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四叔點點頭，一邊順次指着這七顆石子，一邊道，“我們自此進入，此乃北斗搖光星位，被佈陣者與血池地獄相結合；之後向前直行，入針骨地獄，對應開陽星位；左轉，逢銅柱地獄，也就是玉衡星位；之後的這個折角很小，通到天權星位，被佈陣者設置成了滾刀地獄。而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四叔的手指定在了勺鬥底部連接勺柄的石子，“就是這，天璣星位。之後還會有天璇星位、天樞星位，也應各自對應一重地獄。也即是說，佈陣者將這七星獄魂陣與七重地獄結合在了一處，對生人順次施以七種地獄之刑，來創造怨魂，再用陣法將這些怨魂牢牢困鎖，不得超脫，其心腸是何其毒辣！”
聽着四叔的講解，我如墜冰窟，心裡涌起陣陣寒意。我想起了石畫中的那些犯人，更想起了那一重重地獄所設置的殘酷刑罰，這些人究竟犯了何等罪過，至於受到如此非人的折磨，甚至死後都不得超脫？
四叔繼續道：“這七重地獄越至深處，所對應的刑罰便越重，受刑者滋生的怨念也便越多，到最後受完所有酷刑，必然是個個怨氣深重。而怨氣深重之地，必會生出邪怪之物。那隻害了大壯性命的黃鼠狼，便是長期生活此地，受怨氣薰染，修成了邪道。今日，我秦某便要破了此陣，免得日後再滋生出許多是非，擾亂世間！”
我拍手讚道：“四叔所言極是。俗話說，人死如燈滅，一了百了。這些人無論生前有何過失，既已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就不應該再緊揪不放了。”
吳二壯聽四叔提到了大壯，不禁悲從中來，眼圈泛紅，他急切問道：“大仙，要怎樣才能破了此陣，爲我大哥報仇？”
四叔道：“這裡每個星位的中心位置，都會埋有這樣的一隻玉俑。它們被封住眼鼻口耳，使這山中的所有怨魂七竅不通，轉不出七星獄魂陣。我們要做的，便是砸碎這些玉俑的腦袋，以通怨魂七竅，如此才能使它們尋得出路。”
“砸碎玉俑的腦袋？這事簡單，包給我黃大牙了！”
“慢！”四叔制止了正自躍躍欲試的黃大牙，“這些玉俑不可亂砸。我打個比方，如果將此陣圍困的諸多怨魂比作洪水，那麼，這位於七個洞眼的七隻玉俑便是攔截着洪水的大壩。倘若將大壩捅開一個豁口，會出現什麼情況？”
“洪水會帶着極其猛烈的力量從豁口當中涌出，沖毀大壩。”我當先答道。
“不錯。那麼我再問你，倘若我們不是捅開一個豁口，而是在同一時間，將整條大壩炸平呢？”
“洪水失去所有的束縛，會迅速向周圍漫延開去，但力量比之剛纔要弱得多。”
“不錯！”四叔一拍手，“這也是我們眼下所面臨的情況。倘若只砸碎一隻玉俑，那麼久困的怨魂定會瘋狂地從這一缺口涌出，破陣之人被這股強大的陰氣流侵染，輕者失魂，重者喪命。而如果我們將這些玉俑在同一時間砸碎，那麼這些怨魂自會向四面八方飄散，對破陣之人幾乎造成不了什麼傷害。”
我們紛紛會意地點頭。然而現在又出現了另一個問題，吳二壯代我們提了出來：“我們只有四個人，要怎樣才能在同一時間破掉這七處的玉俑呢？”
四叔笑了笑，道：“怪我剛纔沒講清楚。這七隻玉俑，越往後所主的刑罰越重，發揮的效力也就越大。所以，這獄魂陣中，絕大部分能量都蘊含在最後的天權、天璣、天璇、天樞四星位，所有怨魂，”他指着勺鬥四星圍出的空地說，“最終都要匯聚到這個地方，四者起到了真正意義上的鎖魂作用。而組成勺柄的那三個星位，只是爲了防止怨魂走脫而設，其中埋的是引魂玉俑，最終的目的，是將怨魂引入這勺鬥四星所控制的範圍之內。簡而言之，就是咱們的第一步只需破掉這埋於勺斗的四隻鎖魂俑，而那勺柄處的三隻引魂俑，可稍後再作打算。”
“四隻玉俑，我們正好是四個人，很巧。”
“我想，這就是天意讓我們得以除此惡陣吧！四人分散開來，各據一個星位，一聲號令，同時開砸！”四叔緊握拳頭，做了一個狠狠下砸的動作。
“那咱說幹就幹！”黃大牙豁地站起，“大仙，您分配吧，我砸哪個？”
“先等等！”我起身插言道。
“又怎麼了？”黃大牙兩眼一瞪，顯得極爲不耐煩。
“誰砸哪個我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如何做到同時？”
我的問題猶如兜頭潑下了一盆冷水，將衆人正欲熊熊燃起的火苗熄滅。因爲他們都忽略了一個最爲實際的問題，那就是距離。
每個獄洞之間過長的距離，成了彼此之間聯絡的最大障礙。
我想佈陣者之所以將通道修得如此狹長，其中定有防止後人破壞的緣故。四隻玉俑相隔太遠，想要同時砸毀並非易事。首先，用喊號子這種原始的方法來進行聯絡，恐怕不能讓每個獄洞的人都聽得到。其次，以火把的光亮作爲聯絡信號，那麼這團微弱的火光，可能傳播到下一個洞口嗎？
憑我們現有的裝備，想要同時摧毀這四隻玉俑，還真的不是件簡單的事呢！
看着他們一籌莫展，我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沒想到這個細微的動作竟被四叔捕捉到了，他露出一絲慍怒，對我道：“別賣關子了，你小子已經有主意了，不是嗎？”
我一怔，心裡唸叨：這小家雀當真是鬥不過老家賊！可臉上卻不敢帶出絲毫的情緒，笑道：“薑還是老的辣，看來任何風吹草動都躲不過四叔您的慧眼。其實，我的辦法很簡單，但也最容易被人忽略。既然是要在同一時間採取行動，那我們爲什麼不用這種最基本的計時工具呢？”我晃了晃手腕上那塊時下最流行的東風機械腕錶，“咱們把各自的表都調整到一致的時間點，然後各就各位，一到指定的時間，不用聯絡，直接開砸！”
四叔點頭稱這主意不錯，然後從上衣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了他那塊銀光閃閃的老式懷錶。這塊表沒牌子，不過從我記事時起，四叔便一直帶着。
這時，
吳二壯和黃大牙二人卻愣住了，半晌才道：“我們……沒有表啊！”
“什麼？”我幾乎跳了起來，“你們怎麼能沒有表呢！”
此情況在我的意料之外，不過我早該想到，山裡人種田打獵，壞天氣不出門，好天氣靠太陽辨方向、認時間，有幾個帶表的？
衆人一時無語。
靜了半晌，還是四叔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有辦法了，我們可以用它！”他說着一把抓過黃大牙的獵槍，“相鄰的兩個獄洞距離雖遠，但還沒有遠到連槍聲都聽不到的地步。要知道，槍聲的穿透力要比人聲強得多，在這狹小而筆直的通道內，不容易耗盡。”
此次進山，吳二壯和黃大牙各自帶了一把獵槍，由於技術所限，這種自制獵槍根本沒有采取任何消聲措施，響動很大。四叔提議，四人各佔一獄洞，位於中間的兩個人，每人拿一塊表、一把槍，負責看準時間，時間一到，立即朝兩側開槍發出信號，槍聲一響，四人同時砸碎玉俑。
吳二壯和黃大牙皆點頭稱讚。四叔見我沒言語，便道：“大侄，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我道：“四叔，是有一點小問題，但又不知是否會對你的方案產生影響。”
“說來聽聽。”
“我覺得，我們應該考慮到聲音的傳播速度。通常情況下，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大約是三百四十米每秒。我在途中已經粗略地測算過，我們走每段通道的用時大約是二十分鐘，依我們的步速，這段距離大概有兩千米。聲音從此中通過，會耗時五到六秒。也就是說，當槍響之後，相鄰洞中的人需要五到六秒的時間才能聽到。”
“確實是一個不容忽視的數字。”四叔拍拍額頭，“雖然破此陣不需要嚴格的分毫不差，但減小點誤差總是有利的。這樣，持槍的兩個人在扣動扳機之後，推遲六秒行動。”
四叔開始分配任務：“我們現在所在的天璣星位由二壯負責。大牙，你辛苦一下，按原路返至來時的滾刀地獄，天權星位的玉俑交給你。那裡的地面是一片銅刺，但洞的中心位置一定是空出來的，玉俑就埋在裡面。挖的時候小心一點，千萬別弄壞。另外注意不要挖得太深，露出腦袋即可。”
“放心吧，出不了差錯！”
“大侄，你跟我繼續往前走。前方該是這兒，”四叔按住了勺底靠前的石子，“天璇星位，具體是什麼地獄尚不清楚，但不會有影響，玉俑由你負責。而最後一個天樞星位，交給我。”
四叔這樣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他永遠會將最險惡的地方留給自己，因爲他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而我是他的侄子，第二險洞自然要當仁不讓。至於吳二壯和黃大牙二人，一個是事主，一個是純粹的幫忙人，相較而言，必然應吳二壯取較險的，黃大牙取最安全的。
我和四叔將兩塊表調得分秒不差，四叔將懷錶交到了吳二壯手中。現在的時間不到四點，我和吳二壯約定五點準時放槍，一個多小時，足夠我們準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