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虞第一次見到張良時,是個雲朗風清的日子。
那天她像往常一般,拿着弓箭進山打獵。路過一處荒草邊,她忽然聞到微風中傳來的淡淡血腥氣,草叢邊緣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她原本以爲是受傷了的野獸,便想着進去看看,不料手剛伸過去,就被人一把拽進去。
天旋地轉間,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壓在地上。脖間一股森冷的涼意,抵在她脖子的,是把遍佈血跡的劍。
“原來是個孩子。”那人說道,也許是怕誤傷了她,他便將劍移開了,細細的打量着她。
她看起來不過十歲,一身獵戶裝扮,肩上卻還掛着個小小的弓箭,倒像極了小孩子的玩具。
“你是誰家的孩子,這麼小的年紀也敢在山野裡晃盪?”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拉她起來。
小虞起身看向他,只見他臉上雖掛着笑意,卻能看出因失血過多而泛着青白。身上倒是有好幾處血漬,只是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他看起來傷的不輕。
“你又是誰?傷成這樣還在山林裡晃盪。”
張良覺得有點不對,剛纔這個孩子被劍抵着脖子居然毫無懼意,現在更是這樣一本正經的反駁自己。
她完全不像個孩子。
難道,她也是秦國派來追殺他的?他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手也不自覺的握上劍柄。
小虞看到他細微的動作,嗤笑了聲:“怎麼,你想殺我滅口?”
“你到底是什麼人?”
“和你不相干的人,我無意與你爲難,但你要是想殺我……”她伸手撫上脖頸將沾着的血跡擦掉,看着他說:“我可就不像剛剛那麼好欺負了。”
張良望着她,她明明是個孩童模樣,言談舉止卻一副老成持重,倒讓他有幾分想笑。
不管她是誰都好,既然不是敵人,他們又何必做出這樣劍拔弩張的樣子來呢。
“抱歉,是我失禮了。”他的手從劍柄上挪開,小虞眼中的冰涼也隨着他的舉動淡了幾分。
這時,地面忽然微微震動,有馬蹄聲由遠及進,步調一致的馬蹄聲中夾雜着濃重的肅殺之氣,緩緩的向這邊逼來。
如此訓練有素,莫非是哪裡的軍隊?
“是秦軍,我要留下,你快些走吧。”張良沉靜執劍,面上看不出什麼,小虞卻從他眼中看出了決絕之意。
“哪怕留下是送死,你也不打算走?”
“他們是爲我而來,我走不了了。”他居然還笑了下,催促道:“你再不走,可就要給我陪葬了。”
這個人,這個時候想着的,居然還是不要連累她。想到剛剛他制住她時,以爲她只是個孩子,就把劍移開了,也是不想傷到她吧。
這個世道,人人都想自己活命,甚至爲了自己可以活着,不惜讓別人去死。他這樣的人,倒是難得。
想到這裡,小虞忽然做了一個決定:“喂,不想死的話,就跟我走。”
這個孩子倒是挺重義氣。張良很是驚訝,失笑道:“不用了,追殺我的可是秦軍,要是讓他們知道……”
“信不過我就算了,反正,命是你自己的。”小虞卻不再猶豫,轉身往草叢深處走去。
這時,如同催命般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
張良掙扎了一瞬,終於決定跟着她一起走。
兩個人一邊疾步走着,小虞一邊拿隨手摺的樹枝掃他們走過的路,樹枝蹭起的泥土薄薄的覆蓋在他們走過的痕跡上。要是不仔細看的話,偶爾滴落的血跡也不怎麼看的出來。
“這樣能行嗎?”張良看着小虞清理行跡,仍有幾分憂慮。
“這裡不安全,只能先這樣掩蓋一下,等出了這片樹林就好。”小虞看了看他們走過的路,說:“到時候,我們就絕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