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六位姑娘,兩兩相伴而居。大房的大姑娘白濟慈與二姑娘白濟秀住一個小院子,叫雙宜院,出自詩經“之子于歸,宜室宜家。”;四房的五姑娘白濟萍和三房的六姑娘白濟暖同住豆蔻院,取自杜牧的贈別詩“聘聘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而白芷與三房的四姑娘白鳳嬌住在琪瑤院,選自王轂《夢仙瑤》中“前程漸覺風光好,琪花偏偏貼瑤草。”一句。
“四妹妹在姐妹中既不爭強好勝,也不掐尖要強,性子倒軟和,卻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竟能讓她這般失態,哭着回房。”白芷心裡嘀咕着,暗自揣測。
“櫻桃姐姐。”琥珀眼尖,看見前面拐彎處正是先前的帶走白鳳嬌的櫻桃。櫻桃也看見主僕二人走過來,卻沒動,等二人行至身前方行了一禮,口中喚道:“三姑娘”。
白芷忙扶起她,拉過她的手詢問:“姐姐走得早,讓我們好一陣兒等。現下天已經黑了,勞煩姐姐過來。可是祖母有什麼吩咐?”
“倒也不是,只是想起三姑娘的櫻桃,實在饞的緊。可否去三姑娘房裡討杯茶水,解了我的饞蟲。”她雖這麼說,言下之意卻是府中人多嘴雜,有些話得關了門說。
白芷是個心思通透的,便邀了她同行,回到院子的時候依稀還能聽見白鳳嬌的哭聲。
“老太太說知道姑娘是個親近姐妹的,但今天的事兒,姑娘不宜多問。若是有心勸上一勸,旁的姑娘不必管。”櫻桃說完就準備告辭。白芷本想留她留下一塊用晚飯,她卻說老太太等着她回去伺候晚飯。話已至此,白芷只能命琥珀去取了新鮮的櫻桃裝了一匣子,又褪下手上的一串小珠串一併給她。
櫻桃倒也沒推辭,只是想起老太太的原話“你去三丫頭那看看,她自小心思重,這個事可不是她能摻和的,免得惹了她叔母的嫌。”又收回邁出門檻的腳,與白芷說:“這事我只與姑娘說一句,出了這門姑娘就當我不曾說過。”
“是,姐姐請說。”
“您旁邊這位的奶孃今天買了香燭紙錢,被門房抓了。”
真是好大的膽子,白芷驚的好半天沒有說話。待回過神,櫻桃已經走了。本想着同住一個院子應該好好勸慰一下,此時也沒什麼想法了,只匆匆吃過晚飯,便去練字了。
這次的事並沒有造成很大影響,隔日兄弟姐妹們約着來琪瑤院看鳳嬌的時候,她已經氣定神閒的畫起畫來。姐妹們有不知情的問她昨個下午去哪了,她也都以功課不好被祖母罰了作爲說辭。
午後,琥珀叫醒白芷,與她說鳳嬌來找她,正在樓上等着。白芷住的房子是有兩層的,一層四個房間,用作浴室,寢室,會客大廳以及庫房。二樓是書房畫室和茶房。平時可以看看風景,下雨天更是別有一番景緻。
白芷選了一件繡着藍蝴蝶的上襦配着琥珀挑的鵝黃色齊胸下裳,隨意挽了一個斜髻,簪上兩支蝴蝶簪,正欲上些胭脂,看見銅鏡裡的人影,忍不住笑了,說:“四妹妹可是等的無聊了?”
“我在樓上久等姐姐不來,便過來看看姐姐可是醒了。”
“無妨。”白芷繼續將胭脂潤在脣上。喚了琥珀去拿她的繡花簍子。
鳳嬌卻攔住她說:“姐姐今日的口脂顏色似乎有些重了,倒與衣裳不配。那紅色的蝴蝶簪子也看着怪礙眼的。反正時間還早,不若我再等等,姐姐重新梳理一下。”
白芷笑着看她的眼睛,怕是有些沒底氣,眼神還躲閃呢。
白芷突然跌在地上,有氣無力的爬起來:“哎喲,我這突然頭暈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昨日傍晚我聽說妹妹先回來了,本也想去瞧瞧的,奈何突然就頭暈,剛剛也是。勞煩四妹妹等我這許久,今個我怕是不能出去了。”
白鳳嬌咬了咬牙眼裡隱隱有了水汽,還是跟白芷告辭回房去了。
琥珀將那繡花簍子重重的放在雕花木凳上,過來攙白芷,一邊嫌棄的說:“也不知這四姑娘怎麼想的,竟想讓姑娘陪她披麻戴孝。看她那一身喪考妣裝扮,跟戲文裡女鬼似得,若是被太太們看見了,怕是要被罰的。”
白芷阻止她:“莫要口無遮攔,四妹妹的父母親可是三叔三嬸孃。”
“是是是。”琥珀馬上雙手合十,賭氣似的說:“來往的各路神仙明鑑,剛剛琥珀說的話當不得真的,請保佑我家老爺太太們長命百歲。”說完去櫃子裡翻藥膏來給白芷塗,剛掀開裙子就倒抽了一口冷氣,白芷剛那一跤可是實打實的。
“我原只知道話本里,會有那心術不正的女子傷害自己陷害他人。如今,倒是小姐也要這般與人做戲,這膝蓋都紫了。她一個庶出的,何必小姐這樣費神?”
白芷嘆了口氣說:“一家子姐妹,不想傷了和氣。她也是可憐,想拉個人與她一道。可是她再不濟,還有三叔在呢,總歸是親父子。我卻是不行的,祖母老了,無論日後叔叔伯伯哪個當家,我都是寄人籬下的隔房姑娘。”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那廂,鳳嬌回到房裡,便又伏在牀上哭泣。半晌,丫鬟洗了帕子來給她擦臉。
白家人的長相甚好,女兒嬌男兒俏,姐妹中鳳嬌顏色最爲豔麗,若以花喻便是那盛開的芍藥,可性子卻像極了水仙,離不得水。此時衣着樸素,未施粉黛,卻也別有一番風情。
“我原以爲,姐妹裡面數我二人境況最爲相似,她與我平時又要好,本該是一條船上的。往日裡瞧她待我甚好,想不到竟也是心裡藏奸的。她就是瞧不起我,心裡定是想着巴結太太呢。”
鳳嬌越說越氣,忍不住又哭。旁邊的丫鬟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解。三姑娘再沒有父母照看,人家也是嫡姑娘,如今自家姑娘發了昏,想讓隔房的嫡姑娘給一個姨娘帶孝,怎麼說也是說不過去的,再說自家這姑娘的生母也委實受不起啊。
“姑娘,那四姑娘的生母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