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域有雙鎮,比鄰而落,陰陽互生,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天涯藐藐,地角悠悠,謂之——天涯海角。
以往文素對這個成語的認知暫時還停留在言情文裡常見的生死相隨的梗上,直到今日她才發現,原來行萬里路真的是非常有必要的一件事,對於一個宅女而言,開拓眼界,長長見識真的要比做什麼都有用。
比如現在她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叫做“天涯海角”的雙鎮。
瞧這名字,多麼浪漫唯美,聽着就像是情侶或夫妻必去的蜜月地段之一。然而等到兩個活着的人形百科解說完後,她才知道,這個“天涯海角”和她想象中的,完全是兩碼事。
“所以,這個天涯鎮和海角鎮,不過是兩個比鄰而居的普通城鎮罷了?”
文素挑了挑眉,神色頗有些遺憾,還真是虧了這麼好的一個名字,她現在的心情,不亞於看見一塊被人稱作“愛琴海”的鹽鹼地,落差着實有些大了點。
“是的,就是兩座普通城鎮而已,始建於X朝,因着那裡的地勢特殊,官道無法開到那裡,以至於到了現在,那兩座城鎮也不過是一般規模而已,算不上繁華。”
許青讓接過曲清染遞來的水壺,默默喝了一口,對於這兩座只在書上寥寥幾語介紹過的偏遠城鎮,他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哪怕他許家沒有落魄,怕是也沒有什麼機會去到這座雙鎮上來。
“青讓說的是,之所以叫做天涯海角,也是因爲那裡地勢奇特,陰陽互生。兩鎮明明比鄰而落,卻恰好位於陰陽兩處,中間只隔了一座湖澤,澤內有一巨石,也有個名字。”柏未央笑着解說着,末了還不忘打個啞謎,引得衆人齊齊回頭看他。
他和許青讓就是兩本行走的百科全書,許青讓看的都是俗世間中留存的信息,他看的則是門派藏書閣中一些不外傳之密,兩兩相加,他兩湊一起基本就沒什麼不知道的事情,比之那江湖百曉生都不遑多讓。
“所以呢?到底叫什麼?師兄別賣關子成麼?”曲清染最恨人說話說一半藏一半,偏偏有學問的人似乎都愛來這一套,好像顯得逼格很高一樣。
柏未央摸了摸鼻子,他也算是摸清楚自家小師妹的一些臭脾氣了,當下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了看許青讓,他自己對曲清染是頗有好感沒錯,但每回看見要炸毛的小師妹,還是會忍不住欽佩一下許青讓。
最難消受美人恩,換個角度來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叫海枯石爛。”柏未央趕緊在曲清染髮飆之前說出了答案,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海枯?石爛?一顆叫做石爛的石頭?想必當初給它取名字的那個人一定沒有考慮過石頭的心情。”
曲清染煞有介事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樣,惹得其他人都多看了她兩眼,這石頭還能有什麼心情不成?又不是成精了。
倒是文素有些好笑的迴應道:“聽名字像是有什麼背後的故事,青讓,你知道嗎?”許青讓略略搖了下頭:“倒是沒看過有什麼相關的書籍記載,畢竟這天涯海角算是偏僻了,不過回頭去了地方可以問問當地人。”
文素擺擺手,她其實也就隨口一問罷了,那顆石頭再有什麼故事,也沒有大天朝的《石頭記》來的豐富吧?那些傳說和神話,經了百家人的口,哪裡還知道原本最初是個什麼模樣。
“去天涯海角鎮的事不急,巽風陣眼的所在地離雙鎮不遠,我們先去查探情況,完事兒了再去鎮上休整。準備出發吧。”
卿子燁捲起手中的地圖,起身就去整理包袱,連水都不曾喝一口,可見雖然他面上不顯,其實還是心裡還是有些焦急的。這倒也不能怪他,實在是前面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好不容易可以忙活正事兒,他多少要比旁人上心一些。
衆人略略收拾了一下,紛紛騎上馬準備離開。文素在解開拴馬繩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曲清悠的方向。自打經過了白晶晶的事情,這姑娘現在做什麼都好像有意無意的和曲清染隔得很遠,當然她沒有做得很明顯,日常交流什麼的也很正常,完全不像是吵過架的兩姐妹。
可文素還是能感覺到那種疏離,大有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其他幾位男同胞也不知是心照不宣還是真的看不出來,一個兩個都沒有發現似的,照樣有說有聊,看得文素渾身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兒。
這種好像只是維持着表面和平的感覺真是詭異極了。
“沒事吧?”
荀翊打馬來到文素的身邊,看了一眼她望着的方向,曲清悠正給卿子燁遞了一壺水,很有賢妻良母的模樣。
下意識的看了看曲清染的位置,還真是……一左一右,只差沒在中間畫一條楚河漢界出來了。這一茬接一茬的,荀翊也算是看明白了,曲家的這兩個姐妹,怕是真的好不了了。
“希望沒事~”
文素收回了目光,看着迎面向她騎馬而來的曲清染,她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溫暖,彷彿一束陽光照亮了每個人的心扉。
“走啊,素素。”
曲清染經過她的身旁時,還壞心眼兒的拍了一下她的馬,惹得馬兒打了好大一個響鼻。
文素終於噗嗤笑了一下,策馬揚鞭就追了上去,所以她在這兒操心個什麼勁兒?很早以前不就已經站好了陣營麼?如今,她只要不忘初心便好。
官道上,八匹駿馬飛馳而過,揚起陣陣灰塵,一直向着天涯海角,直奔而去。
在一處懸崖邊,風聲蕭索,厲風捲起人鬢邊的青絲與落葉飛舞纏繞。這是一座環抱着天涯海角雙鎮的環山,遠遠望去,所謂崇山峻嶺,綿延不絕,鬼斧神工般的自然景色當真是波瀾壯闊。山勢頗爲險峻,在滿目蒼翠之下,卻是怪崖奇巖,白瀑幾串。
文素立在空曠的崖邊,有些挪不開眼睛,或許命運把她送到這個世界來不是沒有道理的。想她上輩子在水泥森林裡生活了幾十年,再高科技的東西都沒有這古樸的自然景色來得更吸引她,或許,她真的生錯了年代,也說不準呢。
“這兒的景色倒是不錯。”
曲清染輕輕拍了下文素的肩膀,習慣性的摟住她的肩頭。她見文素看得很是專注,忽而就起了一絲絲惡作劇的念頭,垂眸看了看腳下,文素站的位置其實很靠崖邊,對於普通人來說,的確有些危險,可是對於一個修仙弟子來說,反而不夠看得了。
於是曲清染暗戳戳的笑了笑,烏黑的眼珠子咕嚕一轉,出其不意的用肩頭撞了下文素的身子,力道不輕不重,剛好夠她往前一步踉蹌。誰知這一撞過去,文素的身子輕飄飄得轉動了一下,輕而易舉的卸了曲清染的勁道,反而還叫她自己往前跨了一步,整個人險些撲進文素的懷抱裡。
順手摟住曲清染的纖腰,文素挑眉望向她看過來的眼睛,伸手就在她額頭上戳了一記。
“你幼不幼稚?都玩了幾年的招數,也不嫌膩歪。”
沒錯!當初在崑崙八派修煉的時候,二人常常相約在映月潭見面,那個時候文素常常被曲清染給惡搞一把,不是推一下,就是撞一下,倒也是託了她的福,文素對近身的人都有一種莫名的直覺,輕易不會着道。
“嘖~太熟悉了也不好,真沒勁兒。”
曲清染皺了皺鼻子,語氣裡全是遺憾,文素連吐槽她的心思都沒了,這樣的小把戲,要是一輩子都學不乖,她也趁早別跟在她身旁混了。
二人摟摟抱抱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一行人早已經見怪不怪,只除了……某些心有豔羨的人。
“在想什麼?”
許青讓遞給荀翊一壺水袋,手裡正掰着細碎的乾糧餵食着趴在他肩頭的墨墨,自打這貂常常被曲清染調去照看青讓的安全,墨墨和許青讓的感情都快趕超和自家主人的默契程度了,偏生荀翊也養着誰也不能近身的圓圓,兩隻養着仙寵的少年常常聚在一起談心,而談心的內容嘛……
瞧着荀翊那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樣,許青讓發覺他剛剛那話問得實在是多餘,別的人知不知道他不清楚,但是他看得分明,荀翊這孩子絕對是春心已動,看他這苦大仇深的模樣,怕是一顆心撲騰的挺厲害,就是不知道他自己看沒看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沒什麼。”
等了半天,荀翊只是默默吭出了這麼一句話,許青讓淺笑着微微搖頭,也許仙門修煉的弟子都是這樣一心向道,否則正常人家的少年男子,在荀翊這個年紀,也該曉事了,如此一來,反倒不能點明,沒得壞了人家的良緣。
許青讓暗暗琢磨了下,正好對上了曲清染的目光,少女狡黠的眼神也在文素和荀翊二人之間打轉,模樣嬌俏可愛的緊。