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看着他臉上那神色明顯的“生無可戀”狀,突然就體會到了另一種所謂的“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了。
這黑狽分明就是徐知府的人!
他在最後那一秒鐘大喊的“趴下”正是對着徐知府的說的,如果兩人不是認識的,甚至是熟悉之人,又怎麼可能做到如此默契?
那一刀揮下去半點力氣沒省,這般程度的慣性使然,黑狽不可能中途停手,這二人若無過命交情,徐知府也不太可能做出這種幾乎要命的事兒來。
現在想想,徐知府怕是把所有人都當成棋子了,包括他們七個。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結合之前感覺到的一些不對勁和猜想,文素這不太聰明的腦袋也算湊出七七八八的拼圖來。
爲什麼她們三個混進黑風寨會這麼順利,直接就找到了高新月;爲什麼除了武陵城百姓,還有這麼多外來人口等着她們拯救;爲什麼關押人質的附近巡邏人少的可憐;爲什麼肆兒會如此篤定她們三個女子可以救出這麼多人,甚至能借她們的手擊殺雷鷹……
這當中每一步都有黑狽的影子在裡頭。
現在想想,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了。
與其說是徐知府在計劃,不如說是黑狽一手在操控全局,偏生他們七人來得巧,更是耍了一出“計中計”,把所有人都算計在內了。
再看那平靜了良久的黑狽,他慢慢彎下腰正視着血狼,用手撥弄了幾下血狼的眼睛,有些嘲諷般的自言自語道:“怎麼?死不瞑目麼?想不想做個明白人?”
說到這裡,黑狽竟緩緩伸手,將臉上那濺滿鮮血的半張面具給取了下來。彷彿爲了能讓衆人也一睹真容似的,迎面吹來的風打着旋撩起了遮住黑狽臉頰的黑髮,而那面具之下的容顏,更是驚掉了衆人的下巴。
光潔的額頭,一道黑弧線似的淺眉,經久不見日光的蒼白膚色,還有淺笑着的淡色薄脣。儘管只有一半,可衆人依舊能看得出來,曾經的黑狽,肯定也是風度翩翩的俊朗少年。
一般人都是遮住被毀容的部分,他卻反其道行之,不在乎他人異樣的目光和嘲笑譏諷。
文素不由得開始佩服起他來,果然是高手在民間啊~
只是,黑狽這麼做,莫不是在躲着誰麼?
拿掉了面具,露出了半邊真容的黑狽湊近了血狼已經沒有焦距的臉,聲音淡淡,沒有起伏的音調卻讓聽的人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看清楚了嗎?血狼。時隔兩年,我們又見面了,你肯定不會記得自己做過的殺孽,但沒有關係,我幫你全記着了。”
“今兒我很快活,親手把你送上絕路,你這樣的狗東西一定會在十八層地獄裡等着我的吧?”
“眼睛睜大點,一定要認準了我的臉,千萬別忘記了,報復錯了人,等到了下面,我們再繼續算賬吧。”
…………
黑狽面無表情的對着血狼已經開始僵硬的臉,說着說着,臉上竟有一股莫名滿足的神態。
此時徐知府好似終於看不下去了,膝行兩步來到黑狽的身邊,一把握住對方的肩頭將人掰正面對着自己。
“洋哥兒,夠了。”
洋哥兒?!文素心裡“咯噔”一下。
徐海?徐洋?不是吧?!
帶着顫抖的聲音,熟悉的暱稱,都讓黑狽,不,應該叫徐洋了,止不住的一顫。
好像按到了什麼開關似的,徐洋擡起那張一半完好一半毀容的臉,看着徐知府愧疚不已的神態,終是落下了滾滾熱淚。
曲清染眨巴眨巴眼睛,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卻又好似在情理之中。她輕輕扯了扯文素的手,低聲感嘆道:“原來是親兄弟,怪不得這麼有默契。”
文素贊同的點點頭,這豈止是有默契。
就她自己而言,哪怕她和曲清染已經把心有靈犀的技能都點滿了,這種生死關頭也不一定能像徐洋那樣果斷乾脆、毫不留手。
正當徐知府兄弟兩正在做着靈魂溝通,一旁黑風寨的蝦兵蟹將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了什麼,其中一半就要往山下逃,一半破罐子破摔似的砍向徐知府二人。
沒有了血狼和人質在手,其他人根本不足爲懼。卿子燁和柏未央上前幾招便打趴了血狼的專屬部下,敢不要命衝上來的賊子,來一個被打暈一個,來兩個被踹飛一雙。
沒有了首領的賊人們瞬間就被制服,徐知府帶來的第一撥人動作麻溜的將原本包圍他們的黑風寨賊人給抓住,拆胳膊卸下巴,彷彿要將之前受得氣全部找回場子似的。
而那跑下山的另一半人也沒有幸免,不多時便聽見山下飄來的兵器對打聲和慘叫聲,徐知府聽到這個聲音,只是長舒了一口氣,彷彿這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當然這還不算完,當文素看到肆兒帶着一身血,領着一羣人找到他們這片林子空地後,她萬分感慨主角們也有給人打醬油的時候。
就比如現在。
肆兒一把抹去臉上的血跡,毫不在意的將手裡的沾滿血肉的柴刀往地上一扔,走到徐洋的面前說道:“我已經履行了諾言,黑風寨已經被剿滅了。現在,該你了。”
徐洋聞言,淺笑一聲並沒有作答,肆兒立刻皺起眉頭好似要翻臉。徐知府看着她一臉鮮血渾身戾氣的模樣,當即擋在了徐洋的跟前說道:“他答應你什麼?我全都應了。”
“哥!”
徐洋立刻皺起了眉頭,當初他就是誆騙這個女人來的,現在她逼到自己哥哥頭上算什麼事。
然而徐知府並不這麼想,別人是不知道,但他可不傻。肆兒譏笑着迴應他:“呵~黑狽應承過我,我幫武陵城剿了寨子,他就安排原本的寨民到城裡生活。”
“好。”
半分沒有猶豫,徐知府立刻就答應了肆兒的要求,許是心願已成,肆兒也舒了一口氣,身子後仰直接坐倒在地上。
徐知府回頭,看着緊緊閉着眼,咬牙一臉隱忍的徐洋,剛想伸手摸摸他的頭就被徐洋一把扯住了手。他睜開通紅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哥,你瘋了是不是?!你知道她說的都是些什麼人嗎?武陵城的百姓怎麼可能願意跟這些雙手沾滿鮮血的魔鬼生活在一起!”
一旁的肆兒聽了,突然放肆大笑起來。
“哈哈哈!太可笑了,一個殺過人,害過人,同樣揹着數不清的罪孽的人居然有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
徐洋幾乎是瞬間就僵硬了身體。
彷彿還嫌氣氛不夠尷尬似的,肆兒接着說道:“不信?你可以問問你那些手下,這兩年和黑風寨的對峙,哪一次沒有黑狽在裡面攪混水?你也不想想,他殺了多少人才能爬到副寨主的位置!”
彷彿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原本忙着捆人的士兵全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齊齊看向了徐知府的方向,而徐知府也是握緊了拳頭,不可辯駁的閉了閉眼睛。
整個場面頓時難堪了起來,文素等人此刻都有些不忍直視。
他們都不傻,三言兩語多少也聽明白了許多隱情,雖然被當做棋子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可好在不是什麼極其危險的事情,尤其現在,和如今被突然撕開的血淋淋的現實相比,他們被利用什麼的,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