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隨着經濟的發展,全國建築行業大肆興起,當時我爸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兒,年輕氣盛,在家裡蹲不住,總想出去闖蕩見見世面,又由於沒啥文化,就跟着親戚介紹的包工頭到處搞工地。
跟隨姓程的包工頭的第三個年頭,包工隊接了一個開放城市邊緣荒地的工程,承建幾個住宅樓盤。
施工的地方在荒郊,工程隊只要把山推掉一部分,打好地基就可以建房了。
工程進行到半個月,挖土的挖掘機卻停了下來,一堆人聚在那裡吵吵鬧鬧,我爸還以爲又是工友之間發生了磕磕碰碰,這種事在他們這些漢子扎堆的包工隊裡面很常見,他也沒去打聽具體出了什麼事。
直到夜裡吃飯幾個同鄉的工友嗑叨,他才知道原來計劃動工的荒山上,突然出現了一座破破爛爛的老廟,奇怪的是廟裡竟然還有香火。
老廟的出現搞得工地人心惶惶,程包工頭果斷決定儘早把廟推了,省得夜長夢多。
第二天,跟我爸同村的劉老二開着挖機,三下兩下就把老廟推成了廢墟,中途沒有發生什麼出人意料的意外,好歹還是讓所有人鬆了口氣。
就在後續清理施工現場的時候,有人從廢墟下翻出一窩白毛動物,整整七八隻,大的小的都有,廟塌的時候磚頭砸下來砸死了兩隻大的,剩下幾隻的躲在大的身下躲過了一劫,。
有人認出來這是窩白狐,看上去挺可憐的,我爸心腸軟,當時就想把小狐狸抱走,看看能不能養活,卻被人給攔下來了,說這要是窩野貓野狗讓我爸抱走誰也沒話說,關鍵是這是窩狐狸。
狐狸又怎麼了?
農村裡的人就信狐狸精害人的說法,更甭提還是從老廟裡翻出來的一窩狐狸,這老廟本身就透着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詭異感,沒準這廟就是什麼狐仙廟。
我爸哪能信他們胡扯,就說那還沒半個巴掌大的小狐狸還能害人不成?
他犟着非要去抱那幾只活着的小狐狸,其他人就上手攔,拉扯間總掌握不好分寸,劉老二不知被誰推搡了一把,一屁股跌坐在廢墟上,手上被磚石磕破了皮,他像是被點燃了火藥桶,一骨碌爬起來,抓起小狐狸就狠狠的往地上砸,嘴裡罵着要我爸爛好心,他今天就把這些小畜生弄死給他看,不僅要弄死,還要吃它們的肉哩!
他抓得
狠了,小狐狸慘叫起來,然後被狠狠砸在了堅硬的磚石菱角上,叫聲戛然而止,鮮血染紅了雪白的皮毛,但它沒死透,痛苦無助的嚶嚶嗚咽着,四肢無力的踢蹬兩下。
剩下的小狐狸受到感染,在窩裡不安的叫喚起來,可它們太過幼小,連路都還走不穩,歪歪倒倒的滾了一身灰,劉老二眼也不眨的一腳下去就把兩隻幼狐踩在了腳下,小狐狸發出悽慘的叫聲,他再用力一碾,腳下就沒聲了。
我爸被人攔着無法靠近他,劉老二就當着他的面活生生把幾隻小狐狸都給踩死了。
這下就把我爸給徹底惹毛了,兩個人直接打在了一起,最後還是程工頭叫人把他倆拉開,挨個一頓批。
兩個人都掛了彩,而且這事是由我爸主動挑起的,程工頭逼着我爸給劉老二道歉,我爸當時年輕,自尊心強着呢,哪肯對着劉老二那張小人得勢的囂張嘴臉道歉,甩手就走了,程工頭氣不過又怎麼樣,照樣拿他沒轍。
我爸以爲這事也就這樣完了,沒想到當天晚上工地的大鍋飯煮的還真是狐狸肉湯泡飯,氣得他晚飯也不吃了,就一個人窩在被窩裡空着肚子生了一夜的悶氣。
剛好劉老二也跟他一個宿舍,我爸睡上鋪,他睡對牀的下鋪,兩個人一整夜誰也沒搭理誰。
第二天上午,工地上又出現了一隻白狐,個頭比先前被砸死的那兩隻都大,劉老二也眼尖,一下就瞧見了,他故意當着我爸的面說今晚又有狐狸肉吃了,掉頭就跟着白狐鑽進了後山的林子裡。
我爸當時臉色鐵青得難看,倒是沒有一頭熱的跟着衝進林子裡,只是心想他們倆這樑子算結下了。
結果劉老二這一去大半天都沒回來,程工頭來向我爸問起他,我爸想起當時的情形就來氣,沒好氣的說那龜兒子吃肉吃上癮了,曠工進山裡抓野味兒給大夥兒改善伙食去了。
再一問去了多久了,程工頭就罵我爸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然後就帶着幾個人上山去找人。
找了一下午沒找到,把程工頭他們急得不行,傍晚的時候人卻自己回來了。
大夥兒都圍着劉老二問東問西,就我爸沒往那邊扎堆湊,也不樂意知道他什麼個情況,反正人都回來了,不怕他還能折騰出什麼花兒來!
劉老二在外跑了一天,回到宿舍臉腳都不洗,倒頭就睡,當天晚上飯也沒
出來吃。
晚些時候我爸也要回宿舍睡覺了,突然有人從後邊拉住他,神神秘秘的說劉老二從山上回來就不太對勁,看起來有點像是中邪,讓我爸平時盯着點。
我爸根本沒將這話放在心上,什麼中邪沒中邪,關他啥事,有那麼多人都一起吃飯睡覺,憑什麼就讓他盯着,總而言之就一句話,劉老二的事他不愛搭理。
當天晚上我爸睡不沉穩,夜裡一個激靈醒了,翻個身準備再睡,結果迷迷糊糊地一睜眼就看見劉老二陰沉着臉站在他的牀前。
當時工地上有人值夜班守着建材,開着一盞透亮的大燈,燈光從窗口透進來,照亮了劉老二半張臉,慘白慘白的,我爸當時就嚇得瞌睡一下就沒了,低聲咒罵他大半夜不睡覺杵這兒幹啥呢?
劉老二本來眼睛是往下看的,聽我爸說話就擡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把我爸給看怵了,他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眼神,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活人,死氣沉沉的,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爸被他看得發慌,心裡突然就想起了先前那人說劉老二中邪的話,沒想到劉老二這時右手一擡,居然揚起了一把明晃晃的砍柴刀,一刀就砍在下鋪的人的身上。
下鋪爆發了一聲慘叫,瞬間就把我爸震醒了,大吼一聲劉老二你個瓜娃子幹什麼傻事,然後想都沒想,直接就從上鋪撲下去,把劉老二按到在地,可這劉老二的力氣大得跟牛似的,我爸按不住,就叫劉老二上鋪的人幫忙。
那人被吵醒,慌里慌張的下來幫忙,沒想到越幫越忙,反而又讓劉老二逮着機會把他也給砍了一刀,最後還是其他宿舍的工友趕過來七手八腳的把劉老二給綁了起來。
這一鬧,整個工地後半夜都沒得了睡,吵吵鬧鬧的叫起貨車司機,趕緊把受傷的倆人開車送到市裡的醫院,好在兩人都沒傷到什麼要害,幾人又是同村的,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程工頭當時尋思着還是私了更合適,就自己做了主,暫時沒把劉老二扭送派出所。
劉老二一被綁上,人就好像活過來了,眼睛裡有了神采,就是神志不清,看到人就十分害怕的樣子,嘴裡還老說胡話,不是學動物叫就是喊有鬼,想問他話也問不出什麼來。
我爸是當時唯一一個在場還能問話的人,但是我爸自己都搞不清當時的情況,別人問再多遍,他也只是重複那幾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