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荀翊療傷的柏未央自是早早的便注意到了他肩頭上無比扎眼的血洞,從傷勢嚴重程度而言,充其量只是普通的皮外傷,而讓他頭皮發麻的真正原因,卻是那傷口的周圍有一圈如黑墨畫出的一副塗鴉,甚至還閃爍着隱隱血色。
這分明是中了邪咒的跡象!
卿子燁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對凌厲的眸子眯起,正想詢問下二人失蹤期間都發生了什麼狀況,文素和曲清染那頭冷不丁地傳來了一陣慌亂動靜。
“唔——!”
“素素?!你怎麼了?”
文素痛苦的嗚咽和曲清染的擔憂聲先後傳來。
聽到聲音的荀翊當即就睜開了眼睛,果斷丟下了懷裡的圓圓後幾步衝到那二人的跟前。文素此刻正躺在曲清染的懷裡,蒼白的臉上神色痛苦難忍,雪白的手背一片凸起的青筋。
怎麼會這樣?!
心下一凜,他蹲下身去二話不說的直接掀開了文素的裙子,把藏在裙底的褲管也一併拉開,整套動作一氣呵成,曲清染連阻攔的機會都沒有。
衆人的目光直接觸到了那截暴露在空氣裡的光滑小腿上,本該空無一物的皮膚表層浮現出和荀翊肩頭傷處一模一樣的咒印,甚至更加清晰完整!
彷彿用摻了血的黑色墨汁亂塗亂畫的刻印深深陷在了皮肉裡,如同活物般不斷蠕動扭曲着,在雪白肌膚的襯托下,這副畫面更顯得駭人無比。
“這是——?!”
“血魂咒。我們兩個不小心着了道,得想法子趕緊出去在佈陣淨化。”
話音落下,好不容易有些輕鬆的氣氛頓時又變得一片冷凝。
誰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來的?殘酷的現實總會叫你明白人一旦倒起黴來,喝口涼水也塞牙。
曲清染自然也是知曉血魂咒的厲害之處,對於修仙者而言,最致命的往往不是那些看起來多麼危險的重傷,而是防不勝防的暗算。
眼看着文素痛到冷汗直冒,除了硬抗着半點法子都沒有,她頓時恨得心都在滴血。若是她能早一點找到她,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如此一想,帶着刀子的眼神狠狠的戳向了那個靠在門邊一臉事不關己的男人身上,如果眼刀可以變成實質,這會兒寂殊寒早已經被活剮了無數遍。
“把百轉丹給我,先想法子替她止疼,這道血魂咒比我身上的那道要嚴重得多。”荀翊頭也不擡的說着,小心翼翼地擡起文素微微顫抖的腳踝。
他自是知道對方現在肯定是抽筋斷骨似的痛,除了輕一點再輕一點,連半分力氣都不敢往上加。
曲清染聞言,毫不猶豫地低頭去掏放在乾坤袋裡的丹藥,只是不等她先找出來拿給荀翊,一直在後面注意着他們舉動的卿子燁已經快上一步的交出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迅速嚥下補充靈力的百轉丹,不過片刻間再度充盈起來的靈力開始在掌心流轉,荀翊並起兩指飛速的點了兩下,一縷溫和的光芒纏繞上深陷皮肉中不斷蠕動的咒印,在一圈圈靈力的抵消下,蠢蠢欲動的血魂咒暫時被鎮壓住。
被排山倒海的劇痛折磨了半天的文素就差沒以頭搶地了,她長吁一口氣,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敲碎了一遍。
心下一放鬆,她又想起荀翊搶了柏未央那顆百轉丹的畫面,不禁脫口而出又問到之前他在坑道里沒來得及回答她的問題。
“荀翊,你的那顆百轉丹呢?”
片刻的安靜後,他神色如常的回答道:“早就服用過了,不然那個時候我怎麼起的陣?”
聽似輕描淡寫的話,事實上有多艱難恐怕沒有人能夠真正體會,就連文素當時也在奇怪。那會兒荀翊被鬼魂的戾氣侵體,靈力消散的厲害,危急關頭又要佈陣探尋茶山地脈的流動,他怎麼辦到的?
怪不得他當時只給了她服用,原來他自己的那顆早就沒了。
默默在心中爲荀翊捨己爲人的精神點讚的她壓根兒一點兒沒注意到爲什麼別人都有份,而她自己的那顆百轉丹從頭至尾卻一直都在荀翊手裡的問題!
反倒是做賊心虛的某人一顆心正七上八下的吊着,可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對方的質問聲。眼眸一擡,人家姑娘正拿一種“果然是救死扶傷的大夫,精神可嘉”的欽佩眼神望着他。
她這是誤會了什麼?!
荀翊的臉都僵了,後槽牙一咬,算了算了~沒注意到就沒注意到吧。他纔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是打着讓文素求着他給藥的羞恥念頭才私藏了她的藥沒給呢!
圓圓:( ﹁ ﹁ ) 主人,你變了,這麼臭不要臉的合適嗎?!
兩人間莫名和諧的氣氛點燃曲清染熊熊的八卦之魂,她看看荀翊,又看看文素,八卦的從中嗅出了一股JQ的味道來。她眼睛又不瞎,多少看得出來小師弟那點微妙的心思,然而看女方依舊八風不動的態度,想來這兩個人想要修成正果,還不知道得墨跡到哪年哪月了。
雖然血魂咒一事讓人頭疼不已,但無論如何至少把人都救了回來,也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曲清染的心勉強安定了許多,或許是因爲受到了眼前兩個人的影響,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得落到了許青讓的身上。正巧對方也正看着她,眼波流轉,明明對方什麼也沒有做,什麼也沒有說,可她就是從那雙眼眸中看到一種叫做“溫柔”的東西。
人一冷靜下來就會不由想起自己在衝動之下做出來的蠢事,想到不久前她跟個大力士似的把許青讓一個大男人整個打橫抱起的畫面,曲清染頓時有種想要把自己的臉皮給撕下來的衝動。
她倒不覺得擁有怪力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只是有點擔心這一舉動會不會傷到了許青讓的男性尊嚴。
一旁的卿子燁等候了許久,直到荀翊也爲自己肩頭上的血魂咒做了暫時的壓制後,這纔開口詢問他二人掉下陷阱後的遭遇。
文素和荀翊交替的述說着他們一路奔逃的經歷,尤其在說到放下斷龍石那一段後。曲清染當時就整個人跳了起來,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氣憤神色,伸出手就往文素的額頭上用力戳了兩下,咬牙罵道:“你是不是傻?!那麼危急的關頭你猶豫個屁啊?早斷了那妖物的後路不就完了麼?還把自己帶累成這般模樣,早幹嘛去了?!”
她越說越大聲,連珠炮似的連口氣都不喘,每問一句就戳一下額頭,把文素戳的整個人一點一點向後仰去,險些沒摔到地上。
許青讓默默的扯了下曲清染的袖子,安撫的勸說道:“文素也是考慮到大家的退路……”
“我就是氣她這個!我們這麼多人齊心協力難道還怕找不到一條出路嗎?你當子燁師兄和未央師兄是死的嗎?需要你拿自己的命來賭嗎?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連續的幾個質問,曲清染越說越控制不住情緒,直把文素懟得頭都快擡不起來了。
她不由得抿了抿嘴,跟個受驚的鵪鶉似的,事實上,她是感動得想哭。
“我……”
剛說了一個字,文素只感覺到自己被緊緊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眼中髮絲飛舞,耳邊是曲清染咬牙切齒卻又心疼不已的聲音。
“你真的嚇死我了~”
垂在身側的手輕輕一顫,她回抱住她的腰,溫暖的體溫從身前傳來,側過臉去,下巴依靠着那熟悉的肩頭。在這一瞬間,文素突然就產生了一種“天涯海角我都隨你去”的深情感悟。
她其實是幸運的。
當世界上有這麼一個處處爲你着想,甚至爲你而變得自私的人,哪怕前路一片茫然無措,都不會讓人覺得彷徨不安。
兩個姑娘之間的煽情氣氛顯然也感染到了周圍的四個男人。對於女人來說,真愛難求;對於男人來說,知己難得。所以他們的臉上無一不是露出一種微妙的神情,概括起來就是五個字——“羨慕嫉妒恨”
煽情完之後便是說到了這個血魂咒的問題,文素的邪咒由於刻在小腿上,怎麼也不可能一直撩着褲子任人打量。於是荀翊肩上的傷口就成了衆人主要的研究對象,可惜任憑卿子燁和柏未央如何灌輸靈力下去,都如同泥牛入海,不見了痕跡。
“我們還是趕緊把這裡的事情解決了,出去再說。”
文素當機立斷的做出選擇,她和荀翊如今都成了戰五渣,爲了不拖累大部隊,他們兩個只能把好不容易纔恢復的靈力內息都用在了壓制血魂咒上面。
“按照素素之前說的,給他們刻下血魂咒的妖物就在這王墓的最底下。”曲清染低頭看着地面,似乎在考慮着要不要乾脆把地板開個洞,直接衝下去算了。
而許青讓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磨合,對曲清染的內心想法把握的還是相當精準的。看到她那副糾結不已的表情,他準確從中解讀出了“好麻煩啊乾脆砍了吧”的意思出來。
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頭,他安撫的說道:“清染,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話嗎?衝動是魔鬼。”
被看破心思的曲清染只能幽幽嘆了口氣,她原本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尤其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想着該如何把那個妖物給大卸八塊的念頭。
冷不丁被人輕輕捅了一肘子,曲清染擡頭,正對上文素疑惑的眼神。
“小染,悠兒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