘軒沒等岑雅止住淚,便將自己心底的疑惑給說了,現在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腦袋的問號,繼續有人能給他作答。
管家看着太太情緒激動,便打算代她先把一些來龍去脈說了。
“這位先生,不,小少爺,我們真的沒有弄錯人,你是我們臣家失蹤了二十多年的小少爺,你叫臣啓勳!”
“不是吧……”付銘軒還是一臉地茫然,看着這棟豪華,想必臣家也是城裡的富商,好像這種麻雀變鳳凰的戲碼只有柔那樣的女人會夢想,他一個大老爺們可從來不相信自己還有這樣童話式的身世!
“老劉,你別嚇到他,讓我來說吧……”岑雅出聲打斷,手絹溼濡地捏着手心裡,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纔敢面對這個事實。
“你叫付銘軒,這個名字,是你進了孤兒院之後院長給你取的,其實你的本名叫臣啓勳,你聽過鼎豐集團嗎?”
看着岑雅哭紅的眼睛,付銘軒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鼎豐集團的掌舵人就姓臣,這裡是臣家,也是你的家!二十五年前,我生下一對雙胞胎,大兒子取名爲臣城,小兒子叫臣啓勳……”說到這,岑雅的話音自動斷了,只是慈愛的看着付銘軒,眼中意味不難猜到。
“阿姨,就憑你一面之詞,我真的很難相信啊……”付銘軒仍然認爲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老劉,去我房間把那份材料拿過來!”明白了他的意思,擦了擦淚眼,岑雅轉頭吩咐管家道。
“是,老夫人!”
管家隨後拿來了一份dna鑑定材料,最後的鑑定結果是付銘軒與岑雅的dna比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鑑定爲直系親屬關係。
看着檢驗報告,付銘軒還是一臉的不可置信,“你們怎麼會有我的dna樣本?你們背後對我做了什麼?跟蹤還是收買啊?”
“小少爺你別激動,我們也是偶然機會得知這個消息的,你還記得一個月前你在醫院做了一次手術嗎?就是那一次,我們得到了你的血液樣本!”管家解釋道。
一個月前的醫院手術,付銘軒猛然想起來,那次是因爲給柔買那隻限量版的音樂盒,回來的路上他出了車禍被送到醫院進行搶救,輸血的時候,還因爲他的血型稀少的問題差點死去,後來是醫院有人正好與他血型匹配就給他輸了血,但好心人沒有留下姓名,他事後無法與之取得聯繫,等到他出院之後一切又恢復如常,這件事,也就漸漸被淡忘了。
就是因爲這個嗎?
可是臣家不可能會竊取每一位病人的血型來尋找他們失蹤的兒子吧,不過,他臣家家大業大,這種事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哪怕事實擺在眼前,可付銘軒還是不能消化,更不能接受這個眼前陌生的女子就是他母親的事實。
他搖搖頭,自欺欺人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早已經沒有了父母,我就是一個孤兒!你們休想欺騙我!”
“孩子,我沒欺騙你,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就明白了!”岑雅抓着情緒十分激動的付銘軒的手,連聲安慰着。
待付銘軒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之後,岑雅把付銘軒來到一個房間的門口。
“孩子,進去吧!進去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付銘軒遲遲不願推門進去,但看着岑雅滿是期待的眼神,加上自己對真相的渴望,在猶豫了一會後,他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臥室,寬大的落地窗透出的陽光就映得他眼睛睜不開,仔細看,一個與他的身材,體態十分相似的背影出現在陽光直射的落地窗前,陽光將那人輪廓顯示得如此耀眼,付銘軒環顧四周,碎花壁紙與室內歐美田園風格的傢俱的搭配相得益彰,灰白相間的地毯以及淡紫色的沙發煞是搶眼,還有那折射着光的水晶吊燈同樣顯得華貴!
“你總算來了,我的弟弟!”那道背影轉身揹着陽光,向付銘軒走來。
看清楚來人的音容笑貌,付銘軒的第一反應就是震在原地。
越靠近付銘軒,那人的容貌就越來越清晰,感覺就像是在照鏡子,簡直是一模一樣,真要論個不同,便是倆人衣着華貴程度,男子更顯成熟的氣質。
來人走上前,大方地展開懷抱擁抱住睽違了二十幾年的兄弟,血濃於水的親情盡在這擁抱中展露無遺。
“啓勳,我是你大哥城……很高興你能回來!”臣城緊緊地抱着兄弟,一個不輕易流露感情的人眼角也難免溼潤了。
付銘軒沒有太多的反應,更多的還是怔愣,猶覺得這是夢一場。
“來,我們坐下談!”臣城興奮地簇擁着付銘軒坐到沙發裡,再恭敬地把母親請了過來。
臣城看着付銘軒的神情,淡淡一笑。
“是不是覺得很驚訝?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反應,你的感覺我很清楚,和我第一此見到你的時候一樣,我也是不敢相信啊……”臣城面帶微笑的說道。
再次擡頭看着與自己相貌幾乎一模一樣的臣城,付銘軒這才意識到,也許這真的不是一場誤會。
臣城從一旁拿出了一張老舊的相片,只有7寸大小,黑白的照片已經泛黃,照片上是一對還未滿月的嬰兒。
“啓勳,這是當年我倆出生時,母親幫我們拍攝的,很可惜,到迄今爲止,我們的合影就只有這一張。”
付銘軒看着照片上兩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實在分不清誰是大誰是小來。
“我們的父親叫臣高,早年因病過世了,而我,則繼承了臣家的企業,你現在回來就太好了,你可以幫我一塊分擔公司的事務,我們兩兄弟共同努力,一起爲鼎豐再創輝煌!”本是一段感慨激昂的說話,可臣城才說完,突然就難受地咳嗽起來。
付銘軒微微蹙眉,“感冒了?”
“我沒事,我沒事……”臣城扯起一抹虛弱的笑安撫,現在不僅是要安撫剛剛回來的兄弟,還得安撫一直不知情的母親。
“城,喝杯水吧,你這段時間一直咳嗽,上次去醫院做檢查的報告還沒有出來嗎?”岑雅面露緊張,又開始噓寒問暖了。
看着眼前這對母子,付銘軒心中是百感交集,他從小渴望母愛,可真正有了這一天,又覺得自己無法向前邁出那一步,而且現在,岑雅和臣城如此母子情深,他反而像個不相干的人,對於他們之間的情感交匯居然沒有任何感覺。
“媽,沒事,就是咳嗽罷了,吃點藥就會好些的!”臣城吃力的回話間,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了出來。
付銘軒眼尖地看到他的不對勁,深深地記在了心裡。
臣城咳嗽一聲後又道,“啓勳,你現在一定很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嗎?”
付銘軒沉默地點了點頭,“當年的事,我一點記憶都沒有,我只記得我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我……我實在想不到自己的身世還能這麼曲折!”
臣城仰起頭,深呼吸後,悠悠開口道,“那年我們一歲,保姆將我倆人帶到公園散步,由於在公園遇到了她的一個老鄉,他們多聊了幾句,就是那幾句話的功夫,你被人抱走了,之後保姆因爲自責,也服藥自殺了,父母花了大量的人力財力尋找你,但是一直都了無音訊!三個月後,市公安局破獲了一起重大的拐賣兒童案,父母是連夜奔波趕去認領,只可惜,那麼多的孩子裡卻沒有你,媽媽哭得是肝腸寸斷,就那段時間,媽患上了眼疾,爸幾乎是一夜白髮,警方稱,如果在這段時間裡都找不到你,或許你已經被賣到西部偏遠山區去了,父母二話不說又開始找人花錢到西部尋找你的下落,這些年來,只要一有些相似的消息傳來,父母也是跋山涉水親自過去辨認,只可惜,老天爺太會捉弄人了!”
岑雅補充道,“孩子,媽媽還記得你當年穿着的衣物,那是一套燈芯絨童裝,外套的口袋上還繡了一個‘x’的英文字母,那是媽媽親手繡的,你還記得嗎?”
說到那套衣服,付銘軒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在孤兒院的時候,院長曾經在他十來歲的時候拿出過一套童裝,並告訴他,那是他走到孤兒院門口時穿着的衣服,如今他長大了,就交給他自己保管,希望將來有一天,他能跟自己親生父母相認團聚。
那件衣服,如烙印一般鐫刻在他的心口,不管他曾經用了多少種心情來看待猜測衣服背後的故事,但如今,岑雅把他身上穿着的,款式,布料,與口袋上繡着的‘x’字都說的清楚明白了,看來不會有假的。
院長還說了,幫他取名付銘軒也是受到這個“x”英文字母啓發,現在想來,那個字母其實是用來區分兩兄弟身份的,他叫啓勳,也有這個x!
原來,他是因爲保姆照顧不周而被拐賣的,原來,他從一歲開始就遠離了父母,原來,他還有這麼戲劇性的身世之謎啊!
看着付銘軒始終沉默,而母親也因爲他的沉默而變得心慌意亂起來,看出母親的擔心,臣城目光一閃,勸慰道,“啓勳啊,很多人因爲自己是孤兒,在與父母重逢後會多生埋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但是我在這裡,想要求你一件事,你千萬千萬別怪媽,媽這二十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這二十多年來她飽受骨肉分離之苦,爲了找你,臣家從來沒有放棄過任何一點希望,母親因爲想你還患了病……我知道這二十幾年來你也吃了不少苦,可是命運弄人,如今我把你找回來了,是希望你未來四十年,五十年不用吃苦受罪,啓勳啊,我們是兄弟,我盼望你回家的心是強烈而迫切的,我這二十幾年,因爲少了你這位兄弟,日子也過得孤獨得很,其實,誰也不想發生這種事,對誰都沒好處……往事不可追,好在你現在已經回來了!如果你能原諒我們當年的疏忽,回到這個家裡來,我相信,這二十幾年在外生活,磨練的是你的意志,會成爲你將來人生道路上寶貴的財富,而不是痛苦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